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音不由分说, 将宋云舒拉上了自己的马车,两人一道往城东去了。
马车一到城东,便停了下来, 苏玉音和宋云舒先后下了车。
苏玉音笑吟吟地看着宋云舒, 道:“宋小姐, 我们边走边看吧?”
宋云舒也跟着笑笑, “好。”
苏玉音是奔着买生意铺子出来的,而宋云舒来城东,也是想寻一间铺子,开个医馆,治病救人。
两人肩并着肩往前走, 一个明眸皓齿,一个温婉可人,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苏玉音早就对这些目光习以为常,也不甚在意, 随口道:“之前来城东,也没有仔细逛过, 没想到这么热闹。”
宋云舒点了点头, 道:“城东算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了, 若想吃些什么、买些什么, 只要有银子,就没有办不到的。”
苏玉音笑着颔首,“不错, 做生意, 就是要挑这种地方才好!宋小姐快帮我看看, 哪一处地方好?”
宋云舒思忖了片刻, 道:“这城东大街寸土寸金, 只怕很难寻到空置的铺子呢。”
苏玉音秀眉一挑,用宋云舒方才的话道:“只要有银子,就没有办不到的。”
宋云舒唇角轻扬,“也是。”
宋云舒看似端方娴雅,其实内有反骨,苏玉音外表随心所欲,心底却简单善良,两人在一起久了,便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宋云舒自小在京城长大,对城东比苏玉音更加熟悉,一面往前走,便一面介绍起来。
“城东这边的酒楼不少,最负盛名的便是‘桃花居’,那里的桃花酒,一盅难求,日日都门庭若市。”
苏玉音点了点头,叫明珠将那桃花居的位置和特色记下,问道:“还有别的么?”
宋云舒又道:“再往前走,便是一些特色食坊、书肆、客栈了……”
苏玉音顺着她的指向看去,若有所思道:“那客栈附近倒是挺热闹。”
宋云舒颔首,道:“能住到这儿来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他们来到京城,自然会到处闲逛,所以这一片生意也是最好的……依我看,你若是要收铺子,不如优先考虑这一带。”
苏玉音听得认真,对明珠道:“明日找个人过来盯着,若是哪家生意一般,就把铺子收过来。”
明珠连忙应是。
宋云舒有些意外,道:“这不过是我的个人见解,顾夫人不再看看别处么?”
苏玉音一笑,“我相信宋小姐的判断。”
莫清道长说宋云舒是贵人,听他的准没错!
宋云舒见苏玉音如此相信自己,心底升起几分暖意,又开始为她介绍起前面的铺子来。
有了宋云舒这个“本地人”,苏玉音寻铺子的事也基本有了着落,而宋云舒在苏玉音的建议下,也选了一处相对幽静的地址,打算用来开医馆。
两人从白天一直逛到了傍晚,都有些累了。
苏玉音连步子都迈不动了,她抬眸一看前方,居然有座装潢精致的舞坊,顿时来了兴趣:“前面有座凤舞楼,咱们不如去歇歇脚吧?”
宋云舒看了凤舞楼一眼,不由自主道:“那凤舞楼虽然热闹,但是,是男人们最喜欢应酬的地方,我们女子……还是不要去为好。”
苏玉音愣了一下,她奇怪道:“这里又不是青楼,为何男子去得,但女子去不得?”
宋云舒笑笑,“也不是说女子去不得……虽然我大金民风开放,但在京城里,世家闺秀都得谨遵闺训,能自由出入的并不多,即便出来了,也不敢去那种地方的。”
苏玉音这才明白过来,她虽然是穿越而来,但生在富贵之家,祖父祖母又十分开明,并不会对她有任何拘束,但京城的贵女们就不一样了。
一想到这里,苏玉音心里兴趣更浓,道:“若我想去,宋小姐可愿一起?”
宋云舒微微一惊,道:“顾夫人当真要去?”
苏玉音下巴微扬,“你看我像是开玩笑么?”
在江南的时候,她连青楼都去过,一个舞坊算什么?
宋云舒虽然觉得不妥,但她又担心苏玉音人生地不熟的会遇到麻烦,便只得道:“那……那我陪你去坐一会儿,我们很快就走,好不好?”
然而,等她们进了舞坊,苏玉音就不想走了。
这凤舞坊里布置得富丽堂皇,一进门,便是一阵好闻的花香,仿佛置身于春日之中。
整个大堂灯火通明,中间有一处宽阔的舞台,舞娘们衣着华丽,却媚而不妖,舞姿很是优美。
苏玉音心里啧啧两声,不得不说,这京城里享乐的地方,比江南强多了。
小二见两人衣着不俗,连忙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两位贵人,可是来观舞的?”
翠珍扔了一锭银子给他,道:“给我们安排最好的厢房。”
小二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地躬下身,“两位里边请!”
宋云舒很少来这种地方,一开始总有些不自在,但她见苏玉音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慢慢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两人跟着小二上了楼,苏玉音目光一刻也没有闲着,在这凤舞楼里,舞娘舞娘丫鬟,个个貌美如花,就连小厮护院,都生得眉清目秀,一看便知,这老板是个讲究人。
“两位,这便是咱们凤舞楼最好的雅间了,您二位瞧瞧,正好能看见楼下的方忆姑娘呢!”
小二说罢,苏玉音一时有些好奇,问道:“方忆姑娘?”
小二一听,诧异了一瞬,道:“夫人没有听过方忆姑娘?方忆姑娘可是我们店里的头牌,一舞动京城,还去过荣王府上献艺呢!”
宋云舒也道:“说起此人……我也有些印象,好像荣王妃之前还找过她的麻烦,但被荣王挡了……”
苏玉音不由得将目光放到舞台中央,只见有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她身着一袭浅绿的舞衣,明明衣服不及旁边伴舞的姑娘们明艳,但却独树一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一曲乐曲,由欢快到悲伤,琴声瑟瑟,笛声缱绻,那方忆也仿佛带着浓浓的情绪,举手投足,都在演绎这乐曲中的人物。
苏玉音也学过舞,虽不显山露水,但看起舞蹈来,还是津津有味,“这方忆姑娘,跳得确实不错!”
宋云舒也赞同地点头,道:“非一日之功。”
小二听了她们的话,也有些骄傲,道:“方忆姑娘不过十八岁,却已经练舞十二年了,自从三年前,方忆姑娘来了我们凤舞楼,我们凤舞楼便成了京城闻名的舞坊了!不过二位来得正好,方忆姑娘每晚都只跳一支舞,来晚了可以错过啦!”
苏玉音问:“这曲子不错,叫什么名儿?”
小二连忙答道;“这曲子是我们方忆姑娘自儿个谱的,叫‘长诀歌’。”
“长诀歌?”苏玉音心道,只怕又是一个被渣男伤了心的可怜人!?
苏玉音不再说话,和宋云舒一起坐在雅间里,安静地欣赏大堂里的舞蹈。
一曲毕了,方忆带着舞娘们齐齐上前,为众人躬身行礼。
下方一片男子的叫好声,但方忆却不为所动,只淡淡点头,便要离场。
“且慢!”就在此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忽然站了起来。
他喝得红光满面,一只大手撑在了桌子上,道:“方忆姑娘别走啊!我们还没看够呢,弟兄们,是不是啊?”
众人本来也知道方忆献舞的规矩,是一日一舞,但被这男子一说,便纷纷跟着起哄——
“是啊!方忆姑娘再跳一支舞吧!”
“方忆姑娘别这么小气嘛!”
“方忆姑娘别拘着了,哈哈哈哈……”
方忆清秀的面庞上,神色微微一僵,只轻声道:“一日一舞,为的是给观者呈现最好的舞,这也是奴家在凤舞楼跳舞的规矩,还请这位客人不要为难奴家。”
“规矩!?”那彪形大汉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冷声道:“你一个妓.子,还敢谈什么规矩!?”
方忆唇角微抿,声音越发冷起来,“奴家卖艺不卖身,还请客人自重。”
男子咧嘴一笑,满脸油腻地开口:“我若偏要你跳,又当如何?”
说罢,男子便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扔到了方忆脚下。
方忆看着滚落到脚边的银子,眸色顿了顿,道:“恕难从命。”
苏玉音和宋云舒坐在二楼,将楼下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苏玉音之前听张乾说过,这京城里,连应酬之处也分个三六九等,最末流的自然是烟花之地,中等的便是食肆酒楼,略高一些的,便是这些乐坊舞坊,既不像烟花之地那般俗气,又不像食肆酒楼那般嘈杂,文雅中带着几许暧昧,应酬之余还能附庸风雅,所以受到很多达官贵人的青睐。
凤舞楼能生意兴隆,想必这老板也不是常人,这男子敢在凤舞楼闹事,要么是喝多了,要么就是后台硬得很。
男子见方忆不买账,便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道:“嫌银子不够?本公子有的是银子!”
说罢,他又将银子往方忆身上一扔,这回,砸中了她的额头!
与男子一道来的几人,顿时一阵哄笑,也纷纷掏出银子,往台上扔去。
明面上是打赏,可实际上,却把方忆和几个舞娘砸得生疼,凤舞楼的护院们看见了,正要上去阻止,却被掌柜地拦住,冲他们摇了摇头。
方忆吃痛地皱眉,一旁的伴舞急忙将她扶住,“姑娘,这位可是荣王妃的弟弟田顺安,是专程来闹事的!就算店主在,只怕也奈何不了他,不若您还是服个软吧,免得受人欺负……”
方忆额头微肿,咬牙道:“凭什么向他服软,我又没错……”
田顺安听到这话,面上怒气更甚,冷笑道:“怎么,还不肯跳?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田顺安说罢,便想奔上舞台去,可才走了一步,只听见“嘣”地一声,随后田顺安一声惨叫,他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上面一片湿润,收回手一看,居然渗出了一片血迹。
一锭金子从他肩头滑落,掉到了手心里——很明显,这头上的伤,是被这金子砸的。
田顺安勃然大怒,他一抬头,吼道:“谁干的?给我滚出来!”
全场无一人敢应声,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姑娘,自二楼下来。
她穿着一身丫鬟的服饰,但腰杆挺直,步履带风,倒是有几分不好惹的样子。
明珠来到田顺安面前,草草行了个礼,面无表情道:“我家主子本来也想凑个热闹,帮田公子劝一劝方忆姑娘献舞,谁知不小心砸伤了公子,还望田公子莫怪,我家主子说了,医药费我们出了。”
田顺安眼眶欲裂,“我他妈是缺医药费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