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被打晕了,没一会的工夫,徐俊没有了任何声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明显是多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胖妇人一把拎住徐俊的腰带,像是拎死狗一样,轻轻松松地从刺史府里走了出去。
眼看闹剧收场,杨义摆出一副慈祥的面孔,对着李悦语重心长地说道。
“贤侄远道而来,就在这扶余府多住些日子,老夫也好和你多亲近亲近。”
李悦明白,对方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呢,其中更是暗含着指点的意味。
真不愧是官场上的老狐狸,连说话都是如此含蓄,真正想表达什么含义,只有他自己心里才清楚。
“哎呀,小悦又不是外人,老爷你有话只管直说,把你这些年当官的经验都告诉他,免得以后你走了他会吃亏。”
看来香水真的是让对方很是满意,这么一会的工夫,不仅称呼变了,就连说话都向着李悦了。
李悦脸上现出惊喜的表情,好像是自己要升官了一样,对着杨义恭喜道。
“看来杨叔叔是要高升了,不知小侄以后该去哪里看望你啊?”
杨义摆了摆手,心里暗自高兴的同时,对李悦这种顺杆爬的本事也是一愣,这么一会的工夫,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
“朝廷体恤老夫年事已高,已经准许老夫进京任职,忠部侍郎这个职位,老夫真的担心难以胜任啊。”
嘴上如此说着,可是杨义的脸上却满是笑容,显然这样的安排很对他的心情。
李悦听完,一边恭喜着对方,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最近出了这么多的事,看样子不像是好兆头啊。
一顿丰盛的家宴之后,几人的关系看似更加融洽,尤其是在李悦送出几块香皂之后,杨义对李悦简直是知无不言。
不过是香水废料和肥皂混合,改变了颜色和味道,竟然让杨夫人欣喜若狂,这么一大块固体“香水”,简直可以用一年了。
更让李悦想不到的是,官场上的门道这么多,真的是受益匪浅,同时暗自下定了决心,趁着对方在位,有人照顾的时候,说什么都得好好大捞上一笔。
……
徐俊也不知自己是倒了什么霉,白天被老婆胖揍了一顿不说,晚上家里又遭了贼。
贼人也是怪了,没搜到钱也不死心,对自己盘问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说什么都不相信家里是真的没钱啊。
在扶余府逗留了三天,借着礼物和一张嘴,李悦从刺史那里捞来大量的好处。
最让他高兴的是那几车生铁,以及上百头梅花鹿。
扶余县缺乏铁,无论是百姓的生活,还是兵士们的武器和防具,全都离不开。
尤其是马上打算建城,李悦打算新房子全部采用火炉,如此一来百姓们的冬天就好过了。
人工养殖梅花鹿,到现在都是东北的一项重要产业。
扶余养殖梅花鹿的历史,在《新唐书·渤海传》都有记载。
对这种动物,李悦不算十分熟悉,可也是知道几分的。
梅花鹿可以说是浑身是宝,鹿茸可以制作药材,配合着鹿血等物,还可以泡制药酒,无论是用来送人还是售卖,绝对都是独一无二的珍品。
……
就在李悦高兴的同时,京城里同样有人欣喜不已。
大玮瑎对目前的局面很是满意,尤其是通过交换,自己掌控了右神策军,如此一来,对控制京城又增添了一份信心。
另一方面,把杨义调进京城,也算是对他的奖赏了。
虽说失去了一座州府,可从中似乎也能看出,这个弟弟好像已经有了打算,自己坐镇京城,而他镇守边塞,共同经营这份祖业,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尤其是最近,对方不断袭扰契丹人的小部落,带回的人头简直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了,就连皇叔都夸赞二人。
如此兄友弟恭,渤海国至少几十年内不惧外敌。
至于扶余县,听杨义说也还不错,那个李县令的儿子,虽说年纪不大,可是也有些本事,不仅安顿了百姓,更是安抚住了边军。
摸着腰间的琥珀,突然想到李姓,大玮瑎微微一愣,当初那个李悦,如今还记忆犹新,正是他的一番提醒,才让自己打开了局面。
而如今这个小李县令,把小小的县城打理的有声有色,难道说天下姓李之人皆是天纵奇才。
暗自琢磨了一阵,大玮瑎哑然失笑,天底下的巧事太多了,或许只是恰好两人同姓罢了。
不过再怎么说,扶余县必须掌控在自己的手中,那里简直就是渤海国抵御契丹的咽喉要道,自己交换了府州,可不意味着也交换了那里,除非拿整座京师的禁军来换。
想到这里,大玮瑎提醒自己,等再见到杨义的时候,一定要问问这位小县令的名字。
回到县城,李悦发现惊喜是一件接着一件而来。
杜光庭像是个人口贩子一样,这些天连忽悠带骗的,从安居骨部迁来了几百人。
虽说这些人都是胡人,可是在同族的解说下,以及现实的生存条件下,正慢慢地放下戒心,一点点融入到扶余县之中。
这些人或是受到过老杜的医治,或是听说过老杜的事迹,总之是在他们的心里,埋下了一颗道门的种子。
有了李悦交代的实底,杜光庭这下更积极了,仅仅在县城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又踏上了“骗人”的征程,以他的想法来看,周边的小县全都吞并了才好。
对李悦来说是好消息,对何昱却是个坏消息。
两名侍卫终于回来了,二人消瘦了许多,精神也处于崩溃的边缘。
和他们一样的状况,还有数以千计的百姓,每个人看上去是从地狱里刚爬出来,衣衫褴褛、骨瘦嶙峋,如果不是站在那里眼睛还会转动,一个个看上去简直就像骷髅一样。
“夫人,唐国彻底乱了。我们兄弟两个连幽州都没过去。”
何昱皱着眉头,之前已经想象到路途艰难,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二人不会撒谎,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人不得不信,别说是两个人瘦的不成样子,就连那四匹马,也是皮包骨头了。
“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一边喝着小米粥,一边慢慢地说道。
“夫人,我兄弟二人一路向南,距离幽州几百里的时候,就不时遇到北上的百姓。”
“听他们说,卢龙节度使李匡筹,打着给兄长李匡威报仇的名义,完全不顾以往秋后起兵的惯例,大肆招兵买马准备讨伐镇州。”
何昱一愣,自己虽然不问政事,可是对于朝廷的重臣还是了解个一二,尤其是各个节度使,更是非常熟知。
“我记得卢龙节度使是李匡威才对,怎么半年的工夫就变成他的弟弟?他又怎么会死在镇州了?”
镇州,成德节度使王镕的属地,据何昱了解,两位节度使不仅属地相邻,而且私交甚好。
当年李匡威还率领数万精兵,帮助王镕击溃前来攻打的李克用。
怎么前后一两年的时间,两个人竟然反目为仇了。
“夫人,您有所不知。据百姓们的传言,当年李匡威营救王镕之前与家人会别,不想当晚酒后乱性,竟然将弟媳——李匡筹的夫人侮辱,也因此李匡筹对其兄长记恨于心。”
“后来李匡筹趁其兄出兵,占据了幽州不说,还自称卢龙留后,并派兵讨伐李匡威。不得已,李匡威再次回转镇州,并且在镇州打算对王镕夺权,谁曾想竟然被王镕反杀。到了今天,李匡筹向王镕报仇,也是没安什么好心的。”
何昱捋清了事件脉络,眉头皱得更深了,如此一来,去往关内的道路是彻底被堵死了,从契丹人那借道更是不用想的,恐怕只要出了塔虎城,就要被捉了当奴隶。
而这些个节度使,各个人面兽心,表面说的深明大义,实际上满肚子的男盗女娼,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看着对方愁眉苦脸的样子,侍卫继续说道。
“夫人,我兄弟二人听到了一个消息,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看得出来,这个消息让他有些兴奋,何昱不禁开口说道。
“说来听听。”
“据逃难的百姓们说,陛下下旨,命人讨伐杨复恭极其义子。双方恶战数月,最终杨复恭向北突围,不出意外的话,这恶贼已经被人枭首了。”
听到这些,何昱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不管是皇上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至少算是为自己的家人报了仇。
以她对朝廷的了解,现在的皇上也只是有些用途的傀儡,谁的实力最强、他就只能听谁的摆布,如果有一天失去了作用,到时后果难料。
收敛自己的情绪,何昱暗暗有些后悔,自己居然当着李悦的面暴露了心情,只希望这个傻子根本不会想到那些。
“姐,我发现我看不透你了。”
李悦嘴巴微微张着,两眼满是迷茫之色,看着何昱像是陌生人一样。
何昱脸色一红,连忙解释道。
“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夫家身份不凡,所以姐姐会知道这些人的存在。至于那个姓杨,与我家有血海深仇,如今大仇得报,姐姐怎能不会喜极而泣呢。”
像是木偶一样,李悦瞪大了眼睛,机械地点了点头,随即露出憨憨地傻笑,向其问道。
“不知姐夫是哪位节度使大人啊?如果离着近的话,小弟舍命也要跟姐夫借些兵来,免得这些王八蛋天天惦记我这点家底。”
何昱一愣,这家伙的思维根本不能用常人来比较。
一般人的话,恐怕早就恼怒被欺骗了,而他倒好,居然不仅不怪罪,而且还想起了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