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摊!”
众人累得满头大汗,看着满满两大车废品,自豪感自心底油然而生,第二辆三轮车是沈道见车子不够,从大壮家里借用过来的。
天色渐晚,也就是几个小时的功夫,几十块钱花的干干净净,口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各式各样的垃圾分门别类地堆放在车子上,得亏人多,不然少不了手忙脚乱。
沈道向来主张“人尽其用”,一帮子人两个在前面蹬,剩下四五个在后面死命地推,就这么一路慢悠悠推回来。
将废品搁置好,沈道打发他们回家,临走时不忘给大家一个大饼,大概是事成之后,必有厚报的意思。
现在还差一辆小货车负责运送,不是沈道不想用火车运废品,主要是他没这个门路,而且他这里废品不多,犯不着必须用火车。
货车人选他心里已经有了数,老司机方叔。
方叔是市里一家国营工厂地货车司机,曾经在老爸手底下干过,经常会接些私活。
沈道骑着徐东家里的单车,一路疾驰,停在一座院子前,院子里亮堂堂的,看起来人应该都在家。
沈道停好车上前敲门,咚咚!
“谁啊,来了。”
一个妇女打开院门,沈道露出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笑着说,“婶子,我来找方叔。”
女人一愣,似是没想到对方会找过来,但她身体却一动不动,并没有让沈道进来坐坐的意思。
沈道见状,心里明悟,原本十足的把握瞬间掉了六七成,坏了!
“是谁来了啊?”
方军此时终于露出头,见是沈道,顿时开怀大笑,热情邀请沈道进来坐。
沈道哪有心思再坐,一旁方婶正虎视眈眈看着他,他可不愿惹人嫌,拉着方军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直截了当表明此次来这儿的目的。
方军听了,顿时开怀大笑,爽快答应下来。
“我和你爸多少年兄弟了,发生那件事我也很遗憾,你叫我声叔,叔肯定定会帮你,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明天去厂里请个假,再拉你去省城,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叔你白跑一趟,这几包烟你务必要收下。”
方军推脱一番,最终还是接了下来,见事情办妥,沈道不再过多停留,急忙骑车离开。
方婶用力关上门,发出巨大的声响,以此宣泄心中的不满。
“家里都顾不过来,还帮别人的忙,就你会做好人!”
“老沈之前帮过我这么多忙,现在他儿子求到我这里,如果我不帮,还怎么做人。”
“那你也得看看咱家是个什么情况,咱家四五个孩子,靠你那点儿死工资拿什么养?”
方婶心里同样委屈,就你深明大义,如果不是为了自家孩子,谁愿意做忘恩负义的小人,一个小院子六张嘴,以前有沈爸照顾还能将就着过下去,眼下厂里不知道多久没发工资了,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不斤斤计较,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沈道不知道,在他走后,方军夫妻大吵一架,与其说是沈道的缘故,不如说他是个催化剂,把方军家里的矛盾提前引爆了。
这种场景,何尝不是国企改革下一个小小的缩影,改革开放以来摸索试探,利与弊汇集于时间这个大杂烩里,散发出独属于各自的味道。
.......
夜深了。
王丽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房间门,屋里如如乖巧趴坐在桌凳上,一笔一眼写着作业。
王丽放轻脚步声,尽量不发出声响,在她认知里,有学问的人才会有出息,也正是这种想法,一直支撑着她供养两个孩子上学,不管家里经济条件怎么样,学习永远被她摆在第一位。
尽管如此,如如还是注意到了声响,看到是妈妈回来,她蹦下长椅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王丽接过来看完,急忙冲向自己卧室,发现床垫下已经空空如也。
字条上写着,老妈,房间里的钱我拿走了,您放心,我不会乱花,勿念。
王丽失神般瘫靠在床板上,浑身仿佛没有了脊柱支撑,半天没有动弹。
她早该想到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天的经历好的像是一场梦,现在是时候该醒了,沈道从来没变过,是自己期望太多,生活好不容易有了点儿起色,却在现实面前击得粉碎。
如如听到妈妈屋里传来哭声,因为着急蹦下来的时候还磕到了腿,划出一道小口子,鲜血流出。
王丽满眼泪花,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如如一瘸一拐走过去抱住妈妈的头,奶声奶气道,“妈妈不哭,如如在。”
.....
清晨,万物复苏。
沈道活动活动身体,下了货车,头顶上方摆着一张废品回收的牌匾,两边石狮子更为其添几分威严。
天不亮,方军就开着货车来装废品,脸上有淤青和抓挠的痕迹,由于天太黑,沈道没怎么留意到。
摸着黑,做了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颠簸不停,真是苦了沈道的老腰。
沈道让方军停到一边,自己下来准备先逛一逛打探一下情况。
废品公司里满地污渍,车辆来往不休,有的是公司清理垃圾的车,有的是私人来卖废品,货车,三轮车啥样的都有,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空气中的恶臭味沈道也懒得理会了。
看到这一幕,沈道心里就有底了,绕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写“办公室”牌子的门,还没进去,就让人给拦下了,“哎哎,说的就是你,东张西望看啥呢?”
“大爷,你好,我就是来找下人,你们经理在不?”
沈道扭头一看,穿着一身灰装的老头站在自己面前,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沈道咧开嘴巴使劲笑,这讨好的笑容自己怎么咧的这么不习惯呢。
老头眼睛盯着沈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总有那么一丝不屑。
沈道心想得了,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他这身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打扮,在小县城不起眼,放在省城就要被人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