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盐县很难会有叛乱。”周石说着。
说这句话的时候, 周石还在搽着刀,一旁的刘公公被刀吓到不敢呼吸,但其他人都饶有兴趣地听着。
他们在去往盐县的路上, 大军一路行进,十分和平, 所过之处, 只能隐约见着远处山间森林生出的袅袅炊烟。
盐县有一点比英县灵活, 就是山多, 不少民众看到要打仗, 直接躲到山里面了。打仗谁赢, 对他们来说不重要, 反正税收都是五成, 最重要的是活着。
路上并没有人, 也没有埋伏。尤将军骑马报说前方探测那伙叛军在盐县盐湖乡聚集,可能是在驻扎, 养精蓄锐以求攻破盐县。
只是奇怪的是, 大军压近,大部分叛军其实已经会四散跑走,化成小股势力,打不完,驱不散, 等大军走了又聚集起来,十分难打,但盐县的这股叛军, 就屯在盐湖乡, 这两天动都没动。
盐湖乡在山林间难得的一块平地, 有湖在平地中央, 所以名叫盐湖乡。所以尤将军过了一会儿,又回来判断说,这可能是陷阱,需要小心戒备。说完后,用期待而希冀的目光看向他们的苏监军。
看她做什么?指望她给建议吗?
苏宝珠去看向刘公公,刘公公立刻脖子一缩,假装自己是不会说话的蘑菇。苏宝珠再看向同样在骑马的韦崇沉,韦崇沉眨眨眼,笑道:“我不懂兵,将军只要不作乱就好,如何行军,按将军的意思来。”
苏宝珠也眨了眨眼,韦崇沉最近心情好像好了点。看人收粮食会这么快乐吗?她看粮食收割的过程只想薅系统看看能不能来个机械化收割机配套柴油和发电机……
眼见着苏宝珠思绪偏远到不行,尤将军无奈地唤魂:“苏大人。”
系统也凑热闹:【苏大将军——】
苏宝珠:【我坦诚,我并不会打仗,去年买的一套《三国兵争要地与攻守战略》,只翻开了第一页。】
系统:【更多人甚至买都不会去买啊!】
术业有专攻,苏宝珠决定叫表姐来。
最近情况稳定,赵将军把大部分杂活包揽了,周石也没什么事。等到大军在山阴处驻扎,在主账里休息的时候,苏宝珠问了下她有没有空,有,就叫过来了。
周石被叫过来的时候,还在搽着刀。刘公公又是一缩——他在皇上身边侍奉,根本没人敢在皇上面前带刀。不过没人理会刘公公。许多人在英县的那天晚上,只记得苏宝珠一个个盘点屈家人罪孽的样子,到了后面几天,更多人才渐渐回过味来,把屈家人全数逮过来的周将军,同样是深不可测,令人背地里脊髓生寒。
周石朝苏宝珠点了点头,就看向尤将军。尤将军一瞬间有些结巴,愣了下才把事情又解释了一遍。
周石听完就说:“其实盐县并没有叛乱的道理。”
尤将军不解问:“为什么?”
不仅是尤将军,其他人也都好奇看过来。韦崇沉都不例外。
周石就道:“盐县顾名思义,有盐产出,虽然规模不大,并且被当地大族把持。但光是雇佣各类工匠,汲卤煮盐,也足够让很多人有一口饭吃。并且盐业重利,大族压迫不会太过,免得盐井受到影响。”
花将军摇头道:“之前富庶如江南,不也有叛乱么?”
周石神色一沉,尤将军立刻瞪花将军一眼。花将军就不说话了。
周石没多说,起身收剑,淡淡道:“不论前方是否有埋伏,既然侦查出来他们聚集在盐湖乡,地处山谷,易守难攻,但也只消围住谷口,就能长期对峙。就算是陷阱,也有踏进去的价值。”
说完,剑身入鞘,走人。
等周石走了,花将军才愣愣问道:“她这是……”
尤将军试探地看了苏宝珠一眼,见苏宝珠没理会,便用说悄悄话的声音小声说着:“汾城周家,泰半居住江南。十年前海寇作乱,沅城覆没,汾城首当其冲。之前隐约有听说,周将军……七岁提刀。”
花将军是卉城人,土生土长,对江南诸事都只是略有耳闻,听着犹有不解:“海寇不是扶桑作乱么?”
尤将军摇摇头,他与各处联络积极,知道的多些,就多说两句:“说是扶桑作乱,其实更多的是那些无所出的海民,或者是假借扶桑名义,或者是切实加入海寇的贼船来袭扰。那时候先帝兴修宫殿,税赋多了一项龙宫珠,逼反了不少海民……也是一时之乱。”
花将军听着,有些浅浅的后怕,又有些事不关己,于是最后只是点点头。喟叹道:“转眼已经十年未起战事。”
尤将军又笑道:“零零碎碎的刁民作乱肯定都有,不过这十年确实轻徭薄赋,休养生息,也只有潼地闭塞,大户垄权,零星叛乱一直没停过,显得这盛世没那么太平。”
花将军心道,大户垄权难道一直都没办法么?都不说别的,光一个文穆伯周家就够铲除一个潼西卢家。如果真的下大力气,杀鸡儆猴,潼地也不至于一直荒凉凋敝,潼地百姓……也不至于如此。
不过这就不是武将能讨论明白的了,大家安静片刻,各自回帐篷休息去了。
苏宝珠没有回帐篷,她还坐在主帐里,近乎是发着呆。
门口有侍卫守着,安全问题倒是无需担忧。大家也都放心地让苏宝珠一个人呆着。
……不过苏宝珠没有在发呆,从尤将军偷偷和花将军聊天的时候,她就开始疑心其中是否可能确实有内情。
确实,盐县有盐,盐在古代完全可以说是硬通货,有盐就不会太穷,不穷就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生活,有期盼,就不容易叛乱。
也因为有盐,所以不同于英县,盐县有好几家大户,互相之间有制衡,没一家独大,到英县那么难看的程度。
但盐县也叛乱了,为什么?
并且,英县带头叛乱的那个姓韦的,现在用SP[瓜主位置检索]搜红名,能搜出他在盐湖乡,盐县叛乱的人中间。这中间又有什么关联?
卡池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在许愿后给出恰到好处的“是”或“否”的答案。且不说可能抽到重复卡、无关卡或寿命值+1卡(卡池已经开始出重复sr卡了),就算抽到了问题相关的卡,是又如何?否又如何?
抽第一个十连的苏宝珠:【叛乱是否有内情?】
r卡:[有的叛乱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有的叛乱是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而有的叛乱……哈哈,那真的是叛乱吗?只是一次买卖。]
抽第二个十连的苏宝珠:【韦家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r卡:[棋子、执棋者、观棋者。]
抽第三个十连的苏宝珠:【……潼地不同于京城,我暂时没有其他地方能获取信息。你能把话说明白一些吗?】
r卡:[我是r卡,是最璀璨的烟火。韦家是韦家,是急于上位的新贵。如果想要问题的解答,不如询问sr卡和ssr卡。如果想要韦家的答案,不如询问你面前盯着你很久的家伙。]
苏宝珠看到这一愣,抬起眼,就见到韦崇沉不知何时已经坐到她的对面。他进来的时候静悄悄的,在苏宝珠抽卡的时候安静倒水分茶,等苏宝珠抬起眼,韦崇沉才抿嘴一笑,推了茶盏。
苏宝珠原先都以为自己抽卡能抽到这辈子都不会低气压了,见韦崇沉这一笑,一瞬间有岁月静好的错觉,心头的劲一下子泄下,索性就拿了茶喝。
韦崇沉道:“听周将军说你还在主帐,可能说思索着盐湖乡之事,特地来看看。”
苏宝珠想了想,也不客气,直接说了:“之前英县的叛乱小头目现在在盐湖乡,和那群叛军在一起,可能在盐县也是小头目。”
韦崇沉喝了口茶,道:“这倒也不稀奇,之前潼地的叛乱零星起伏,都不用大军出动,派个小队就能平定,甚至不能说是叛乱,只能说是作乱。倒不如说,这一次终于是整个潼地一起叛了。”
苏宝珠:“但是……这个小头目,姓韦,是韦家人。这场叛乱,背地里有韦家的参与,韦家,在其中能牟利几分?”
r卡除了新手活动和福利签到活动外,其他的活动池里,经常出一些信息量很大,但是不讲清楚以至于云里雾里的话,逼得人看写得更清楚的sr卡和ssr卡。
现在出了sp卡,虽然sp卡相当有用,但与此同时,r卡的模棱程度也大大增加,简直可以说是和苏宝珠的声望值的量同步更新。苏宝珠现在获得的信息量其实还算有限,她决定先“问问”韦崇沉。
苏宝珠:【我努力去按r卡的话术去诈韦崇沉吧——他这个韦家人自己找上门的,不诈白不诈。】
系统:【……宿主,你要不要猜猜,为什么韦公子好好的休息不去,来给你倒茶?】
苏宝珠:【可能是心虚?也可能是有事求我?】
苏宝珠顺口回应着系统,就看着韦崇沉等他回应。然而韦崇沉听了她的话后拿着茶盏愣着,眼神渐渐有些呆滞,接着后知后觉开始咳嗽起来,越咳越缓不过劲,咳得昏天黑地,忽然间整个人就倒在地上了。
苏宝珠真没见过这个阵仗,吓坏了,连忙去叫人。守在门口的侍卫连忙拿了药丸出来,让他含着,之后又让人煎了药,让他喝下。
苏宝珠:“不是,他不是说他病好了吗?”
闻讯而来的郦明生见着,再好脾气也有些着恼,一板一眼地说着:“监军大人病未好全,又去监督英县秋收,又车马劳顿,还不好生歇息,再如何养病,也都留了些病根。”
苏宝珠听着就蹙眉,一想韦崇沉确实在前段时间经常去乡里看秋收情况,不免摇了摇头:“那他还是好好休息吧。”
“等等……”韦崇沉喘匀气,坐直了身子,艰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他说着,还隐晦地怒瞪一眼郦明生,才喝一口茶缓缓,叹笑道:“你们如果不介意听韦家的事,并且不把消息的来源说出去,那就请坐下吧。”
苏宝珠诧异地坐了下来,郦明生似乎还有些状况外,但也还是坐到一旁的客席去。
韦崇沉道:“其实,之前潼地经常有的零星作乱,其实很多都不算是作乱,只是韦家为了给我堂兄刷战功,半是煽动,半是捏造,从而生出的‘乱’。”
郦明生一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苏宝珠也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想开口了,压抑着让韦崇沉继续说下去。
韦崇沉道:“潼北多山,韦家在潼北发家,却困于山林,无法屯足够多的良田。而潼南和潼西良田相对多一些,却被其他大户吞并,无韦家无法插足。
“于是韦家派人,一方面怂恿贫民叛乱,杀了当地大户,从而借机屯地——英县就是大户被杀了许多的结果,韦家吞地没屈家快,于是屈家占据了几乎整个英县。
“另一方面在这承平时候,武将很难立功的时候,堂兄以此为契机带兵平叛,也能借机刷战功……让堂兄短短三年内,便升九转,如今年方双十,已经是潼州游击将军。再往上,尤将军的位置,也能给他坐了。”
郦明生看着状态阴沉的韦崇沉,完全是呆滞状态了。
“最不该的是,”韦崇沉轻声道,“有时候百姓不愿意叛乱,只有几个混混举着棍子招摇,于是为了凑数,他们便会杀一些普通民众,充做叛军——死人无法自证。”
系统:【可怕。】
饶是苏宝珠也深呼吸了好几下。
而韦崇沉的目光已经向她投来,眉眼缱绻之中,堪称深情。
接着,他缓缓下拜。
“还请苏大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