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管家声音小,傅云笙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他正盯着不远处一个卖豆皮的摊位在瞧。
平锅上摊着一层淡黄色的薄薄的皮,上面打了鸡蛋,放了些豆芽,抹了一层酱料之后又撒了把葱花和香菜,卷成了一个卷在锅上煎。
香气在这都能闻到。
傅云笙有点馋。
山珍海味吃腻了,忽然想来点清淡的。
他又用脚踢了踢胖管家,吩咐道:“去买个豆皮回来。”
胖管家一听脸顿时就变的更苦了。
库都被快被人搬空了,还花钱啊?
而就在胖管家迟疑的空档,傅云笙忽然改了口:“算了……买两个吧。”
待会儿他要去找阿离,那丫头嘴馋,保不齐也爱吃,他给她也带一个。
胖管家更无语了。
买一个都够奢侈的了,居然还要两个!
见自己说完话后他半天没动,傅云笙又把腿抬了起来:“杵那儿干嘛呢!去买啊!”
“……是。”
胖管家去买豆皮。
回来的时候,一手一个,边走边吃。
傅云笙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干啥呢?”
胖管家将最后一口豆皮塞进嘴里:“这豆皮味道不错,王爷您真有眼光。”
“我问你干啥呢!”
“吃、吃豆皮啊。”
“谁让你吃的?”那是他买给阿离的!
“您……您不是买给奴才的呀?”胖管家一脸受伤的表情。
他还以为方才主子改口说要买两个豆皮是为了给他吃,原来都是他自作多情了是吗?
胖管家很伤心,把豆皮递给他,赌气似的说:“您就自己吃独食吧。”
“嘿!你个狗东西!”傅云笙嘴上说着骂他的话,面上却并无怒意。
二人的关系像主仆,却又不像主仆。
正是因此,长安城中不时有人传言,说成王殿下恐占了一个王爷的名头,其实备受欺负,连成王府的下人都不怕他,各个都能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
傅云笙巴不得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绝世小可怜,是以从不解释。
日子一久,人设便立的越来越稳。
剥开包豆皮的油纸,傅云笙这才想起胖管家匆忙而来原是有事要说,遂问他:“对了,你方才要说什么事儿啊?”
“……您先吃吧,吃完再说。”
“你先说,说完我再吃。”
胖管家心道我怕我说完您就吃不下去了。
他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咱们、咱们府上出了点事……就是……府里失、失窃了……”
傅云笙拿着豆皮的手一紧,里面夹的菜掉到了地上。
他脸上轻松的神色褪的一干二净:“丢了什么东西?”
胖管家低下头不敢看他:“银票。”
傅云笙手里的豆皮“啪”地掉到了地上。
他没理会,追问道:“丢了多少?”
“奴才也不清楚具体的数儿,反正地库空了……”
话未说完,傅云笙眼睛一翻当场就晕了过去。
胖管家吓坏了,忙掐他的人中:“王爷!王爷您怎么了?这么多年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啊,您要坚强啊!”
他这一嚷嚷,顿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宣王傅云澈的马车正好从旁边经过,便顺路将傅云笙捎回了成王府。
胖管家则是去请太医。
去给傅云笙看诊的人是段峥。
把完脉后,他给他扎了两针:“好了,不消片刻王爷便会醒来了。”
胖管家点头哈腰的道谢:“有劳段太医了,不知我家王爷身体有无大碍?这说晕就晕了,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王爷是一时急火攻心,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晕倒的。
方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刺激到了王爷吗?”
“额……刚买的豆皮没吃就掉地上了!”
“……”
段峥心说看来外界传言果然不假,成王是太穷了,穷的丢了一个豆皮跟丢了多少银子似的。
感慨完,段峥起身告辞。
胖管家用荷包封了银子给他。
这算是大燕不成文的规定。
太医去各府上为人看诊,即便当下不会收到银子,事后也必会得到谢礼。
这钱虽在俸禄之外,但段峥也会收,因为每个月给江氏买首饰衣裳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但今日他却推辞了。
“管家不必客气,还是留着银子等王爷醒了再给他买个豆皮吧。”
“……诶。”
“这次买两个吧。”这样就算掉地上一个还有另一个,不至于被打击的晕倒。
说完,段峥往外走。
一路出去见成王府的屋檐墙壁俱已朽坏,景象甚觉清寒。
他心下唏嘘不已,回府和江氏当闲话提及,不妨段音离听后却上了心。
傅云笙晕倒了?!
得知银子丢了被刺激的?
段音离原本以为他昨夜便已经知道了呢,哪成想他今日才得知!
他那库都没人守着的吗?
段音离哪里知道,傅云笙没让人看守地库恰恰是他的高明之处,否则成王府也不会安然这么些年,梅乾一开始的时候也不会险些被骗过去。
毕竟一个家徒四壁的府邸,若有人防贼似的巡逻才奇怪呢。
而且为了进一步营造自己穷困潦倒的可怜人设,傅云笙之前把府内里的大部分下人都遣散了。
他当时给出的理由是:发不起月银了。
听起来要多惨有多惨。
当然了,不管他多惨都别想激起段音离这个小没良心的同情心。
但她最后还是决定过府探望一番,因为后来从段辉口中得知傅云笙曾在大殿上帮她说话。
是以翌日她略微收拾一番便带着拾月出门了。
她没乘段府的马车,恐被人瞧见加减些言语,而是让大壮驾车送她们过去的。
马车走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工夫,停在成王府的门前。
段音离走下马车,仰头望着眼前的这座府邸,一时间竟以为自己走错了。
脚下台阶的边沿都是破的,上面还长着青苔呢。
台阶两侧俱是杂草。
草丛当中坐落着两只石狮子,其中一只不知怎么断了一只爪子。
上了台阶走到大门前,地都坑坑洼洼的。
匾额歪着,上面结了蜘蛛网。
朱漆大门上的门钉掉的掉,坏的坏,门环也少了一个。
被鼠蚁嗑出洞来的门槛上坐着一名灰衣小厮,矮墩墩的,看起来很憨厚。
他嘴里叼了一截草棍儿,一手拿着蒲扇扇风,另一只手捡着周围散乱的石子堵蚂蚁的去路玩。
段音离和拾月站在门口,难得有点发懵。
这……是王府?!
这不就是城外荒废的城隍庙嘛!
方才马车一路行来,段音离见这一条街坐落的都是王府。
人家别的府上不是美轮美奂就是大气庄严,可傅云笙这……明显拉低平均“颜值”了呀。
门口的胖小厮听到有脚步声也不理会,依旧在自顾自的摆弄石头折腾那群小蚂蚁。
拾月上前一步道:“小哥,我家姑娘来探望成王殿下,烦请通报一声。”
胖小厮随意道:“你家姑娘是谁呀?”
拾月强忍着抄起旁边的板砖砸他脑袋的冲动,她暗暗磨牙,说:“我家姑娘姓段,烦你与成王殿下说,是段三姑娘求见。”
闻言,胖小厮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猛地抬头,眼神发凉的盯着站在拾月后面的段音离:“您是段三姑娘?!”
段音离觉得奇怪:“你认识我?”
胖小厮一拍大腿:“何止认识啊!简直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
长安城中如今有谁不知段三姑娘的大名啊。
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一跃成为了准太子妃,如今又成了准郡主,还生的跟个天仙似的,胖小厮对她好奇了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惜一直没机会见到她人。
王爷嫌他胖从来不肯带他出府,是以他也就从门口路过的卖菜的口中听说了段三姑娘的样貌和事迹。
今儿总算是见到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