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3星球,贫民窟。
这里的环境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食物腐烂的气味，还有像是淋了水之后被闷在密闭空间里过久的潮湿感。
在成片的垃圾堆中央，黑色短发的少女弯腰拾起地面上的玻璃瓶扔进袋子里,碎发的前端遮住了她凌厉的眉眼。
她穿着洗的有些发白的短袖,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看上去经常锻炼身体,薄唇紧紧抿着,脸色苍白。
在这样恶臭的环境中行走着，少女的神情淡漠。
旁边一个背着大布袋的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拖着不是很稳的步伐挪到了她的身边：“小姑娘啊,你刚刚捡的那个只能卖一星币，另一边那个比较值钱。”
老妇人自己也是以捡垃圾为生,她的手指向的是一个金属罐头，神情冰冷的少女顿了顿，她朝着老妇人道了声谢谢，走到另一边弯腰拾起了它。
可就算是这样,她看起来和这里也依旧格格不入。
少女在兑换所将资源兑换成星币，她掂量着手中钱袋子,很轻，但对于贫民窟来说已经足够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刚打开门,一个杯子冲着她的脸飞来：“克洛伊！你死哪儿去了？！”
克洛伊微微偏头,抬手及时接住了差点砸到自己太阳穴上的酒杯,那种令她厌恶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坐在破了个洞的沙发上的男人醉醺醺的模样,一张因为喝酒发胖的脸看着就惹人生厌,克洛伊将手中的酒杯摆到旁边的桌上,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老子从小到大培养你有多不容易你他妈不知道？！”被忽视的男人更愤怒，“帝国军校都没考上，我要你有什么用！”
克洛伊的脚步微顿。
“我不会再开机甲了。”她说。
……
航行的星舰上，破军靠在床边。
少年湿漉漉的短发垂在耳侧，修长的指尖在终端显示出来的画面上随意滑动，那一场K31星球上的欢迎仪式反复放映。
他抬手将屏幕上紫色短发的少年遮盖住，只单独看颜寻，须臾手又放下，似乎是稍微有点不爽。
就在此时，他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玫瑰香气。
虽然从未感知过，但破军立刻就知道了这是属于王女的信息素味道，它们不知从何处而来，迅速将他包裹。
他能够从对方的信息素中感觉到王女的心情愉悦，这种愉悦来自于征服与控制——颜寻在做什么？
破军“唔”了一声，他曲起腿。
第一次感受到雌性的信息素，他不可避免地提前进入了易感期，对于没有经验的虫族来说，那种汹涌的感觉几乎是立刻席卷了他。
颜寻有很恐怖的学习能力。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训练，她能够灵活自如地控制自己无形的信息素，在一定的范围内不向外泄露，这样也自然避免了其余王女的窥探。
当然，今天会这样做，也是故意的。
破军起身来到门边，他手搭在门把上却没有按下去，最后只是背靠着门、身体缓慢向下滑，长腿曲起。
灰色的眼瞳从边缘开始泛金，他手上的力道加重，呼吸渐沉。
终端上，放大却不模糊的人无知无觉。
而在颜寻屋内。
她看着下意识想要抓住自己手但只是扑了个空、反而让全息影像散开的摇光。
太过于沉浸的少年才反应过来此时此刻王女并不在自己的身侧，他纤长浓密的眼睫煽动，眼中似有水光闪动。
摇光开口：“……殿下。”
颜寻缓缓轻笑：“好了，再忍耐几天吧。”
……
[请志愿书填写为机甲科的学生尽快迅速前往中心会场集合，请在接收到本条指令后十分钟内抵达。]
颜寻收到这个信息的时候还在睡觉。
她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睛，才将自己从床上撑起来——由于昨晚睡得太晚，现在她有种精神疲惫的感觉。
也不知道谢景竹是怎么样做到，只睡几个小时还精神充沛去做下一件事的。
这个弹出的指令在终端上显示的字体为血红色，字里行间都能够感觉到发送信息的人情绪有多愤怒。
颜寻丝毫不受影响，她耗费五分钟洗漱换衣服完毕之后开门看见对面的破军。金发少年正低垂着头，他三七分的顺毛有点软软地搭在头上，比起平时那种乖张的模样显得更温顺一些。
他穿着统一发放的白色制服，帝国军校发配了两套制服，白色日常，黑色作战服，一黑一白每套各两件。
白色的制服简直就是为了他量身定制，金发的骑士抬眸飞快看了颜寻一眼，以往都笑容灿烂的那张脸上挂上了明显的幽怨情绪。
颜寻明知故问：“怎么了？”
还能怎么，自己纾解了一晚上的破军将情绪调整的很快，他朝着颜寻弯眸笑笑：“没什么。”
他的易感期暂时被自己强行压下去，只是在看到信息素主人的时候还忍不住想与她亲近一些。
颜寻想，破军很会克制自己，是个很好的猎手。
破军信步走在颜寻身侧：“不过颜同学，你不觉得自己稍微有些过分吗？”
颜寻：“我和我的朋友视频而已，破军同学应该不会连这个都要管吧？”
破军脸上的笑意微僵，能让王女产生那样情绪的，除了雄性虫族还能有什么——是那个季星源，还是视频上看到过的摇光。
少年的舌尖在牙后槽轻轻抵了一下，猜不出来。
他们到达中心会场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了很多人，颜寻看向站在台子上方的男人，对方穿着制服也掩盖不了大肚子。
而他身侧站着的就是打着绷带的巴顿，巴顿本来就关注着他们，一进来就锁定了颜寻和破军，第一秒有些条件反射地移开了目光，下一秒才反应过来此时此刻自己身边有靠山，又像是要找回场子一样瞪他们。
颜寻更坚定了自己不会爬墙到二皇女那里的认知。
巴顿喊了一声身边的那个人，对方态度恭敬地扭过头，还刻意弯下腰为了更好听见他的话。
颜寻原本正在打量周围的学生，眼眸一抬对上了那个啤酒肚的目光，她沉默两秒，就地转头看向破军。
破军对上了王女扭头的视线。
“？”破军疑惑。颜寻又收回视线：“我洗洗眼睛。”
不论性格如何，虫族的脸和身材都是令人满意的。
她和破军并肩站在人群中，由于缺少人员整顿，整个队伍显得有些凌乱，人群的对话声窸窸窣窣越来越大，上面的那人拿了个话筒用力拍了拍。
“都给我注意纪律！像什么样子！”
众人都不知道上面说话的是什么人，但考虑到对方能够通过终端来发送信息，在星舰上的发言权应该还挺高，场面勉强安静了下来。
前排有个同学举起手：“长官，您可以说一下自己的身份吗？”
现场没有维护纪律的人，这样的聚集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安静的氛围下，这一声就显得有些突兀，上面的男人强忍着不满：“我是常宇少尉。”
他亮了一下身份证明。
少尉的军衔不算高，但在这里也足够用了，提出疑问的学生也变得安静，常宇对自己的号召力还挺满意：“安静下来了？那我就开始说了。”
“诸位能够考入帝国军校，想来也是做好了准备，大家都想要成为为帝国效力的英雄，但……”他顿了顿，环顾四周，“昨天，发生了一件非常恶劣的事情。”
他将身边的巴顿推出来，声情并茂地讲述着一个好学生因为家世和脾气太好遭人嫉妒，结果被痛殴的事迹。
颜寻双手环胸听着他颠倒黑白。
“巴顿同学品行正直，碰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我们很心痛！”他的目光穿过中间的人群，落在颜寻和她身边的破军身上，意有所指，“你们应该也在上星舰的时候看过提示，这件事情我们必然会严查。”
人群中又有了一点交流的声音，颜寻听见身边的一个人轻啧一声：“品行正直，真服了。”
颜寻笑了，这就叫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常宇又说：“但我们知道你们年轻气盛，容易冲动行事。巴顿同学当然知道是谁打的他……但我现在给做了错事的人一个机会。”
“做了这件事的人现在站出来，我会向上级申请给你们减免惩罚。”
颜寻懒懒抬起手。
常宇的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就听见颜寻说：“可是，您连巴顿同学在哪里被打、什么时间被打都没有说清楚，如果是巴顿同学和谁有仇，刻意用这样的方式来污蔑怎么办呢？”
巴顿睁大眼睛：“我怎么可能自己把自己打成这样？！”
另一边又有个学生说：“报告，我昨天看见他们从训练所出来的。”
“训练所？”
“可是昨天训练所关闭了一天啊。”
破军也懒洋洋道：“是啊，这样把我们都叫过来未免也太浪费时间了，常少尉。”
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
颜寻却感觉到周围的人的情绪有了一些变化，原本保持沉默的同学大声说：“巴顿在训练所就仗着人多抢占位置，常少尉说他品行端正是不是有点侮辱这个形容词？”
颜寻看了破军一眼，金发虫族食指抵在唇中央，弯起眼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常宇眼看着状况要失控，他用力拍了拍话筒，试图重新掌控局面：“好了！都给我安静！再怎么样，打架也是违反条例的，那边的颜……”
“周围不应该有监控，调出来不行吗？”前排有个学生提出了质疑，“昨天也是终端上发出的维护信息，你旁边受伤的那个同学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对啊，我的虹膜认证和面部识别都没有通过，巴顿同学是怎么进入的？”
“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这不是正式的集合，我们走吧。”
颜寻心想着星际的学生还挺有个性的，局势又重新逆转，颜寻和破军对视一眼，两人也混入人群向着门外走去。
莉莉丝站在门口。
少女扒着门，视线在每一个出来的人脸上路过，看到颜寻和破军松了一口气，她朝着颜寻挥挥手。
“两位现在有没有空？”她有些忐忑，“我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可以聊聊。”
颜寻倒是有空。
破军的易感期只是暂时压制、还有起伏，他为了自己的稳定性一定得跟在颜寻的身边，否则可能出现用杀戮来缓解感受的状况。
莉莉丝找的位置是个咖啡厅的角落，她给颜寻和破军点了两杯咖啡，自己则是要了一杯清水。
莉莉丝还有些心悸：“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们要被抓起来了……”
颜寻比她淡定地多：“不会的，如果他们真的有证据就不会召集这一场。”
不过今天的闹剧也反映了很多问题……
二皇女真的会要这么蠢的手下吗？如果真是这样，那谢景竹还说什么有压力呢？
她不了解那个只看过照片的女人，颜寻点了点咖啡杯壁：“你确定监控弄干净了吧？”
莉莉丝信誓旦旦：“只有在这方面我是万能的，颜同学放心好了。”
她说着说着又像是回忆起什么蔫了下去，颜寻问：“虽然有点冒昧，但我想问你有没有克洛伊的照片，方便我的朋友找人。”
莉莉丝怔了怔，她对上颜寻的目光，好像突然明白过来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有……有！抱歉让我拿一下。”
莉莉丝伸出手，贫民窟的出身令她没有钱能够买得起好的终端，现在佩戴着的是自己在垃圾堆里改装的，摄像的功能早就坏掉了。
因此照片藏在小小的钱包中，是极其容易损坏的纸质材质。
“这是出成绩之后拍摄的…当时克洛伊的心情有点不好，抱歉是这幅表情。”
那张照片递到颜寻的手中，她看见上面的人后忍不住“哇”了一声。
黑色短发的主人公有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她佩戴着黑色简单的耳钉，面部的线条明晰——要不是没有喉结，说她是个清秀的少年都行。
只不过，她身上并没有那种青年人蓬勃向上的朝气，反而眼角微垂，一种厌世感扑面而来。
站在颜寻身侧的破军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王女这种一惊一乍的反应：“你看出什么了吗？”
他在颜寻身侧微微弯下腰，一手撑在颜寻背后的一杯上，就着这样的姿势看她手中的相片。
颜寻：“没有，但是她好帅。”
破军：“……”
所以，除了那几个虫族雄性以外，还要多点人类女性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