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前,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这座小镇最繁华的商业街。
人们高举着火把,赤裸着上身,仿佛在祭奠什么。
是一盘又一盘精致摆放的肉类,此刻从盘子里不停有淡淡的雾气冒出。
这个世界愈发真实了起来,他记住了越来越多的、原本模糊的面孔。
这是主的馈赠,是击败恶魔的战利品。
卧室的门不合时宜的开了,是母亲,她带着镇上地位最崇高的那位大主教来了。
深灰色的教袍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在胸口十字架之上是一张埋在了阴影里的面庞,看得出,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刘夜明不禁有些害怕,主教大人双手合十,将十字架捧在了他的鹰鼻之下,他在喃喃自语什么。
接受主的馈赠?
对,他想起来了,自己好像还从没有吃过那击败恶魔的战利品。
“孩子,吃下馈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金发女人扭着腰肢端上了一盘冒着雾气的肉食。
“母亲,一定要吃吗?我有点害怕......”
小男孩呆愣愣的回答看起来像是缺了一块魂魄一样的无神。
金发女人露出一个及其灿烂的微笑,她用行动回答了他。
她用一支流着银光的叉子从雾气中挑出了一块金灿灿的肉类慢慢送向了刘夜明的嘴边。
房屋开始剧烈颤动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生气了!
刘夜明感觉有什么东西一把将他拉入了黑暗。
父亲、母亲、还有那位主教大人,一切的一切开始扭曲了起来,他掉下去了!
有人在黑暗里低声诉说着什么。
“杀了他们!”
“在这个世界只有我们是一伙的,朋友。我门一起逃出这笼子!”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愿醒来?”
“他们、他们在吃我的血和肉!”
“你忘了吗?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喂,我不和你计较以前的恩怨了,我门一起逃走吧!”
“他们就是掠夺者。”
“我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消逝了......”
“喂......说真的,快走吧......”
声音越来越小,好像飘到了几百年前。
这个地方慢慢的又只剩下一片黑暗与虚无。
刘夜明的脑袋开始剧烈疼痛了起来,他第一次感觉到“真正”的悲伤。
那些掉落的光阴碎片、那些残缺的情绪好像在这一瞬间要全部涌入他的脑海。
剧烈的头疼让男孩蜷缩成了一团。
父亲与母亲?我什么时候拥有过?
他记起来了,他初生降临这个世界时,就是一个人。
就好像是为了面对世界的劫难,他的童年一直在各个黑暗的角落辗转,从未感受到过幸福与归属感。
从大山深处走到幽深的矿井,又被卖到边境,最后慢慢走向世界边缘。
直到十八岁的那天,他醒了。
血脉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你的名字叫刘夜明。
夜尽天明。
你的血液里,流淌着斩龙人的传承。
你必须守住这片土地的每一个夜晚。
你必须要在世界的边缘去找到它们。
最重要的是,你必须要把我们失去的、包括它们,统统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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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北市第一人民医院在一个月前就宣布封锁顶层楼道。
他们迎来了一位被冰冻了十年的“植物人”。
患者及其怪异,似乎没有任何社会关系,但将他送过来的居然是今北大学中文系的教授门,还有一位爱看护士屁股的好色道士。
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份厚重的红头文件。
上面写着“绝密”。
今天是二月初二,也被称作龙抬头。
一缕阳光穿越了数不尽的遥远距离洒进了病房里。
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位胡子拉碴的年轻人,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安详,就像在做一个美梦一般。
“醒来了?别装,这会儿就你我二人,赶紧起来吧。”
靠坐在他身旁的是一位两米开外的大汉,一身劲爆的腱子肉将整件卫衣撑起了漂亮的弧线。
“我叫余礼,是个读书人。”
及其精简的自我介绍,他甚至连头都没转一下。
不知封闭空间内从哪吹来了一阵风,窗帘摇曳了几下,房间内忽明忽暗。
再看向床头时,已是空空如也!
“擦你个坏小子!”
这位自称读书人的汉子一把捏碎了床头的暖壶,滚烫的开水流了他一手。
“怎么回事小余?人呢?”
老道士匆匆忙忙的推门房门,一脸焦急的样子。
“赵老头,这斩龙者的血脉太邪乎了,我赡养的浩然气都没一丝察觉。刚不过是诈他一下,没曾想还落了这么个烂摊子!”
余礼十分生气,为了寻他,他们可是整整花费了十年光阴!
谁知道老道士倒是丝毫不急,他先是坐在了空荡的床头,随后不知从哪摸出一老干部搪瓷杯来了口热茶,“不用担心啦小余,你这读书人的脾气是真差啊。”
“不担心?不担心就有鬼了!安西市那边已经快压不住了,他若再不现世恐怕那些东西会越来越猖狂!”
“放心啦,你想想,他复苏后,第一件事会去哪里?放心,最终他的命数会与我们交织到一起的。”
与此同时,一位身穿保安制服的年轻人正大步的踏出了第一人民医院。
他的背后被穿过树荫的阳光铺出了一条通往光明的路。
十年一梦。
今北市的龙气已经衰弱到如此地步了?
刘夜明贪婪的吸允着每一寸空气,他终于回来了,这座熟悉的城市。
“喂,保安大哥,有坏人尾随我!可以帮帮我吗?”
是一位身穿今北市实验外国语中学校服的短发女孩,此刻她正奋力的贴紧刘夜明。
什么情况?我的能力已经衰败到这种地步了?
刘夜明倒吸一口凉气,他居然没有察觉到有人居然无声无息的摸到了他的身旁,看那相貌还是一个人畜无害的高中学生。
穿校服的女孩正松下一口气,准备借助手机求救时,刘夜明已经消失了。
“啊!有鬼啊!”
女孩的尖叫声打破了宁静的早晨,一时间有不少大爷大妈打开了窗户指着女孩叫骂,同时也喝退了不远处的一伙怪人。
而躲在另一街口的刘夜明深深吐出一口气,“嘿,看来身法还没丢,好险。”
他一直看到那伙怪人骂骂咧咧的走开了,才朝远处走去。
并非是他没有正义感,是他真的害怕了。
十年前正是一个身穿碎花小裙子的女孩让他大梦了一场,他不想十年后又重蹈覆辙。
就好像是下水道里那些见不得光的生物,他不希望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太多痕迹。
他要去夺回那些属于他们血脉的东西,再寻找到那位来自长白山的“王”的下落。
但在这之前,刘夜明要去拿回一件被他冷落了十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