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听了这话, 霎时愣住了。
他失笑道:“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跳舞?”
塔娄娜却道:“跳舞又不分男女,在我们鞑族, 很多男人都会跳的!”说罢, 她一把拉起李昭,笑道:“来,我教你啊!”
“不不不……”李昭有些拘谨, 忙道:“还是算了!”
塔娄娜秀眉一拧,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扫兴呢!快来快来!”
李昭拗不过塔娄娜, 只得随着她起了身。
塔娄娜笑着唱起了鞑族民歌——
李昭听不懂鞑族语言,可见她双手舒展,步子轻快,便也受到感染,开始学着她的样子跳起来。
塔娄娜边唱边跳, 兴起之时, 更是拉着李昭, 在火堆旁转起了圈。
李昭本来有些不好意思, 可跳了两圈后, 竟觉得很有趣,也逐渐放开了些。
一曲末了,两人玩得很是高兴。
塔娄娜笑着拍拍他, “还说自己不会跳, 我看你很有天赋嘛!”
李昭哭笑不得,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跳舞呢!若是我父……我爹知道了, 恐怕要气着了。”
塔娄娜一叉腰, “你爹也太古板了吧!连跳舞也不许?”
李昭听罢, 正色道:“你不要这样说我爹,我爹不但对儿女要求严格,对自己也极其严格……他希望我成为能独当一面的人。”
塔娄娜耸了耸肩,道:“好吧,那不说你爹了……咦,外面那是什么?”
塔娄娜不经意往山洞外看去,便见到一个明晃晃的东西,飘在夜空里。
塔娄娜好奇地奔了出去,李昭见状,也紧随其后出了山洞。
山洞外风声呼呼,他站定了,抬眸一看,笑道:“那是孔明灯啊!”
“孔明灯?”塔娄娜怔怔地看着夜空里,那一盏静静飘远的灯,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孔明灯啊!我在书里看见过,可还没有玩过呢!”
李昭有些意外,道:“难道鞑族没有这个么?”
塔娄娜摇头。
她也不知道鞑族民间有没有,但王宫里是没有的。
李昭想了想,道:“大金是不宵禁的,夜晚的集市里,时常会举办灯会,尤其到了中秋和正旦之时,最是热闹。若你那时候去大金,大街上都是琳琅满目的灯笼,可以猜灯谜,吃美食,捏糖人,还能放天灯许愿呢!”
塔娄娜听得认真,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人声鼎沸的场景,她眼神兴奋,道:“太好了!等我逃婚成功了,一定要找机会去大金逛灯会!”
李昭见她逃婚还不忘了玩,顿时忍俊不禁,道:“好,若是你来了,我一定送你一盏花灯。”
塔娄娜高兴极了,她下巴一抬,娇笑道:“那咱们说好了,你可不能耍赖啊!”
李昭笑笑,“我决不食言。”
-
翌日,李昭还在梦中,便被一个圆呼呼的东西砸醒了。
他警惕地翻身而起,却见手边躺着一个黄色的野果子。
李昭茫然抬头,却见塔娄娜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她用自己的小袄兜了不少野果子,艳丽的绯红,撞上鲜活的黄色,仿佛点亮了整个幽暗的山洞。
李昭揉了揉眼睛,道:“你方才出去了?”
塔娄娜笑着放下果子,道:“这山洞地上硬邦邦的,我很早便醒了,所以就出去探了探,顺便采了些果子回来。”
李昭问:“有找到出路么?”
塔娄娜摇了摇头,道:“还是和昨日差不多,这里古树环绕,草丛茂密,难辨出口……我们还是先吃点东西,补充好了体力再想办法罢。”
李昭微微颔首,他捡起地上的果子,塔娄娜却道:“别吃了,那个脏了。”
说罢,她便从又拿了一个干净的果子给李昭。
李昭接过,道了声谢,却无意间瞥见了她肩头的伤。
李昭一时有些歉疚,他抿唇一瞬,道:“昨日……抱歉了。”
塔娄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唇角却勾了勾,道:“今日伤口已经不疼了,你若是心怀愧疚,大可出了林子,再请我吃饭喝酒啊!”
她说得这般风轻云淡,倒是让李昭好受了许多,他认真点头,笑道:“一言为定!”
塔娄娜笑着点头,她拿起一个果子,放进嘴里一咬,顿时面色僵住。
李昭疑惑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塔娄娜神情激动地看着他,道:“你快尝尝,这果子可太好吃了!”
李昭:“哦?”
塔娄娜眨眨眼,道:“真的!”
李昭半信半疑地拿起果子,放到了自己的嘴里,轻轻一咬!
“哎呀……”
差点儿没把牙给酸掉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塔娄娜,道:“”你骗我!?
塔娄娜笑得前仰后合,“既然我们是朋友,那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哈哈哈哈哈!”
李昭听了这话,眸色顿了顿,道:“我们……算是朋友么?”
塔娄娜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啦!难道你不愿意和我当朋友吗?”
李昭忙道:“当然愿意了!”
可话一说完,面上就有些发热。
他也不知为何,一遇到眼前这姑娘,都变得口无遮拦了起来。
不过一想起她方才的话,又觉得心中温暖。
他自幼在皇宫里长大,宫中勾心斗角不断,难遇真心。
即便是手足兄弟,也难以全然信赖。
对于他来说,唯一的朋友,便是宣帝从外面捡回来的,那个姓顾的小子了。
塔娄娜见他有些出神,便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怎么了?”
李昭立即收了神色,笑道:“没什么……就是出来一趟,能交到朋友,还挺开心的。”
塔娄娜莞尔,“看你这样,平日里出来的机会也不多吧?你家是做什么的?经商?做官?”
李昭顿了顿,避开了她的目光,道:“算是……家中有人在朝吧。”
塔娄娜听罢,更是来了精神,道:“很大的官吗?是不是很厉害?”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李昭险些接不住,却又不想骗她,只得岔开话题,“你还有心思聊这些,趁着天色好,我们还是快些出去找路吧!”
塔娄娜这才想起了正事,忙不迭点头,“对对!”
两人忍着酸涩,吃了点儿果子,便一起出了山洞。
李昭凭借昨日的记忆,顺着沿途的记号,继续找路。
塔娄娜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李昭用匕首刻新记号,她便帮忙拿着刀鞘。
两人又这样走了一段,便走出了之前兜圈子的地方,到了山林高处。
塔娄娜有些累了,便就地找了块大石头靠坐下,她一摸身上的酒囊,可里面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昨夜两人高兴之时,便把酒全喝光了。
塔娄娜赌气似的将酒囊扔到一旁。
李昭见状,笑着将酒囊拾起,道:“我方才听见附近有水声,去装点水来,你若是累了,便在这里等我吧。”
若是昨日,塔娄娜定会担心李昭悄悄离开,但两人相处了一晚,对彼此了解了不少,她便没了之前的担忧,只懒懒点头,“你快去快回啊!”
李昭一笑,转身走了。
他顺着水流的声音而去,走了不多时,果然见到了一条小溪。
李昭打开空空的酒囊,接了一馕溪水,正打算离开。
却忽然发现小溪附近,似乎有一条小路。
李昭心中一动,便跨过溪流,走了过去。
那条路被野草挡了大半,直到他走到面前,拨开野草,才发现这条路比自己想象得更宽,上面还有些马蹄和车轮的印子。
这痕迹还很新,说明有人来过!若是寻着马蹄而去,说不定能找到出林子的路!
李昭想到这里,顿时激动不已,他认真记下周边的路线,便折返回去,找塔娄娜汇合。
李昭快步回到方才的地方,兴奋地扬声:“我找到路了!娄姑娘,我们能出去了……”
可大石头背后,却无人回应他。
李昭奇怪地环顾四周,叫了塔娄娜几声,可都没有人回应。
他一时有些着急,便在旁边仔细查探了一番,但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应该没有发生意外。
他垂下眼睑,看着手中的水囊,有些不解……难道,她已经走了?
正当李昭出神之际,一声熟悉的呼唤响起,“殿下!殿下!”
李昭一愣,回头看去,只见半斤带着一名官员,还有十几名士兵,急匆匆地奔了过来。
半斤一见到李昭,差点儿哭了出来,道:“殿下,见到您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小人担心死了!”
李昭见半斤一脸苍白,眼底还挂着乌青的黑眼圈,一时有些不忍,忙道:“我没事……你是如何找过来的!?”
半斤道:“昨日,小人按照殿下的吩咐回城,可到了城中,天都已经黑了!太守大人连夜派了人来巡,我们几乎搜遍了整个山林,才找到了殿下!还好您没事,万一您出点什么差错,小人百死难赎!”
一旁的太守也终于松了口气,道:“听闻殿下被鞑族奸细所袭,不知可有受伤!?”
李昭一顿,解释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奸细……”
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与塔娄娜的相识。
太守却道:“殿下,冰城周边鱼龙混杂,有不少鞑族的探子、奸细,您还是小心为上!下官已经派人搜索山林,只要发现可疑之人,立即抓捕归案,严加审问!”
李昭动了动唇,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这冰城太守是世家的人,若让对方知道自己与一鞑族女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夜,只怕对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事。
李昭只得压低了声音,交代冰城太守道:“若是你们在林中有什么发现,第一时间禀报……不要伤人。”
冰城太守从善如流,笑着拱手,道:“殿下放心,下官一定给您一个交代!昨夜只怕您吃了不少苦头,还是早些回去,请个大夫为您检查一下吧?您身体康健,下官才能放心啊!”
李昭与冰城太守不熟,见对方这般热情,便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道:“那好,这里便有劳大人了。”
冰城太守忙道:“不敢。”
半斤担心李昭的身子,便连忙为他牵来了马。
李昭翻身上马,他拉住缰绳,目光逡巡一圈,却仍然没有发现塔娄娜的身影。
两人才刚刚成为朋友,她的消失,和她的到来一样,都是那么地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半斤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李昭收起思绪,道:“没什么……”
说罢,他便将水囊塞进怀中,一夹马腹,便离开了。
冰城太守看着李昭离开,立即收起了笑意。
他转过身来,语气急转直下,道:“给我搜遍山林!只要找到鞑族人,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