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突然变慢,
海盗们还在用看待猎物般的凶恶眼神,摩拳擦掌地紧盯不远处的官军战舰,赤膊海盗手中的挠钩舞得虎虎生风,似乎下一刻就将出手,把雪亮的挠钩掷出,嘴里叼着刀的海盗,犹如蓄势待发的猛兽般,后背微微弓起,眼中有嗜血的光芒。
然而就在这时,对面的官军战舰,炮手们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近在眼前的敌舰,然后便狠狠地一拉火炮后面的火绳!
一连串的巨响,先后在空气中爆裂开来,巨大的后坐力作用下,震武号突然便在海水中,横向移动了好几米,
炮口处火光骤然迸现,几乎是瞬息之间,一排排黑色的,沉重的铁制弹丸,便狠狠地打在近在眼前的海盗战船上!
坚固结实的船身,此刻就像纸糊的那样不结实,船身被沉重的铁球打得连连爆裂开来,木头碎屑四处横飞,更有倒霉的海盗,直接就被铁球打中,只听噗嗤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变成了一堆肉泥,就连手中的兵器,也被铁球砸成了一堆废铁。
海盗战船的船身上,瞬间便出现十几个巨大的破口,海水沿着破口,汹涌而入,甲板上血肉横飞,船身倾斜,残存的海盗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之色,几乎全都被吓傻了。
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还是昨晚酒喝多了?
刚才,
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然而留给这些海盗反应的时间,并不多,
他们的战船,船体已经严重倾斜,海水汹涌而入,马上就要沉没了,
几乎是瞬息之间,震武号另一侧的火炮,也纷纷怒吼起来,由于距离更近,射出的火力也更猛,
其中一发炮弹居然打中了贼兵战舰的龙骨,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传来,龙骨断裂,然后巨大的敌舰,就从中间断裂成两段,很快就带着船上的海盗们,沉入海底。
蒲令目瞪口呆地望着不远处的战场,他几乎完整地看到了己方两艘战舰覆灭的全过程,他看到官军战舰的两侧,突然冒出火光,然后己方战船就被弹丸打得支离破碎,自己最精锐的近百名手下,还
没来得及上前杀敌,便随着沉船,沉入了冰冷的海底。
而同样的一幕,也在神武号那边上演,同样是熟悉的剧情,海盗们抱着靠近官军,登舷作战的打算,这恰好跟官军把敌军放近,以便尽量发挥火力优势的想法,不谋而合。
近距离的火炮轰击,直接将另外两艘海盗船,也给轰成了渣渣。
眼看己方最精锐的四艘战船,先后沉没,海盗们顿时便是大吃一惊,而官军则开始乘胜追击,宁策指挥两艘战舰,满张风帆,追着海盗船,用大炮猛轰,短短时间内,顿时又干掉了几艘贼军战船。
发现官军战船可以发射钢铁弹丸后,海盗们的战意,终于开始崩溃,众海盗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纷纷开始扬起风帆,掉头就跑。
宁策则继续紧追不舍,力求扩大战果,于是一个逃,一个追,官军和海盗,开始上演大逃杀的游戏。
蒲令吓得魂飞魄散,趴在甲板上,不住地催促水手扬帆远逃,带着浓郁不祥意味的黑色铁球时不时从战船上空呼啸而过,蒲令亲眼看到一艘巨大的海盗船,被铁球咔嚓一声,居然把桅杆硬生生打折。
没了桅杆,风帆顿时落下,海盗船的动力也瞬间消失,速度开始减慢,然而看到这一幕的海盗们,却皆是心中高兴不已。
有这艘倒霉的战舰吸引官军火力,不是更有利于他们战船的逃离?
只可惜官军的指挥官也是个狠人,居然直接就放过这条失去动力的海盗船,仿佛也知道它跑不掉,鼓足风帆,依旧追着其余海盗船猛冲猛打,打得海盗叫苦连天。
小半个时辰后,
由于官军战船只有两艘,数量比较少,无暇顾及之下,蒲令终于带着一群残兵败将,逃了出来。
蒲令放眼四顾,周围都是苍茫无际的大海,原本阵容整齐,意气风发的三十余艘战船,而今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六艘战船,并且几乎都是个个带伤,船上都有被火炮打过的痕迹。
战船上,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火炮威力实在太大,哪怕擦着一下,都是个骨折筋断的下场,很多海盗被打断手臂,腿部,甚至
还有腹部中弹的,惨不忍睹。
望着面前的狼藉一片,又瞥了一眼身旁不远处,同样失魂落魄的二头领罗辛,一抹厉色,突然就在蒲令脸上闪过。
与官兵的这一场战斗,基本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损失了好多战船,并且那些满载乘客的客船,也追不回来了,肯定都落在官军手中了。
蒲家船队明着经商,暗里化身海盗,在大洋上屠戮客商,抢劫财物的事情,也很快就会被曝光。
而自己的主公,蒲家的少主蒲寿,可是个心狠手辣,眼中不揉沙子的主,他若得知此事,一怒之下,把自己碎尸万段,都算是轻的。
逃是逃不了,蒲家海上势力极大,蒲令躲哪都没用,总有一天,还会被蒲寿找出来,
那么为今之计,唯一的补救方法,就是寻找替罪羊!
于是蒲令就把目光,盯在不远处的罗辛身上。
只要杀了罗辛,然后把所有的锅,一股脑都扣在罗辛头上,就说是罗辛主张抢劫客商,然后试图与官军顽抗,自己苦劝不听,惨败后罗辛还想挟持其他海盗,远走高飞,于是自己忍痛除掉此人,为主公,为朝廷除害。
想到这里,蒲令不禁阴阴一笑。
于是他脸上,突然就露出了痛悔之色,他望向罗辛,招呼了一声,“哎!悔不当初!事已至此,我等又该如何是好?不知罗贤弟可有什么主意没?”
他一边说,一边晃晃悠悠,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迈步向罗辛走去,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左手,偷偷地藏在身后,一把雪亮的尖刀,此刻正被他牢牢地抓在手上!
罗辛受伤也不轻,一截被打烂的船板,重重砸伤了他的左腿,以至于他现在只能坐在地上,左腿上鲜血淋漓,一看就是骨折了。
看到蒲令前来,他也是叹了一口气,瓮声瓮气地说道:“俺一个粗人,能有什么打算?一切都由你蒲老大说了算!”
蒲令故作关心地蹲下,望着罗辛,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咱们兄弟多年,分什么老大老二的,我知道你一向……”
他一边说着,左手却是偷摸地开始缓
缓移动,身子也微微地向罗辛靠拢,随时准备刺出如毒蛇般致命的一刀!
罗辛望着蒲令,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呵呵,我一向如何?”
望着罗辛的笑脸,蒲令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然而,他发现的已经太晚了!
蒲令正要急退,却见罗辛的左手,突然猛地挥起,巨斧带着冷冽的杀气,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地向着蒲令斩去!
噗呲一声响,蒲令只觉得身上传来一阵剧痛,讶然看去,却见罗辛手持巨斧,狠狠地在自己身上,砍了一斧!
蒲令右手被砍断,身上血流如注,皮开肉绽,森森的白骨露了出来,疼痛和恐惧,让蒲令扔了手中短刀,开始拼了命地不断后退。
然而罗辛马上又是狠狠一斧,重重地斩在蒲令的身上,蒲令只觉得一阵剧痛传来,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罗辛强忍腿部疼痛,用力几斧下去,把蒲令的头颅斩断,而后他提着血淋淋的头颅,咬着牙站起身来,向着众人大喊道:“蒲令恶贯满盈,抢劫客商,被官军发现后,依旧负隅顽抗,败坏我蒲家名声,我罗辛苦劝不听,只得斩首此人,为蒲家,为朝廷除害!
诸位,我等速速返程,将此间事情,禀报给少主得知,交由少主定夺!”
众海盗当即应了下来,看也不敢看后方一眼,于是皆是张起风帆,扬长而去。
海风中,蒲令的头颅被罗辛提在手上,鲜血一滴滴地向下滴落,滴在甲板上,蒲令圆睁双眼,木然地望向远方。
此刻在另一边,官军的战舰,纷纷赶到战场,眼看官军前来,客船上的海盗除了少数冥顽不灵企图抵抗,结果被官军用陌刀斩杀,
其余直接跳海便逃,也有跪地投降的,收尾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
死里逃生的乘客们,此刻皆是热泪盈眶,望向不远处站在甲板上,微笑而立的宁策,纷纷跪地磕头,感谢救命之恩。
宁策指挥船上水手,将这伙船队,也并入到了自己那一拨船队中。
待到天色将晚,饶时亨等七八人,作为获救的客商代表,登上了震武号,当面向宁策表达谢
意。
宽大的甲板上,宁策居中而坐,周氏坐在宁策身旁,孙安鲁智深武松,王寅燕青分列左右,见到宁策后,众人急忙上前,纷纷跪倒,感谢救命之恩。
宁策轻咳一声,王寅,燕青双双上前,将众人扶起。
饶时亨上前一步,脸上充满真挚的感激之色,说道:“若不是大人及时率军前来,我等早已被海盗所害,大人对我等来说,便如同再造父母,我等愿将随身携带的所有财物,以及美女一百名,全部送给大人,以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
宁策温和地笑了笑,然后摆了摆手。
“本官是朝廷命官,剿灭匪人,乃是本官分内之事,又何须你们感谢?你们的心意,本官领了,但这些财物和美女,本官却是坚决不能收。”
饶时亨听了,顿时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救命之恩,如何能不报?大人若是不答应我们的请求,我们就一直跪在这里。”
宁策只得上前,亲自将他扶起,温声说道:“你们的心意,本官领了,但财物美女,本官无论如何,也不能收。”
众人接连苦劝再三,但宁策只是摇头不同意,众人见状,皆是心生无奈,彼此互相对视,心想难道这救命之恩,就这么算了么?
到底还是饶时亨头脑灵活,反应比较快,他想了想跟宁策接触以来,宁策的所作所为,突然便福至心灵,急忙上前一步,很是恭谨地说道:
“我等承蒙大人相救,感念大人义举,如今大人带着这些难民远渡重洋,我等愿捐献一半家财,用来赈济,安置这些百姓,还请大人不要推脱。”
众人一听,顿时也茅塞顿开,于是纷纷开口,表示要捐献家产,赈济百姓。
周氏见了,顿时心中便是一阵欢喜,她正发愁安置百姓的资金不够呢,
宁策心想这些人心意如此坚决,自己拦,是拦不住的,再说他们肯拿钱救济百姓,这是好事,总不好再拒绝他们。
仔细想了一想,宁策便站起身来,环顾众人,说道:“诸位盛情难却,本官只得恭谨不如从命,但也请诸位答应本官一件事,否则此事休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