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宴闻言只是笑笑,对廿六这话,显然是不大相信的。
廿六硬着头皮陪笑,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
“主上……”
他保持着拱手的姿势,站的有些久了,不免有些求饶之意。
甚至已经想着,若是南宴执意让他跟廿九搭档,他也认了。
“既然你觉得一个人也能成事,那便一个人去吧。”
南宴淡淡的出声,让人辨不出来喜怒。
廿六忙恭声应了,心里头却忍不住更加的紧张。
“让廿九进来,你下去吧。”
“是。”
等廿六下去没多一会儿,廿九就垂头丧气的进来了。
他知道他没有人选的事情了。
原本对廿六还抱了一丝丝希望的。
如今,看到廿六出来,还喊了他进去,他就明白了,廿六没有选他。
看着他垂头丧气,廿六自然有些不好意思,朝他友好的笑笑,隐隐有些讨饶求和的意思。
廿九苦涩的笑笑,轻轻的摇头,表示没有关系。
众人瞧着他,都不免多了几分同情。
可让他们跟廿九合作……那也万万没有可能得。
倒不是嫌弃廿九的能力不行,事实上,廿九的实力,远在廿二之上,甚至对上廿一,也是有打成平手之力的。
唯独有一点不好……就是廿九太倒霉了。
无论让他做什么事情,他的倒霉,都能够给自己折腾成最困难的那一档……
加上这小子像是缺根筋一样,经常没什么眼色的惹恼南宴。
倒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就算真的被南宴点出来,也最多就是挨几板子、几巴掌,或者跪上几个时辰的事情而已。
可即便如此,众人也不想跟他合作。
实在是有些时候,兄弟之间可以共患难,有些时候……就还是大可不必了。
廿九进来的时候,那股子垂头丧气劲儿,一点收敛都没有。
要不怎么说,大家都生怕跟他扯上点什么关系,一块儿搭档合作呢?
还不就是因为这小子,忒没有眼色吗?
身为南卫,就是有天大的难过,那也不能够在主上面前展现出来啊!
这不是纯纯惹主上不快吗?
那得是无论如何,都必须把自己捯饬出一副欢喜的模样来,让主上一看着就高兴才行。
偏偏廿九不懂这个,还每一次都振振有词,说什么南宴不是看重这些的人。
不然的话,那个面瘫的、哭唧唧的,怎么都没事儿?偏他沮丧一下子就不行了?
没有这样子的道理!
于是,众人为了不受连累,就也只能对他敬而远之了。
廿九心里头委屈,但廿九不知道跟谁诉说。
总不能找南宴哭诉吧?
廿九撅着嘴,越想这个事情,就越是不高兴,南宴眼睁睁的看着他进来,连句话都不知道说,倒是那张嘴,撅的都快要能挂油壶了。
南宴瞥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倒是颇有兴致的,随意翻了一本话本子。
翻书页的声音,惊醒了犹在委屈的廿九,他顿时吓出来一身冷汗,忙规规矩矩的跪好:“主上……”
“嗯。”
南宴淡淡的应了一声,好像依旧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
廿九逐渐开始后怕,额头上都跟着有汗渗出来。
可他却不敢出声了,更是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直到他感觉胳膊疼腿也疼的快要没知觉时,南宴才终于开了口:“他们各自选了搭档,但都没有选你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是,属下知道。”廿九这会儿不敢有任何自怨自艾的心情了,拿出十二分小心来恭敬应对,完全就是一副南宴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南宴要是不问,他就什么也不想的架势。
南宴瞅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不免乐了,倒也更有闲心逗一逗他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会被如此嫌弃吗?”
她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让人分辨不出来喜怒。
廿九紧张的有汗滴淌到眼睛边上也不敢伸手去擦。
“属下,属下……不知。”
他反复斟酌了好几次,最终才为了求一个谨慎,只敢说不知道。
生怕胡乱的说错了什么,反而让自己又得被棍棒加身。
“不知?”南宴淡淡的哦了一声,轻挑了一下眉:“那就想想吧。”
廿九:……
这是让他跪省了?
可他又实在不知道该想什么,更摸不准南宴这会儿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生着气,还是没生气呢?
若是生气的话,又是为着什么呢?
他想来想去,也不知道,他被廿一他们几个嫌弃了,南宴有什么可生气的。
难不成是觉得他不睦同袍?
可又觉得南宴并不是这样子的人…
她从前,压根就不关心,身边究竟是哪几个南卫在做事儿。
廿九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南宴的葫芦里头,究竟在卖什么药。
他老老实实的开口:“属下想不出,求主上指点……”
南宴瞥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无奈。
廿九这个人吧,你偶尔会觉得他很聪明。
可如果要真的说起来,他又有着那种单单纯纯的蠢。
傻乎乎的让人又气又想怜爱。
说起来,廿九还是他们这些人里头,年纪最大的一个。
偏偏不知道像是哪里没长健全似的,总觉得他比年纪最小的还要年纪小。
成熟稳重这四个字好像跟他此生难以相见似的。
“算了,你既然不知,那便不知吧。”南宴淡淡道。
廿九却因此更加的紧张起来。
南宴却已经步入正题了:“想来你也知道,他们都各自领了一项任务,是用来将功折罪的。”
廿九点了点头。
他当然是知道的。
也就是因为知道,才在发现自己没有人选之后,委屈又难过。
他担心……今日这醉酒失职的罪过,就要他一个人独自背下来了。
除了委屈,他也很害怕。
无论是南宴的雷霆怒火,还是南卫高层的惩罚,他都承受不起。
更害怕会因此连累家人。
如今听到南宴又提起任务的事情,他连忙警醒起来,提了十二分的小心。
南宴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头不免又软了一分。
所有的南卫在她面前,还没有哪一个是敢听到她问话不回,只是点了点头的。
这在南卫里头,也算得上是一项重罪了。
多少南卫,都是因为这一条罪名,被反复丢去刑堂学规矩的。
唯独廿九……
不过南宴倒也乐得纵容他。
她笑了笑道:“如今他们都各自领了自己的任务,也都挑选好了搭档配合,到了你这里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任务也没得选了,你可还有勇气,接下我等会儿安排你做的事情?”
廿九自然是点头的。
“属下听候主上吩咐。”
这次倒是学乖,知道回一句话了。
南宴笑了笑,突然对将最后一个任务交给廿九,生出了几分期待。
“我要你回南族,替我搅乱了南族,揪出来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废除祭司殿。”她道。
廿九听到让他回南族,还想开口为自己求饶几句来着,结果等听到后面直接就想磕几个来着……
这还不如把他交给南卫高层去发落处置呢。
“主,主上……”有话好好说呀。
做什么要交给他这样掉脑袋的事情?
“怎么?没有搭档配合你,这件事情你就做不成?”
南宴丝毫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
廿九撇了撇嘴,小声的嘟囔:“激将法在这儿也不管用。”
“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南宴冷眼扫了他一眼:“敢不敢大声一点?”
廿九非常老实的摇头:“不敢。”
南宴简直要被他给气乐了。
真不知道该说这小子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了。
一身的反骨!
廿九说完自己也后悔了,害怕的低下头。
“怎么?我还没说什么呢,你自己倒是先害怕起来了?”
“属下没规矩了,属下知错。”
廿九委委屈屈的开口,认错倒是很麻利。
“去南族的事情,我给你时间考虑。若是考虑好了,就轻装简行,准备上路吧。要记得,你只有高调回去和低调潜入两种选择。但无论你选择哪一样,都必须把事情给我办的漂漂亮亮。一年之内,我不想再看到祭司殿存在于南族,更不想他日我回南族的时候,又被一群老顽固围上来指手画脚。”
廿九:……
您这根本就不像是给我时间考虑的样子。
就算是真的给时间考虑了,好像也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那还不如不给时间考虑呢。
廿九在心里头嘟嘟囔囔的抱怨。
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拱了手应是……除了答应下来,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南卫就是听命于主上的。
南宴自然注意到了他的一些小表情,不过没有理就是了。
她淡淡的嗯了一声,让人下去之前,还不忘打趣似的嘱咐了一句:“管好你手底下的那几个人,别再让他们碎嘴巴似的,传出什么不该传出去的风声,不然……”
不然什么她没有说出来,但廿九已经实打实的感受到了他话里的威胁。
“属下领命。”
“嗯,下去吧。”
打发了廿九等人下去,南宴心情疲惫。
司予白端了一碗红豆沙汤圆进来。
“累了吗?先吃碗红豆沙,休息一会儿……”
南宴对着人笑了笑,嗯了一声。
红豆沙口感绵密,不甜不腻,配上黑芝麻馅的汤圆,味道刚刚好。
她一口气吃了两个汤圆,又喝了半碗红豆沙才停下。
“大靖这边,你准备怎么处理?”
南宴擦了擦嘴,问司予白。
她安排廿一等人的事情,并没有瞒着他。
“我想咱们不如尽管其变好了,就来个以静制动。看看宁王他们想要出什么招,咱们见招拆招就是了。”
这样的话,洛摇就得杀了。
南宴略想了下,安排了个人去做这件事情。
司予白不免问道:“咱们不用审问一下她吗?”
“若是她临死之前想要说的话,那便听一听。若是她不想要说,也没有什么审问的必要。”
免得听多了,反而影响起自己的判断来。
“左不过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
南宴语气淡淡的,没说她对洛摇身后指使的人了如指掌。
司予白虽然心里还是想问一问的,但南宴都这么说了,他便道:“嗯,我都听卿卿的。”
南宴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还是想要问的。
她笑了一声:“你若是好奇,想要问的话,就去问一问。说不定这样一问,还真的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收获。”
司予白摇了摇头,正想说不用。
南宴先一步开口道:“左不过,我也就是因为懒,所以才不想审问的。你若是愿意问的话,倒是省得我麻烦了。”
司予白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她的神色,见她说的不像很勉强,立马就应了。
“好,那我就去问一下,让人留她一命带回来。”
南宴这里同意了,自然会有人去传话给之前去解决洛摇的人。
两个人就又说起乾元帝的事情:“……我总觉得他的图谋不小,要不然,也不会早早的就同宁王之间定好了一套暗语。”
司予白神色严肃道:“宁王早年间,曾去过东乌,在那里生活了三年。回来后,他便登基为帝了,封了人为宁王……我总觉得这之间有什么联系。还有德妃,她曾私下里,见过宁王几次。”
“德妃见过宁王?”
南宴略有些惊讶。
司予白点了点头:“确实是私下见过。就是不知道,这事儿是在他的默许下进行的,还是背着他偷偷摸摸来。”
司予白口中的“他”,指的是乾元帝。
自打知道了先皇后被害的真相,他连皇帝老子都叫不出口了。
恨不能得个消息,证明两人不是亲生的才好。
“这事儿倒是有意思。也不知道德妃在这其中,究竟是扮演个什么角色……这事儿跟大漠那边又有没有关系。”
南宴搅动了几下,已经凉掉的红豆沙:“说不定,大靖皇帝也存着跟咱们一样的心思。”
跟他们一样的心思?
司予白茫然了一瞬,像是忽然抓住了什么重点一样,激动道:“你是说,他也想一统天下?”
“如果有机会的话,谁会不想扩大自己的版图呢?”
南宴淡淡的笑了笑。
且瞧着乾元帝对南族的野心,大靖历代皇帝对南族的野心,就知道他们绝对不满足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