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黑色幕布笼罩四野,冰原雪林一片穆瑟,只有山下村落间星星点点的火光闪烁着。
狼群低低地吠着,由远及近,侵袭过来。村落边男人们又燃起了一堆堆篝火,野狼不再靠近,但却围着村庄久久不肯离去。
“这,这可怎么办呀?我家东边的油菜田可要被狼糟蹋了,来年幺孙还要靠这些油菜卖钱上学呀。”一个七旬老头杵着拐杖,不停的摇头叹气。
“王老伯,谁说不是呢?我家自留地上的大白萝卜还要留着春节包饺呢,我家小石头还吵着要吃饺子,这下可都没了。唉——”张大婶抱了一把柴火,进去煮粥了。
不知道这狼什么时候能退,过冬的小麦有没有被糟蹋,村民们现在都不敢煮米饭了,只能少弄舀些米,煮些稀粥。还不知明年有没有收成呢,要是小麦没了,来年全村老小可都得去外面讨生活了。
“哎呀,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一时间,狼的低嚎、狗的狂叫、人的哭喊夹杂在一起,场面顿时紧张混乱起来。
头狼带着一群野狼堵在了村口上山的路上,并包围了村庄。山林间无数野狼分散开来,书院的墙外也不时传来阵阵狼嚎。
上山的路被封,来接韩江雪的韩家人原本想杀开一条路,但韩迟云怕杀狼会惹怒狼群,伤了村民,便让他们退下。于是韩江雪彻底没了出路,只得“乖乖”呆在院内。
不过好消息是,萧起趁着夜色,既躲着狼群又躲过了人群偷偷进了桃蹊院。
韩江雪刚解开外袍,准备沐浴更衣,身后的窗户突然打开,一个黑色的身影,跳了进来。她原本以为是野狼,吓个半死,刚准备叫,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嘘,别说话是我。”男子压低了声音。
“唔,萧,萧起是你吗?”
“嗯。”
“你怎么到我的屋子里来了?还跳窗进来。”
“这间屋子离院墙最近,而且我是偷偷进来的,我怕被书院侍卫们发现。”
她回过头,男子身着黑色夜行衣,头发上还沾着些许白色雪晶。
他这一路赶来,风尘仆仆。
他放开她。
“你怎么来了?外面野狼这么多,你怎么进来的呢?”韩江雪拢了拢外袍。
“就是因为外面狼多,我不放——”萧起往旁边退了一步,不再言语。
“嗯,什么?”韩江雪没听清,“放什么?”
“无事,我去见韩公子。”
萧起推门而出,快步离开,留下摸不清头脑的韩江雪。
萧起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从她失踪他便一直担忧自责,内心痛苦不堪,就像被放在火上烤一样,每一秒他都觉得十分煎熬。
直到听说她到了她哥哥的书院,他的心才像一块大石头稍稍落地,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了松。
后来他得知书院被野狼包围,他又撇下抱叶、衔花孤身闯入书院。书院内不乏大内高手,毕竟这些公子哥们都精贵的很。但他轻功早已出神入化,愣是让那些高手都没有察觉他的潜入。
你问他不放心什么?
他哂笑,不放心你。
……
院内,灯火通明,萧起推开了书房的门。
木门轻启,一屋淳香扑鼻。对门一墙书架,各种经史子集有序排放着,东边雕漆木窗紧闭。西墙上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书房正中置一张大理石花梨大案,三名形态各异的男子围坐其中。
韩迟云手握一本古籍,正坐倾听左手边青衣少年的言语。他的右手边是一蓝衣男子,慵懒地靠在一旁的矮几上。
听到他的推门声,三个男子一起抬头望来。
“萧兄。”
不用多问什么,韩迟云就知道他是为那个小丫头来的。
“嗯,韩兄。这两位是?”
面前这两位,一位少年甚是面生,另一位他是知道的。
“这位是季公子,随雪儿一起来的,雪儿滞留在山上,这位公子也无法下山,我便留他在这了。这边是言兄——言风公子。”
“言兄”的事不便多说,韩迟云便点到为止。
萧起和他们一一认识后,入席坐定。
“各位刚才可是在讨论驱狼之事?”萧起捏起了书桌上的小印章,把玩了起来。
“正是,而且季小公子所谈甚为新奇。”韩迟云望向有些不自在的季月朗,示意他说下去。
“这狼最怕金属声响和火光,对雷电有天生的恐惧感,所以村民们可以在村口点上篝火,不能熄灭。”
季月朗望了望众人,他们都在认真听着,他便放下心来,继续道:“并且在村外的树上都绑上两块铁片,近日风大,铁片互相碰撞发出雷电的声音,狼就不敢靠近了。”
“铁片?”一个慵懒的声音慢慢吐出,蓝衣男子缓缓坐直了身,“这些村民手无寸铁,哪来的铁片?”
季月朗攥紧了衣袖,眉头紧锁。他只想到从前看的古书上的驱狼方法,却没想到这点,是他失策了。
“何不将铁片换成镰刀、锄头之类的铁具呢?”韩迟云突然想到这点,长舒了一口气。
“这方法好呀,”小姑娘大大咧咧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二哥哥你真聪明,还有小月季,你也好棒的呀。”
韩江雪推开门,刚刚梳洗完的头发乌黑蹭亮,似乎还散发着少女特有的清香。韩江雪戴着面巾遮脸,不等头发稍稍晾干,便半披着头发找来了——她实在懒得涂那黑不溜秋的东西了,就拿面巾随便挡挡了。
“雪儿,你怎么来了?我们在谈论重要的事情呢,你可不能捣乱哟。”
韩江雪走到韩迟云身边,跪坐下来,为他沏了一壶茶,“二哥哥,我不是来捣乱的,只是那只母狼是我引来的,我是有责任把他赶跑的。所以我不能坐视不管。”
“不行!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你就乖乖待在书院。”
纵使欣慰妹妹的担当,但韩迟云不愿让她冒险,他更在乎她的安危。
“不要,二哥哥。你要是这样我就不喜欢二哥哥了。”
少女不依,生气地别过了脸。
“雪儿——”韩迟云轻声唤她。
“哼!”韩江雪仍是不理他。
“韩公子,其实我们把小雪放在村庄里让人看着,是不会有危险的。”季月朗轻声道。
“对啊对啊,小月季说的对,二哥哥,你就答应我嘛,小月季都说会没事的,那肯定是不会有事的。你就答应我,答应我嘛。”韩江雪死乞白赖道。
“哎,季小公子。哎,雪儿,别闹——”
韩迟云受不住在他腰间挠痒痒的小手,终于无奈的答应了。
季月朗看着不停挠痒痒的韩江雪和总是抓不住捣乱者的韩迟云,心里甚是温馨,只是,他从未有过呢。
对面席地而坐的言风和萧起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二人读懂彼此眼中的意思,轻声走了出去。
房门轻掩,一袭月色还是倾泻了进去。
“二皇子皇甫凌越。”萧起望着眼前微微挑起鬓发的的男子,吐出了这四个字。
“嗯。”男子应声,“漓宫宫主萧奕承。”
------题外话------
一、米襄阳《烟雨图》(米芾)
1、米芾与蔡襄、苏轼、黄庭坚合称“宋四家“。
2、能诗文,擅书画,精鉴别,创立了“米点山水“。其中,《烟雨图》为著名一作。
3、个性怪异,举止颠狂,遇石称“兄“,人称“米颠“。宋徽宗诏为书画学博士,又称“米襄阳“、“米南宫“。
二、《红楼梦》里提到探春屋里挂着颜真卿所书‘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一联,书中称虽称颜鲁公墨迹,即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但该联目前未见于颜氏墨迹,故姑且为曹雪芹拟作。
三、古人洗头用品
皂荚、草木灰、土碱类、木槿叶、淘米水类、茶籽类、芝麻叶、桑白皮、柏叶、桃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