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打扰,阿春本想是偷偷问问吟冬就好,结果没想到还是惊动了祁王殿下。不过也许是好事,万一小姐不在这里,说不定还能让祁王殿下帮忙找。
阿春行了礼。
吟冬问:“阿春姑娘这么晚来王府是有什么事吗?”
阿春看了眼坐在中间那人,一瞬之后又将目光移到吟冬身上。虽然祁王殿下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她跟着小姐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他发过脾气,但不知怎么的,总是不敢直视他。
“我家小姐上午出门帮一个朋友找走丢的孩子,结果孩子找到了,但小姐到现在没回来,所以想来问问我家小姐今日可有来过祁王府?”
一听这话,吟冬不禁看了眼站在对面的彦青,从他眼里读出了“不妙”二字,而后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殿下。
手里的笔已经停下,笔尖点在纸上晕开一朵浓郁墨色。
栖凤斋里忽然一片寂静,只剩雨落在瓦檐、院中草木上的沙沙声。
片刻之后,长孙兰夜放下笔,起身,顾不上换衣服,直接将披在身上的外衫穿上,问:“她是去哪儿找人?”
“好像……”阿春想了想,“当时说孩子是在长平街上不见的,所以小姐应该是去那边了。”
“彦青。”长孙兰夜径直往外走。
“是,殿下。”彦青跟上。
林中的雨声越来越大,被淋成落汤鸡的白惊蛰站在坑底,一脸沉思状。
“咕~”身体里忽然传来一声同她沉思时的严肃模样一点不符的声音。
白惊蛰咽咽口水,揉揉肚子,算是安抚,结果这一揉又听到一声,“咕~”
这下白惊蛰炸了,一巴掌拍过去,“安静!”这些肚子果然不叫了,不过下一刻她赶忙搓了搓软趴趴的肚皮。
好疼……
这边刚摆平肚子,那边“祸”从天降。一片沾水带泥残破的树叶随雨落下,“啪叽”一下,好巧不巧呼在白惊蛰的脑门上。
白惊蛰:“……”
掉坑偏逢连夜雨!
恨得撮牙花子,白惊蛰一把抓了脑门上那湿哒哒的玩意用力扔掉。结果那叶子上的泥全沾到她手里,任她使出全身力气,那玩意儿却悠闲自得轻飘飘落地。
看得她肚子胀得发疼,双手一叉腰,两只脚像踏风火轮一般飞快的踩着地上的树叶,“连一片树叶子都敢欺负我!?我可是堂堂白家军的少将军!少将军!”
在坑里一通折腾,没吃饭,有些累了,故作潇洒的将耷拉下来的一缕头发往后一撩,“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这种……树叶一般见识。”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树叶塌陷的声音,白惊蛰一抬头,一见一团黑黑的东西掉了下来,借着外面的光亮仔细看看,好像是……
肩上微微一沉。
癞/蛤/蟆!
白惊蛰身边的人都知道,天不怕地不怕白少将军,唯独就怕癞/蛤/蟆!
“啊——”林中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长孙兰夜站在长平街街尾,隐约听到山上传来一声尖叫,忙往上走,边走边叫着白惊蛰,“蓁蓁?蓁蓁?”
白惊蛰在坑里一顿上蹿下跳,肩上的东西终于掉了下去,隐隐听见有什么东西爬动的声音,白惊蛰便慢慢挪到它对面贴着坑壁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蓁蓁?”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不过那声音经雨水冲刷,时有时无。
该不是自己饿过头出现幻觉了吧?
白惊蛰凝神细听,发现真的有人在叫她,好像还是修颐哥哥的声音,喜出望外,差点一蹦三尺高,猛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位大爷,立马规规矩矩站好,用最大的声音应答,“我在这里!修颐哥哥,我在这里!”
长孙兰夜循着声音找过去,扒开坑口那些树叶,举着火把往下一看,只见她像是对面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整个人紧紧地贴着坑壁站着,此刻正撇着嘴泪眼汪汪看着他。
“修颐哥哥,有癞/蛤/蟆。”
长孙兰夜的心一下归了位,忍不住笑出声。
还好她没事。
雨势越来越大,火把也被浇灭。白惊蛰被救上的时候,眼睛被雨打得都睁不开眼。
“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长孙兰夜脱了外衫帮白惊蛰挡雨,带着她离开,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山洞。
生了火,山洞里一下亮了起来。
白惊蛰穿着湿衣服在坑里待了一两时辰,泡得指尖都起皱了,后来又被这瓢泼大雨一淋,冻得够呛。见了火,哆哆嗦嗦的赶紧在火堆边坐下。
长孙兰夜简单用枯枝支了个架子,而后将湿透的外衫重新穿上,看着冻得嘴唇都失色的白惊蛰,柔声,“把衣衫脱下来烘干再穿。看这雨势一时半会停不了,一直穿湿衣服我担心你会染上风寒。”说完,不等白惊蛰答应就径直朝着洞口走去。
我担心你。
不知怎么的,这四个字像是魔咒一般引得白惊蛰情不自禁地一遍一遍去想。静静看着他的背影,依旧是那个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修颐哥哥,目光渐渐下移落在他还在滴水的衣角。外面大雨,山洞里也有些潮湿,水落在地上,融进土里一点痕迹也不留。
长孙兰夜走到洞口才停下,背对着白惊蛰席地而坐。
见状,白惊蛰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任凭她如何努力想要证明自己,可是还是出现各种状况,最后还是要别人要来照顾自己,而且她永远都是被照顾得很好的那个。上次蓬莱阁是,这次还是。
白惊蛰垂头丧气的将外衫脱下搭在那架子上。一件外衫挂得平整得不能再平整了,白惊蛰还站在那儿这儿扯扯,那儿拉拉。好半晌,终于憋不住了,问了句:“……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心里还在别扭,话说个半截,声音也干巴巴的。
“听阿春说的。”
“阿春?那她有没有说安儿怎么样了?”白惊蛰急急问到。
“安儿已经找到了,放心。”
闻言,白惊蛰长舒一口气。这风雨交加的,她都觉得难熬,要是换成安儿,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那就好。”
“一个人出来找我的吗?”
“其他人在别处找。”
“哦。”
山洞里又慢慢归于安静。白惊蛰摸摸衣服,已经干了,重新穿上。
等她穿好衣服,长孙兰夜才坐了回来。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被这火烤着,白惊蛰觉得眼皮渐渐发沉,强做精神几回,最后还是扛不住沉沉倦意睡了过去。睡着之后,身体软下来,像是没了支撑,偏着头就往边上倒。
忽然,一只五指修长的手稳稳拖住,轻轻抬起,让她枕在自己肩上。
白惊蛰睡得并不好,一直在做梦,一会儿梦见自己在战场上,一会儿又梦见自己被追杀,她拼命跑,却意外摔进一个泥潭,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举着一柄长锥一寸一寸钻进自己肚子里。
那痛感愈发真实,白惊蛰捂住肚子轻哼着醒来。见长孙兰夜已经睡着,小心翼翼坐直身体,本想调整坐姿让自己好受点,结果动了没几下忽然就喘不上了气,腹痛加剧,随即心慌头晕,手脚发软。
她这边的动静吵醒了长孙兰夜。发现她脸色惨白,满头大汗,长孙兰夜忙将她揽过来让她躺下。
躺下之后稍微舒服一瞬,像是被反噬一般,后面疼得愈发厉害。白惊蛰疼得忍不住脚在地上用力蹬着,身下忽然涌起异样的感觉。这感觉太过熟悉,白惊蛰心里一惊。
好死不死,竟然这时月事造访。
“蓁蓁?”
白惊蛰今天一身藏蓝色衣裳,虽说能稍微挡一挡,但终归不能细看。梦里那长锥像还留在自己肚子里,使劲地在往里钻。听到他的声音,白惊蛰忍着痛着急去捂他的眼睛,“修颐哥哥,不要看,不要看我。”
纵然长孙兰夜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见她这般也猜到几分,将被她蹬开的外衫拉过来重新给她盖上,将她抱紧一点,“我该怎么办?”
白惊蛰闭着眼又忍过一阵痛,虚弱摇头。这也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嗯~”白惊蛰疼得忍不住轻哼出声,一只手死命的拽着长孙兰夜的衣衫。
长孙兰夜任由她扯拽,就算被不小心掐住皮肉,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反而抱她抱得更紧。
白惊蛰疼得脑子里嗡嗡直叫,只觉得他身上很暖,便下意识地往他身上攀。长孙兰夜顺势躺下,让她紧贴在自己身上,听她牙关紧咬发出的声音,担心她会咬到自己,便抱着她往上一点,把自己的肩膀喂到她嘴边。
“蓁蓁。”
白惊蛰已经疼得意识模糊,张嘴咬在那肩膀上。
尝到一股甜腥味的时候,白惊蛰一下松了力,一想到这是他的血,趴在他肩头不由呜咽出声。她想要起来,后脑勺却被人摁住,有人在她耳边柔声说话。
“蓁蓁,不要哭。”
☆、chapter 38
白惊蛰一醒来就闻到苦臭的药味,缓缓睁开眼,见阿春端着药碗正耐心吹凉,都没发现她醒了。
“好臭。”白惊蛰皱着眉别过脸。
“小姐你醒啦!”阿春一脸欣喜,结果下一句就是,“来,快把这药喝了。”
“阿春啊。”白惊蛰忽然语重心长叫她。
“嗯?”
“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自然是很好的。”阿春很是认真答道。
“那我一醒来你就这么对我?!”突然歇斯底里。睡了一觉,身上没有痛处,精神也养了回来,那脾气就是说来就来。
“你要想下次月事来的时候还这么痛,那你就一口都别喝。”一个声音插进来。
这说话跟万年冰山一样的,除了付云桑还能是谁。白惊蛰一转头,就见她从外面走进来。
听她这么一说,白惊蛰顿时收敛了不少,待她走近些,将信将疑问:“真的?”
“不信你可以试试。”
白惊蛰撇撇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横的大夫。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白惊蛰乖乖接过阿春手里的碗,试试温度,觉得不烫之后豪气地一饮而尽。
见她喝了药,付云桑脸色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不过也只有一点点。
阿春将药碗放进托盘里,“我去跟蓉姨和清叔说一声。今天早上小姐不省人事被祁王殿下抱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吓坏了。”
阿春这么一说,白惊蛰这才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好像还咬伤了修颐哥哥,忙拉住阿春,“修颐哥哥呢?他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