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无知无觉,恍如大梦一场。
舒婉醒过来时,床边只有熬红了一双眼的秀芝。
她在床上昏睡了整整一个月,意识回笼的时候是在七天前。
那段时间,常常有人在她耳边念叨:“婉儿,你睡了太久了,该醒过来了。”
他的手覆上她的脸颊时,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很凉很凉。
可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怕弄疼了她。
房间里烛火摇曳,是谁在与她低声浅语,又是谁在抚她鬓边垂落的乌发,最后又是谁一遍遍亲吻她的额头……
她早已分不清。
她只觉得整个人坠入到了沉沉的梦里,无边无际,犹如汪洋大海里的一片孤舟,找不到彼岸。
唯有那道声音,在一遍遍呼唤她,为她指明方向。
后来,他说了什么,她也能听出个大致。
“没事了就好,你倘若还想睡,那便好好睡,夫君守着你,你想睡多久都可以,只是一定要记得醒过来……”
舒婉想要答应他,可眼皮沉重,实在无法应他,只能任由他自言自语。
后来的几日,她的身体渐渐好转,能偶尔动一动手指,也能更清晰的听见外界的声音。
她能感受到屋内时不时有人进出,即便她们动作很轻。
她也能感受到府里的大夫和下人正十分谨慎小心地照顾着她,半分都不敢懈怠。
可她却再也没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唯有秀芝在她耳边不断地哭哭啼啼,吵得她耳根子疼。
秀芝打了温水进来,一眼就看见床榻上,正睁着眼看着床顶发呆的舒婉。
片刻,屋里传出“哐当”的一声闷响。
秀芝一把扑到舒婉的床边,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姐,你可算醒了,你可吓死奴婢了……”
舒婉微微侧头看了看哭的眼睛通红的秀芝,声音极其微弱地开口:“王爷呢?”
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终于想起了十年前那段被遗弃的记忆……
当年她是为了救一个少年才落入冰湖险些丧命,那次意外让她高烧了半月不醒,再次苏醒时,却怎么也想不起少年的模样。
而今,她终于记起来了,那个无数次在她梦里徘徊的少年,不就是十年前的萧衍吗?
十年前她带着爹爹送给她的白猫偷偷溜出府,不想白猫蹿上了大树,一下子跳进了别人的府邸。
为了找回白猫,她翻墙进了别人家的院子,正巧撞见一个少年被人摁在地上殴打。
瘦弱的少年,浑身污泥,脑袋被人狠狠摁在地上,无数双脚踩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上。可他却不哭不闹,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只狠狠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众人。
“野种!凭你也配进我萧府?在这家,老子才是老大!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娘是贱人!你也是贱种!”
少年一眼不发,眼神冰冷地盯着他。
“还敢瞪我?来人!把他给我打死!”
舒婉站在墙头上,持着红缨枪,一下子跳了下来,枪头抵在男子脖颈。
“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我单挑?”
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男子一下子被吓得腿软。
“我教训他关你什么事?”
舒婉笑道:“是不关我的事,但是我现在想教训你,你又有什么意见?”
那一次,她救下了他,与他成为了好朋友,舒婉一有时间便翻过高高的院墙去看
。他。
那时,她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从小习得一身好本领。
而他,不过是萧府一个不受待见的私生子。
嫡母不容他,就连府中的嫡子也要处处压他一头,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寻个由头便带着人将他打得遍体鳞伤,就算是他嫡亲的祖母也更偏爱萧腾一些。
有了舒婉的庇护,他的日子才算好过一点,萧府的下人知道她是镇国大将/军之女,自然不敢怠慢她,就算她把萧腾打得鼻青脸肿也无人敢找她麻烦。
可萧衍始终不肯开口说话,舒婉也从未强迫他开口。
直到那一日寒冬,他被萧腾推入冰湖,险些丧命,她不顾一切跳入湖中救下他,萧父自知自己的宝贝儿子闯下了弥天大祸,生怕会连累到萧府,毕竟那时他只不过是一个五城兵马司,自然比不得正得圣宠的舒家。
于是,为了摆脱嫌疑,萧父强行将萧衍带走,任由舒婉被冰封在冰湖之下……
后来,她失了记忆,身体受寒毒所侵,终身不能习武,被爹爹养在深闺里,不见天日。ωωw.cascoo21格格党
而萧府也在多年后变成了战王府……
后来,她也曾听下人提起,说是萧府的嫡子萧腾,在湖边玩耍时,不小心坠入湖中,活活被淹死,当时,他的弟弟就站在湖边,大概是不会浮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哥哥淹死在他面前也无动无衷,他不哭不闹,也不去叫人,大概是被吓傻了……
那时,她只是默默地听着,内心毫无波澜,仿佛她们口中谈论的那个人,只是个毫不相干的人。
如今想来,萧腾之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其实也未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