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伤害系统的感情, 苏宝珠还是抽了卡。
抽卡抽出和她的分析一模一样的卡牌内容,不过满一百抽了,于是系统送了一张SSR级的燕朝彩色等高线地形图。看着和现代的精绘图也不差多少。
安平公主见到这张图后, 二话不说,许诺给苏宝珠额外封一个乡君。
“如果北狄真的越过龙城守卫, 南下袭扰的话, 可能会经过这里……”
这个地图立刻就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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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难行,于是不少要回家过年的地方官吏在还没下雪的时候便出发。
燕朝规定的春节放假时间是十五天, 不过冬天一般事情不多, 不涉民事的官员提前走也没什么。
尤其当今皇帝, 优容于百官,体恤他们异地为官, 归家不便, 对考勤一块, 一直没做太多要求。
于是,在腊月初,苏家就紧锣密鼓地收拾好院落和人,整整齐齐地迎接苏宝珠的祖父、西南总巡、武元侯回府。
苏宝珠之前也见过祖父两回,不过印象已经不是很深了。祖父住前院,她住后院, 之前能接触,也只是在用饭的时候。
然而这一次祖父回来的时候,苏宝珠恰巧御史台去了,收到信息要去城门迎的时候, 还和苏承泽的马车面对面——都是收到消息要去的。
到城门的时候, 苏玉青已经在城门等了一会儿, 闲聊两句, 问下苏玉青的明年进士考。
苏宝珠现在已经跨过进士和翰林院的步骤,直接做御史大夫了。如果苏玉青明年不考进士,她都能兼职一个主考官。
在城门等着无聊,苏宝珠索性问他:“《礼记》里的‘齐礼从宜使’,作何解?”
这句话实际应该读为,“坐如尸,立如齐,礼从宜”,讲举止礼仪的,挺简单一句话。然而燕朝并没有标点符号,这样子出考题完全是有可能的。
——当然,这种考题确实很离谱。
苏玉青沉默了片刻,不理会满脸好奇燕朝人怎么答刁钻题的苏宝珠,扭头和苏承泽说:“孩儿在刑部当了几个月的吏员,现在隐约感觉,这类四书五经的考题,似乎与平日的工作毫无关联。”
苏承泽道:“经史典籍,是为人为官的立身之本,虽然不能做实务的参考,但如果没有学习这些,举止行为没有拘束,那更是不好。”
苏玉青还想说什么,祖父一行人随着嶙嶙的马车声,到了。
苏承泽连忙拉着自己的一儿一女躬身行礼,叙寒温如何。
确定一切安好后,苏承泽就道:“父亲长途跋涉不易,还请移步回府,先行休憩。”
祖父的面容已经苍老,很容易显出疲惫的神色。下车时还是身边一个风韵犹然的妾室扶着下车的。
然而他一停车,四周的侍从立刻把无关人员都远远地遣退一旁,又目含精光,举止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度,仿佛下一秒就要怒斥一句“你们为何如此敷衍!”
苏祖父就用这种富含压迫感的眼神,定定地看着苏承泽:“北边会出事,你知道吗?”
苏承泽的神情还是请父亲回府的恭敬神情,没能适时变幻,一下子显得他的神情有点傻。
苏玉青想张嘴替苏承泽辩解,然而苏祖父显然已经等着他了,登时堵住他的话:“他当年说燕朝以文为重,自己要以文为主。现在怎么,最基础的武事都丢了?”
苏承泽无言以对,俯身下去:“是孩儿的错。”
“错?你知道你错在哪?”苏祖父冷哼一声,“苏家以忠武封侯,世代受祖先余荫。而现在,苏家的小辈借苏家的些许萤火之光,在京城掀出多大的事?查抄六部,以明吏治……她有能力去查,有能力去镇压反叛吗?!”
苏承泽嗫喏一句:“她也是去过潼地的,除了潼北因为……其他地区俱是已经平定掉了的。”
苏祖父冷嗤道:“行啊,让她去击溃龙城军,让她去平定北狄!治大国如烹小鲜,像她这么乱搞,北边反叛,南边海盗伺机而动,之后哪里还有宁日?!”
苏承泽道:“归根到底就是些许钱的事,之前也有前例,把钱补上就没事了。应该不至于到反叛的程度。”
苏祖父当即怒骂道:“什么叫做应当?你以为谁都愿意把吃进去的吐出来?尤其管龙城军的迟家脑子一直不太清醒,有留心吗?等等,迟家的事小辈不知道……所以,苏二现在说不定连北边可能会反叛都不知道,是不是?!”
苏宝珠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和长辈顶罪是不孝,她一般尽量避免正面对上。
系统:【这个祖父……很难形容。只能说,幸好苏承泽不肖其父。】
祖父不再多说,撇下接他的苏家人,抛下一句:“我现在要面圣,详陈要害,为自家不靠谱的后辈请罪!”
苏承泽远远目送苏祖父过了城门,被重新聚拢的人群遮挡视线,再看不见。
半晌,他长呼了一口气,回头干笑道:“你们祖父一直是这样,爱之深,责之切。”
苏玉青小声问道:“迟家是什么事啊?”
苏承泽恨恨地敲了下他的头:“不该问的别瞎问!文章复习了吗?策论写了吗?写完的话给你妹妹看下,她那个题出的刁钻,但也有点意思,给她看看。”
苏玉青:“……”
苏宝珠:【苏玉青确实是准备高考的年龄,哈哈哈哈。】
虽然苏祖父进宫去了,但苏承泽还是带着两个孩子回苏府。迎接的礼仪还是要尽的。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众人到苏府门内一进处去迎,见到了无法掩盖满脸恍惚的苏祖父。
苏祖父盯着苏宝珠,眼睛发直。
“年后升御史大夫?”
“除了户部,六部所有官员名单你都对了一遍?”
“抓出所有意图刺杀安平公主的人?”
“不仅知道,甚至已然筹划好如何对抗龙城军?”
苏宝珠:【其实最后一个我没有。真让我筹划打仗的战略战术,我就是七窍通了六窍……】
系统:【那他误会了?】
苏宝珠:【安平公主确实有计划,不过皇上肯定误会成我了,连带着祖父也误会了。】
系统:【宿主要指正吗?】
苏宝珠:【没事,反正也没有御史大夫带兵的道理,不会流传太久的。】
苏宝珠:【之前他训斥我的时候我没说话的份,现在我也懒得说,让他误会去吧。】
苏祖父沉默半晌,道:“是我老了。”
苏祖父去了宫里一趟,回来老实了不少,眼里没有什么精光,也不再有不怒自威的感觉,回归成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
众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后,苏祖父才有点缓过劲来,说:“近日多事之秋。北疆不稳,平日还是多要谨慎。夜间要守好门户,以免不测。”
话语一出口,大家都只是沉默点头而已,只有苏老夫人问道:“北疆为什么不稳,和京城这么远,有关系吗?”
周雯鹊只淡笑着喝了一口温水,并不做声,而苏承泽忙不怠答应了。
之后再没话说。
苏祖父是苏家家主,不过因为苏祖父并不在意后宅,又偏宠美妾,苏老夫人和府内的人斗得是天昏地暗,死伤惨重。没有赢家,大家都是输家。
到最后,还是苏祖父已经回祖地养老的爹娘做主,把剩下的妾室送庄子里养着,苏老夫人关半年禁闭,苏祖父和苏老夫人立住一个孩子后,苏祖父领外职,苏老夫人留苏府,两人分开居住,得一个远香近臭的情谊。
因此,苏祖父回来,苏承泽很大程度上是按接待客人的礼仪筹备的,而苏祖父也是当街训斥苏承泽,并不留太多情。
不过这都只是插曲,苏祖父再如何关系生疏,都是姓苏,犯事了要一起连坐流放的关系。饭用完了,苏祖父回房休息,其他姬妾或者回房照料孩子,或者留着喝茶聊天。
——今天的人走得格外多,到最后,只剩下苏承泽、周雯鹊、苏玉青和苏宝珠四个人。
苏宝灿原先还想扯苏玉青也走,但是苏玉青就是不挪窝,口称“和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坐一起的机会不多要好好把握”,苏宝灿索性瞪他一眼直接走了。
周雯鹊也不在意苏玉青还在,喝了口水润润喉,就淡然道:“迟家虽然秉性一般,贪财短视又天真烂漫,不过也不至于因此反叛,迟家的大头毕竟是在军饷和北疆交易上。”
苏承泽呵呵干笑:“我对迟家不甚了解。”
苏宝珠不免简单又概括一遍:“迟家可以吞没狄人财物,胁迫狄人叩边,甚至放狄人进关,以此对朝廷挟恩自重。”
周雯鹊听了之后思索片刻,笑道:“迟家想不出来,不过如果有人怂恿的话,倒确实能做出这种事。”
苏承泽只是喝茶。
沉默下来,没话说了。气氛一时因此变得奇异,只有苏玉青不解地小心张望。
苏宝珠:【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系统:【什么?】
苏宝珠:【我娘之前就是嫁进迟家的。后来丈夫在北疆死了。她就回周家了。】
系统:【但周雯鹊对迟家听着可没什么好态度啊。】
苏宝珠:【是啊,所以抽卡吧,这个问不出来,也猜不出来。】
系统:【!】
系统:【喜极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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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雯鹊看着自己女儿沉思的样子,想让她转告安平公主,或者转告皇上,要小心的不是龙城军反叛,而是北狄入侵。
迟家真没那反叛的胆子,也没反叛的脑子。
她还记得自己前夫的死因,十分无趣的理由——
前夫和硕福长公主司宸娴自小关系好,于是司宸娴和她带的狄兵被俘的时候,求到了前夫头上。
她求的方式比较特殊,酒色媒人,很快,前夫就放下了警惕心。
于是,在一年中秋,司宸娴拉着他不许他回家,要在军营里饮酒作乐。她在酒里下毒,毒死了前夫,拿了迟家的玉符,领着自己的旧部在军营粮草库上点一把火,潇洒地离开了。
周雯鹊想,她那时候还年轻,丈夫年轻,新婚燕尔,相处和睦,也没有碍眼姬妾,对婚姻一事还抱着不必要的期许。
出事的时候,她那时候在后方养胎,听到这等骇人消息,接着又是北狄在北疆作乱,要做丧事……种种事务繁杂,她一下子没稳住,成吨成吨的保胎药喝下去,没用,成型胎儿还是落了。
之后迟家各种兵荒马乱,又是骂她克夫克子,又是要吞她嫁妆。还是她月子也不做了丧事也不办了嫁妆也不要了,接连几天驾马奔回周家,才不至于被趁乱“殉情”。
也幸好她那时候还年轻,那么造作之后,养了三年也完全养了回去。
留下的后遗症只是保胎药喝吐了,不爱喝任何带味道的水,只能浅酌白水。
周雯鹊想着,心下终究不免叹了一声。这该怎么说呢?她对迟家的笃定,有些晦暗的,她不想说出口。说出口,就像是回到那段至暗时刻。
周家和苏承泽都不建议她说,因为她没有证据,并且迟家在北疆根基深厚。
但是苏宝珠已经和春华开口:“一杯温水,麻烦了。”
一贯提前备好材料的春华罕见地愣住了。
周雯鹊也迟缓地眨了眨眼,听着苏宝珠用寻常口吻开口:“防好北狄就行,龙城军和迟家不重要,以后不必提。”
苏承泽松了一口气,立刻附和并且转移话题:“是很不必提!所以北狄要怎么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