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音离的视线毫无防备的同她对上。
长公主的眸光豁然一亮,低声朝身后的宫女问:“那个身着红裙的姑娘,可就是段太医之女?”
太后出事那日她不在宫中,是以并没有看到段音离。
宫女点头:“正是。”
闻言,长公主眉眼带笑的朝段音离招了招手。
段姑娘不确定的伸手指了指自己,无言的问她:叫我?
长公主眸中笑意更甚:“小姑娘,来,到本宫这儿来。”
段音离依言上前。
旁人都坐着,只有她一个人起身往殿前走,自然而然的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走到长公主面前站定,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
在众人或惊讶或好奇的注视下,长公主竟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对身边的宫人吩咐道:“在本宫身边给她设个座。”
于是,段姑娘就这么从角落里被迫挪到了一个十分显眼的位置,相当于从最后一排挪到了老师眼皮子底下。
她忍不住在心底叹气。
唉……这下不能偷吃了。
长公主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问:“你叫阿离是吗?”
段音离点头:“嗯。”
“多大了?”
“十五。”
“本宫听说……”
长公主还欲再说什么,却被皇后的声音给打断了:“崇宁啊,你与段太医之女是旧相识吗?”
“不是啊。”
“那你……”
“虽非旧相识,但我与这丫头一见如故,谁让她模样生的如此周正呢。”说着,她甚至还怜爱的拍了拍段音离的脸蛋儿,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长公主这话一出,其他名门闺秀的脸色不禁变的有些难看。
哦,段音离是生的周正所以与她一见如故,那她们这群没能与她一见如故的就是生的不周正呗?
这个年纪的女儿家多是爱美爱攀比的,听了这话心下不免失落。
这位长公主殿下却浑然不在意。
她兴致勃勃的拉着段音离聊天,倒是让其他人不好因为行令而打扰她们,更加不敢再轻易向段音离发难。
莫名其妙躲过了这一劫,段音离心说这位公主殿下来的可真是时候。
才这么想,便听长公主低声问她:“我听清音说,你是他一手养大的,是吗?”
段音离一怔,这才想起这位公主与自家五师父是故交。
当日畅音阁开张,她还送了五师父一株大珊瑚呢。
不知是不是之前喝的那杯酒酒劲渐渐上了头,段音离思绪微散,没有第一时间作答。
长公主不觉唤道:“阿离?”
“……是。”
“这么说来,你们师徒二人情同父女喽?”一边说,长公主一边往段音离跟前凑了凑,倒是没什么架子的样子:“我问你个事儿,你师父如今可曾娶妻了?”
“不曾啊。”
“那他可有心仪的女子吗?”长公主的语气明显比方才急了几分。
段姑娘一听这话题走向不太对啊。
难怪这位公主殿下待自己如此亲和,原是相中她家师父了!
心里想的明白,但这问题却不好回答。
若说有吧,万一伤了这位公主殿下的心,惹得她醋意大发去找五师父麻烦就不好了。
可要是说没有,长公主再心思活络的一个兴起把五师父打晕了拖到榻上去那就更不好了。
为此段姑娘很是发愁。
而她这一犹豫,明显就让长公主想歪了。
她面上一垮,好不失落道:“……不止一个啊?”
“不是不是不是。”段音离连连摇头:“我也不知师父他究竟有无心仪的女子,他从来都不提及这些的。”
“那你知道他中意什么样的女子吗?”
“……不知道。”
长公主再次失落。
视线落到段音离的身上,她原本黯淡的眸光有恢复燎原之火的架势:“阿离啊,你来长安城这些时日可曾四处游玩过吗?”
“嗯。”
“都去了哪儿啊?”
段姑娘想了想,说:“醉霄楼。”
“除了醉霄楼呢?”
“没了。”
“……”合着就是为了口吃的啊。
长公主敏锐的嗅到了机会,她将摆在自己面前的各色糕点纷纷推到了段音离跟前:“随意些,想吃哪个吃哪个。”
段音离没动。
她是好吃,但她不蠢。
自己偷偷摸摸吃和这会儿被人盯着光明正大吃还是有区别的。
这会儿她得矜持。
长公主却不允许她矜持,硬是将点心塞进了她的手里,非要看着她吃,然后才像诱拐小娃娃的人牙子似的笑眯眯的对她说:“阿离,要不要去公主府玩玩啊?”
“额……”
“臣女参见长公主殿下。”符笑忽然从旁边走了过来,不远不近的站在那里。
长公主轻叹:“原来是符家丫头啊,本宫瞧你这气色倒是比以往好了不少。”
“这都多亏了阿离。”
“本宫倒也略有耳闻,不想阿离小小年纪竟还懂得岐黄之术。”
段姑娘毫不谦虚的点头,心说我不止懂,而且懂的可多呢。
皇后坐在上首听到她们的对话,心思不禁活络起来。
心道这丫头的医术看起来是真的不错,要不让她给云苏瞧瞧?
若是治好了,可是解决了自己的一块心病啊。
皇后的心思段音离是全然不知的。
又被长公主拉着闲话几句,她留意到殿中的闺秀小姐都走的七七八八了,似是要去御花园赏桃花。
长公主也这才恍然明白符笑为何特意过来向自己请安,想来是为了等段音离同去。
她没再耽误她们小辈儿在一起玩,恋恋不舍的放段音离离开。
符笑和段音离手拉手去了御花园。
那处不止桃花开的好,凡是时令的花儿都开的热闹。
虽有灼灼桃花令人流连,却也有梨花似雪装点在镜月湖的岸边。
不过说是赏花,其实就是寻个由头让端王见见这些小姐们。
是皇后做主为他挑选王妃没错,但也要他自己满意才行。
符笑和段音离走进御花园时,杜婉怡就在不远处,这次她倒是没敢再轻言谁在前、谁在后这样的话。
可她拉着其他人嘀咕段音离的坏话,甚至还不怕死的捎带了符笑两句。
偏偏还被段音离给听到了。
本来段姑娘没打算搭理她,可一听她说起符笑当时就不干了。
她几步走了过去,竟吓得杜婉怡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你做什么?我可警告你啊,这里是皇宫!难道你还敢与我动手不成!”
说完,她心里像是有了底气,腰杆都挺得笔直。
段音离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我给你变个戏法儿吧。”
杜婉怡一愣:“什、什么?!”
“给你变个戏法儿,让你忘记自己是只猪。”
“我才不是猪呢!”
“你看,忘了吧。”
“……”杜婉怡气得直磨牙。
要不是旁边的人拦着,估计她就要冲上来跟段音离大打出手了。
段音离哪能惯她这个,将她方才的话又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这里是皇宫,难道你还敢与我动手不成?”
“你!”
“我什么我?舌头太长打结了?”
“你、你敢说我是长舌妇!”杜婉怡气得语无伦次:“你等着!我回去就告诉我爹!他一定会去找你爹理论的!
我爹最疼我了,从小到大我要什么就有什么,他一定会给我出气的!”
“呵……你要什么就有什么,那怎么没见你有脑子呢?”
一句话,愣是将杜婉怡给气晕过去了。
看着一个大活人忽然倒在地上,吓得胆小的姑娘家花月失色,还以为她是中毒死了呢。
符笑也不免心惊。
段音离却没事儿人似的说:“晕了。”
苏羽清往这边走了两步,不着痕迹的接近她:“怎么忽然就晕了呢?”
“天气热,中暑了吧。”
“……”好歹编个可信点的理由啊。
话落,枝叶繁茂的花树后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的笑音:“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