气氛随着谈话逐渐缓和。“老蔡,你那伤咋样,看着挺重啊。”“死不了,皮里肉外的,妈了个巴子,这仇我早晚得报!”
“等中午李管家回来,托他明天上集给你买点药,明天还得上工,别感染了。到时候可就不是皮里肉外的事了。”
“姓李那小子,就是咱窑里那个工头,是李世波的堂弟,在这有靠山,没见那张队长也得给他点面子吗,这小子才他妈坏呢,刚才我也是控制住了自己,知道人家势力大,不然我真想揍他一顿!”
“怪不得他比别人猖狂,我听说三号窑里的那个工头人就挺好,轻易不打人,实在急眼了骂几句就是最重的了,他可好,抬手就打,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让他狂,我在忍几天,够三个月了就可以提出不干,或者探亲,只要是我离开这的时候,就是他好日子来的时候。”蔡大胆阴深深地说。
“呵呵,收拾他还用等那么久啊,今天晚上我就要他好看!”爸也很气愤地说道。
“你不会是仗着会点功夫,半夜去暗杀那小子吧,我跟你说,他和张队长还有别的窑洞的几个监工住一起,你弄出动静,大伙都出来了,你跑不了的,我劝你还是别冒那险。”
“哈哈哈,收拾他还用我亲自动手吗?你就瞧好就行!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守口如瓶,我收拾他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发生任何事你也不要问,更不能说,我就替你报这个仇,咋样?”
“我他妈弄死他的心都有了,我还能往外说?不过你还不动手,还要替我报仇,你咋办?”
“你看看,告诉你不能问,也不能和别人说,怎么就记不住呢,你就等着看笑话就得了,别什么都问。”
“那倒是,只不过这没别人,你不出手,就能收拾他,我不是好奇吗,不问了咋样。整的神神秘秘的。”
“山口千树是你哥们吧?”蔡大胆坏笑着问道。“谁他妈是山口千树,我他妈认识什么千树万树的。”
“就是山口敬一的侄儿,这里的老大,除非他帮你办了这李工头,剩下谁有那么大的本事......”“你呀,就是疑问太多,我可跟你说好了啊,这回可是动真格的了啊,不许再问一个字,也不能和别人说一个字,懂吗,否则我就不管了。”“好,我也不问了,你要是真能替我出了这口气,我给你买一条哈德门,咋样”“哈哈,那倒不用,毕竟也不光是你的事,这事本来也是咱俩一起的事,只不过你更倒霉一点哈哈!”
这时外面传出嘈杂的声音。“李管家回来了,走取东西去。”蔡大胆说。
爸和蔡大胆带着钱直奔李管家的房间,外面伙房的老李、老谭、还有老李说的那个张厨子和老妈子正在从毛驴车上卸货。
看到爸和蔡大胆出来取东西老李问道“小老乡,你俩咋没出工啊?”“啊,工头看我们太累了,说给我们放一天假,哈哈。”
爸诙谐的答道。蔡大胆责一声不吭,闷头往前走。“够牛的啊,哈哈,刚来就有假,我都干好几个月了,也没休息着一天啊!”
“赶明儿个我给你也说一说,放你一天假啊,李师傅,嘻嘻。”“好嘞,多谢了小老乡。”
“谢倒不用谢,打饭时给多承点干的就行,肚子里没油儿水,老也够不着底啊哈哈。”
说着话,俩人来到李世波的住处。李大管家巴拉着算盘正在算他的豆腐帐。
屋里从日本人那里弄来的留声机正播放着当时最流行的歌曲‘满洲姑娘’:奴是二八,满洲姑娘。三月春日雪正融,迎春花儿将开时,奴就出嫁啊!亲爱的郎君,你等着吧......
爸小时候也是大户人家,不能说是十足的土豹子,但好些东西都被爷爷给换成大烟抽没了,了解一点,但也是很模糊。好奇,但还能装作波澜不惊。
但蔡大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土豹子了。看着一个大黑盘子在那乱转,上面支出个大喇叭,就能整出来这么好听的歌曲。这可从来没见过。
蔡大胆正在发呆,就听李世波问道:“你俩怎么没出工呢,怎么回事?”
“李爷是这么回事,早上出工我俩抬大筐,他个子高,那筐总往我这边滑,那货都压我身上了,我也受不了啊,就和他吵了起来,惊动了工头,把我俩教育了一顿,扣我俩三天工钱,让我们明天上工。”爸说道。
李世波看蔡大胆浑身血迹斑斑,我爸衣服破烂,一看就是打得不轻也就明白咋回事。
“是来取东西的吧,王厚德过来:钱带没带?两条烟,烧鸡一个,槽子糕二斤,对不对?”
“对、对、对。钱带了,一共多钱李爷。”李世波扒拉着算盘“烧鸡一只一元二,洋烟两条五元,槽子糕二斤八毛,嗯......一共七元钱。”
爸递过去钱,道了谢。蔡大胆也花了四五块钱,早晨不管饭,都是想买点干粮早上吃的。
“李爷麻烦您明天出去给带点创伤药回来,咱哥俩都受了点伤,别感染了,弄点药膏抹一抹,谢谢李爷!”“嗯回去吧,养一养,明天收工了来取吧。”
蔡大胆还在看那会唱‘满洲姑娘’的大喇叭发呆。爸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说道“谢了李爷,明天收工过来拿药。走啊,看啥呢?”
俩人先后走了出来“哎?你说那个大喇叭我前前后后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啥名堂,我就合计着那里面一定得有个小人在唱歌,可是怎么也没找到,你说咋回事?”
“我不知道咋回事!我就知道烧鸡一元二太他妈贵了,外面七毛钱都用不上的东西,这前前后后多花了两三块钱!”
“那有啥招,早晨不管饭的事都是李世波提出来的,为了就是赚咱们的钱!”“真的吗?是李世波跟东家说早晨不管饭的?”
“这个吗......我是这么合计的,到底是不是......我是猜的。你说这钱都让他赚去了,不是他还能是谁啊!”
“我当你知道呢,猜的话可别乱说!得了,别说了回去我请你吃烧鸡,算是给你赔个礼,毕竟今天是我先动的手,给你补一补。”
俩人回到工棚,爬到炕上掰开烧鸡,吃着槽子糕,享受啊!一只烧鸡,冤家成了朋友。俩人聊得也越来越近乎。
据蔡大胆说:自从6号窑塌方以后没多久,这煤窑子就怪事频出。6号窑的人住在离我们这最远的哪个屋子,前几天听说半夜里有人上茅房,出去就没回来。
到天亮了人们都出工了,看到他在煤场那还转圈呢,拉了一裤兜子,问他咋回事,他说半夜出去拉屎,怎么也找不到茅房了,后来想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一下,却发现自己走在一根火车道上,两面都是云彩,看不到底,吓得他也不敢蹲下,就想往回走,可是眼看着工棚在前面,就是怎么走也走不到地方,整走了一夜,屎也没憋住,弄了一裤兜子。
还有:张队长他们那屋,那天有个小子半夜起来尿尿,也是害怕,就怕像前几天拉屎拉裤兜子里的那个人一样,所以在屋里准备了个尿盆子。
等到门口一看,尿盆子不见了,那小子急个够呛,后来把电灯打着了,好家伙,就看那尿盆子像陀螺一样在半空打着转。他急忙把大伙喊起来,这帮人一看也是吓得蒙头转向的。
后来张队长吩咐俩人,站在凳子上够到尿盆往下拽,你说咋样,俩人没把尿盆子拽下来。后来也是人多,胆子大。又上去俩人,四个人一起往下拉,尿盆子都掰憋憋了,才给拽下来。
这帮兔崽子吓的一夜没睡。第二天一上午干活没人看着,都他妈找地方睡觉去了,别看他们跟咱们牛逼哄哄,日本人来了一个个像他妈狗似的,弄不好也挨揍。
没招,在大门口留个放风的,看着日本人,哪还有精神头看着咱们啊!
“那咱这屋没出啥‘动静’吗?”爸边听边发问。“咱这还挺太平,没啥事,听说‘大院’(指的是日本人住的洋灰房那个院子)都出事了,只不过咱不知道啥事。”
“前两天伙房老李和老谭在卸货的时候,听说大院的老妈子不想干了,说是害怕。日本人不让。以前日本兵晚上是四个人在场外边巡逻,大院和场子里面没人,现在是外面八个人,大院四个人,换班巡逻。”
“你说大院要是没出事,哪能加人站岗啊,人少了他们也害怕啊。”爸听了蔡大胆的介绍,心里有了谱“好,就借这个引子,今晚收拾李工头,给你报仇!”
“咋借引子,你装鬼吓唬他去奥?”“不用你管了,你管住你的嘴,我一会帮李师傅打打下手去,顺便问问那老妈子咋说的。”说着,爸往外看看,李师傅他们已经把今天买来的东西搬进伙房去了。爸吃完烧鸡,抹抹嘴上的油渍,点了根烟向伙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