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宴警告了一番人,就将人给打发了。
众人不免心中惶惶,生怕就被误解成了奸细。
尤其是南宴让零隐召来了一堆人……
是零隐带着的人。
南卫精英中的精英。
这就更加让他们紧张了。
觉得南宴这是真的恼了,要彻底清换了他们所有人。
就连鱼尧看到零隐带来了人,以及这几天都没有在隐匿起来,而是近乎于寸步不离的守着南宴,连她跟焦耳这样贴身伺候的大丫鬟进出都受到了限制,不免抱怨,也很是疑问:“姑娘怎么想着把零隐的人召来了?”
一般来说,零隐这样的暗卫之首,在没有大事儿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现身的。
“自然是因为用得到他们。”南宴淡淡道。
看起来是回了鱼尧的话,实际又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透露。
鱼尧微微垂着眼,掩下其中的情绪。
“你在想什么?”
南宴突然捏上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对视。
鱼尧眼中的惊慌一闪而逝。
“你在害怕?心慌?”南宴哼笑了一声:“怎么?难不成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婢子没有,婢子不敢……”
鱼尧慌慌张张的跪下,不明白南宴怎么会突然间这样子问。
南宴看了人一会儿,冷笑道:“明斯允说,他父亲于你有恩,是吗?”
她直白的把怀疑说出口,反而打了鱼尧一个措手不及。
“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南宴笑着看人,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似的。
鱼尧想点头,又想摇头。
纠结来纠结去的……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是明斯允亲口跟我说的……”
南宴这话,鱼尧显然是不相信的,明斯允又不是疯了,怎么会亲口跟南宴说这种事情?
如果要说的话,那一开始还这样算计什么呢?
鱼尧觉得这简直就是荒谬……可南宴脸上的神情,似乎全部都是在提醒她,认清楚现实吧,明斯允就是什么都说了,南宴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其实很想不通,为什么你会背叛我,理由是什么,又能够得到什么……就因为他所谓的恩情么?”
南宴的逼问,让鱼尧情绪激烈的反驳:“婢子没有背叛主上!”
“哦?是吗?”南宴笑笑:“你没有背叛的是哪一个主上呢?是我吗?还是另有其人?”
她神色淡淡道:“其实我听到明斯允,说他安排在我身边的探子是你时,也是不相信的……所以,我没有怀疑你什么,只当那些话不过就是明斯允的挑拨离间罢了。”
“那姑娘又为何突然间怀疑婢子了呢?”鱼尧是真的不解。
她自认为一直以来,没我快任何行差踏错之处,更没有露出来任何的破绽,就连真正去给明斯允传递消息的人也不是她!
而那个负责传递消息的人,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以及每一次透露出消息时,都是故意而为之。
这也是她跟明斯允之间的约定。
可为什么就被怀疑了呢?
明斯允又为什么要出卖她?
鱼尧想不通,一脸茫然的看着南宴。
“因为你刚刚问的话……”南宴哼笑着道:“如果你不是想要给什么人传递消息的话,又怎么会这么突兀的来问我呢?”
她目光骤然转冷,盯着鱼尧:“从前倒是我小看了你,竟然不知道你有这般本事!也是我蠢了,竟然会以为南族奴营培养出来的玩意儿,会有自己的心!”
南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藏着掖着的。
她虽然不完全相信明斯允,也不至于听了他的一面之词,就过来怀疑自己身边的人。
可很多事情,只要细细的回想,留心的观察,就会发现端倪了。
所以对鱼尧,她已经不需要再论证什么了。
更何况,鱼尧此时的反应,就足以说明一切。
“婢子,婢子……”
南宴淡淡的看着人:“那些什么我自认为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背叛我的话,我就也不说了。毕竟很多事情或许在我表面看来是完美无瑕的,可在你心里却不一定如此认为,也许在日常的相处中,你对我心生怨怼,由此生出了背叛之心……”
“没有,婢子没有,婢子没有心生怨怼。”鱼尧哭得不能自己。
怎么可能会没有心生怨怼呢?
她在南族的奴营里拼了命的学习,拼了命的训练,用尽一切努力成为其中的佼佼者,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有一天能够跟一个能洗脱她这样身份的主子吗?
在这一开始,知道选中她的人是南族少主,她自然也是高兴过的,毕竟她知道南族少主只能是女人……这样她也就不必以色示人,甚至可能要去做那些肮脏事儿。
即便跟在南宴的身边,只不过是做一些伺候人的事情,可只要南宴还一天是南族的少主,她的身份就自然而然的会水涨船高。
她原本真的是没有想过背叛的……
甚至,她曾经以为她会这一辈子都感激南宴,或者说即便是到了现在,她做出了对不起南宴的事情,也始终没有忘记当年被选择的恩情。
可……她也是真的嫉妒焦耳。
南宴对焦耳太好了,就像是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纵容,宠爱……
“婢子没有背叛主上,婢子只是一时没有想清楚,做了错事儿,婢子没想背叛主上的……婢子,婢子只是,只是嫉妒。”鱼尧哭着道。
“嫉妒?”南宴笑了笑,似乎并不相信这个说辞。
鱼尧抽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藏在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说出来:“像婢子这般出身的女子,早早的就被人种下了要全身全心服侍主上的思想,所以,婢子,婢子知道这样的想法太过龌龊,可婢子控制不住自己……婢子总觉得,婢子才应该是您最心腹最贴身的大丫鬟,可实际却不是,您待焦耳一向比待婢子好,婢子……嫉妒焦耳,一直都很嫉妒。您宠爱焦耳,连她不顾身份喜欢安郡王这样的事情,您都认真对待,甚至是愿意为她谋算。想来,就算是哪一天,她想要嫁入皇家,您也不会拒绝的。”
南宴看着她,打断了她的自怨自艾:“如果你也想要嫁入皇家的话,如果你也有意中人,我也会为你安排,我也会为你谋算。”
她看着已经有些呆愣的人,叹息了一声:“在我的心中,你与焦耳从来都是一样的重量,没有谁比谁更重要。你们都是我放心依仗的人。焦耳单纯,又一直都是孩童心性,你也清楚她的身体也决定了她这一生都会只像一个孩子一样。”
南宴想到那些过往,心中不免叹息:“或许也应该怪我吧,是我太自以为是。我没有及时的跟你们说过这些事情,让你误会……”
“不,不是您的错,是,是婢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婢子想不开,不关您的事情,婢子,婢子只是以为……”
以为什么呢?
鱼尧张着嘴,却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说不出话来。
“是婢子的错,是婢子辜负了您的信任。”
她此刻是真的愧疚……其实,很多事情只要她愿意用心去仔细的想一想,就能够发现。往日里,南宴赏赐给她们两个的东西,从来就不存在厚此薄彼。
甚至,只不过是她无意中念叨过一句的东西,南宴遇见了,必然会带回来给她。
若是她的,就不会给焦耳了。可却会给焦耳准备旁的礼物。
若是焦耳的,就不会给她了……但是也同样会给她准备旁的礼物。
有这样的一个主上,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是她,太过贪心了。
“对不起,对不起,婢子知道错了,主上您再给婢子一次机会吧,好不好……婢子知道错了,婢子愿意受罚,求您不要赶婢子走。”鱼尧膝行着上前,苦苦的哀求。
南宴自然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认错就心软,何况,很多错误已经铸成了,不是几句“对不起”“知道错了”“愿意改正”就能够抹平的。
她看着人,最终还是说道:“从你决定向明斯允泄露我的消息时,就应该想到,有一天如果事发了,是断然不会原谅你的。有了一次不忠在前,就算你之后再怎么忠心,再怎么弥补,这道裂痕也终究还是埋下了。与其日后,我只要想起来,就心中不快,倒不如在此刻就干净利落。”
鱼尧心中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总归还是抱了一丝侥幸。
她跌坐在地上哭,也明白后悔已经为时晚矣,可纵然明白,也还是会后悔的啊。
南宴看着她:“我不会留下你的性命,你也应该清楚你透露出去的消息,如果我没有及时发现的话,我将会面临什么样子的结局,你想要害我性命,我若是再顾念往日的情分,才是真的愚蠢。”
鱼尧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却也没有什么想法。
对她来说,死亡真的没有什么好剧怕的,她只不过是后悔,后悔做了这样子一件蠢事,伤害了她心中原本最应该感激的人,也一直都在感激着的人。
恩将仇报……这四个字就已经足以压倒她的全部坚强。
“婢子知道,婢子明白,这一切都是婢子自作自受,无论主上您要怎么处置我,我都接受,也毫无怨言。”鱼尧道,此刻她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了。
南宴看着她,也是有几分心疼的,到底是跟她一起长大的……鱼尧觉得,她对焦耳是纵容宠溺,她对鱼尧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都是她放在心上惦记的人,无论杀了哪一个,她都会心疼。
可背叛这种事情,她也是断不可能容忍的。
焦耳在知道安郡王有害她的心思之后,尚且还知道避嫌,鱼尧作为一个心智远比焦耳正常的人,难不成会不清楚,透露了消息给明斯允,可能会有怎样的后果吗?
她既然会透露消息出去,就说明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权衡过……最后选择了放弃忠诚而已。
无论是因为什么选择的背叛,背叛就是背叛。
“话虽如此,我虽然不会放过你的性命,但是在你死之前,我还想利用你做一件事情,如果你愿意的话,皆大欢喜,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
南宴选择开诚布公的讨论这件事情,也算是成全了鱼尧的心思吧……如果,她真的后悔,真的想要弥补的话。
“您是想让婢子传消息给明斯允,迷惑他是吗?”鱼尧道。
南宴笑了笑:“知我者,鱼尧也。那么你愿意吗?”
“婢子愿意。”鱼尧擦了擦眼泪,毫不犹豫的开口。
“那好,那这两天,你就找个机会,把消息传出去……”南宴将一张纸条递给了鱼尧,随后道:“等看完了,记得清楚了,就毁掉吧。”
“是,婢子记下了。”鱼尧将纸条上的东西看完,全部记下之后,把纸条团成了团,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嚼了几下之后咽下。
“希望这一次你能够不让我失望。”南宴看了一眼人:“等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也会保留住你的名声,不会让人知道你就是我身边的那个叛徒。”
“婢子谢主上恩典……”鱼尧感激涕零,也因此更加愧悔。
南宴想了想,又问:“你还有家人吗?这么多年,我似乎好像从未听过你说,有关于家人的事情……”
鱼尧摇了摇头:“婢子当年被选走时,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老母亲和不上进的哥哥,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话,婢子可能也不会被选中。”
“那你需要我替你报仇吗?”南宴问。
鱼尧摇了摇头:“这些年过去了,那些人在婢子的心中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她抬头看着南宴,开口前先忍不住的笑了笑:“说句您可能会笑话的话,在婢子的心中,一直都是拿您跟焦耳当作家人的……可婢子猪油蒙了心,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情,还嫉妒焦耳,婢子,婢子真的是没有脸面了。”
说出这样的话之后,鱼尧才更加深刻的感受到……她错的有多么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