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霖州、云锦……
余初手中的铅笔在纸上跃动着,迅速的勾勒出古代区的地图轮廓。
她的笔在长平上打了×,在云锦的位置画了个○,而霖州的地方打了个“?”。
其实初代在选择驻点时,有个共性,为了方便物资运输,选择都是水运城市。
同时也方便了人员的转移。
驻点那么多同事,围而不杀,还不辞辛苦的把几十号人运走。
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
余初将笔最后定在京都的位置,在上面画了个五角星的标志。
不过现在能猜测的是:
1、谭宪应该知道些什么,不然不可能恰巧路过云锦。
2、国师大人,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她在云锦和京都之间用箭头串联,然后将笔往床上一扔。
抓了个枕头闷在自己脸上。
她那个前未婚夫倒是没什么,翟家高门大户的,翟翎羽那小子人长得好,遭遇过家庭变故后,锐利和纨绔也磨得一干二净,性格沉稳老辣。
正是京都那一群夫人眼中的乘龙快婿。
三年过去了,现在可能早就妻妾满屋,孩子好几个都打酱油了。
那里会在意当年宋家那颗被收养的小白菜。
反而是宋家,如果遇到,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
不过这事儿,事先做再多的心里建设也没用,真要遇到了,只能等遇到再说。
余初起身,从脸盆架子上将脸盆拎了起来,放在地上,将地图和一些看完的资料尽数都烧了。
古代客栈全木构架,缺点就是隔音不好。
她坐在床上擦着自己半干的头发,能够清晰听见隔壁桌椅移动声,和楚小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然后慢慢没有声响,一直到了晚饭的饭点也没有动静。
客栈的晚饭走的也是朴素风格。
素菜都是海碗扣,里面油星子都难看到,肉稍稍要好一些,只是舍不得下大料,她给的银子足,厨子好心特地挑了块肥肉——
总之一言难尽。
唯一烧的不错,是那道鱼汤了。
余初让小二拿了托盘和空碗,将菜分装到了空碗里,就着剩下的菜,解决了晚饭。
她端着晚饭去敲楚小哥的房门。
敲了几次都没有动静,余初有些担心楚小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将托盘放在地上,打算先踹开门再说。
门很结实。
她穿的又是软底鞋,第一下没有踹开,余初捏着裙摆正打算来第二下,屋内传来一声嘶哑的声音:“余姑娘?”
“是我,我见你中午晚饭都没下楼,就给你带了点吃的。”
“稍等。”
屋内先是有踉跄的脚步声,移动凳子哐当声,也不知道撞到了哪,压得几乎听不出来闷哼声也一同传来。
端着烛台的影子离门越来越近。
房门被打开,露出楚小哥来,他站的如同青松,后背挺直,伸出右手想过来接余初手中的托盘:“昨夜没睡好,贪睡了会儿劳烦余姑娘挂心。”
这样的表情和语气,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余初叹了口气,如果他另外一只手不是扶在门框的话。
余初侧了一步躲开了楚小哥伸过来的手,绕过楚他踏进门内,自然的跟进自己屋子一样:“今天的鱼不错。”
楚小哥收回手,背靠着门框:“是么?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
余初将饭菜在桌子上摆好,见他没有动弹,干脆拉了凳子自己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副要长坐的姿态。
楚小哥:“余姑娘,这天色不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有损你的清誉。”
“我在你屋里打过地铺,在顾文澜后院里斗过丫鬟。”余初端起茶盏,“你觉得我有清誉这玩意?”
楚小哥被余初的理论震了一下。
好一会儿,他才无奈笑了起来:“还得余姑娘受累一趟,下去拿壶酒,这灯下美人相伴,没有酒怎么行。”
余初放下茶盏:“要酒不用下楼拿,我屋里就有。”
楚小哥神色松了下来:“那麻烦姑娘了。”
余初起身,慢悠悠的走出楚小哥的房门,慢悠悠的走到自己门前,又慢悠悠的走进自己的物资。
最后慢腾腾蹲在地上,从床底抓出带木箱,吹了吹上面的浮灰。她听着隔壁缓慢到有些艰难的脚步声,垂下的眼帘。
她这次特意带了对外伤效果好的药物和手术工具。
没想到这么快会用上。
等到隔壁声音消失的时候,余初才拿着药箱回到楚小哥的屋子里。
楚小哥正坐在桌子旁,坐姿无可挑剔,只是嘴唇发白,垂着的手,微微抖着。
想来是疼极了。
这个人很有意思,救她的时候,什么手段都不忌讳,千里送、进戏班、哭穷耍赖,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但是一轮到自己——
却又竭力藏着掖着,躲不过了,就拒人千里之外。
每个人受到外界伤害后,反应会和本性有所差异。
就好比肃美人,是刺猬模式的,竖起刺,不分敌友无差别攻击。
而楚小哥,典型的狗脾气。
余初秉着人道主义,等楚小哥基本上快吃晚饭了,才正式进入正题。
她看了一眼楚小哥的下半丨身,觉得人和人之间,果然还是陌生的时候最好打交道。
现在两人都熟了,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下手了。
于是委婉的问了句:“楚先生,你这次去戏班,行李都带出来了么?”
楚小哥放下筷子,仔细思考了下:“我走的急,除了衣物和银子之外,并没有带太多行李。”
“那——”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裤子带够了吗?”
楚小哥板着的脸,如同这夜里的烛火一般,一下子就红了。
余初看到楚小哥的伤口后,才知道,他为什么一天都没有动静了。
伤口又开裂了。
只是之前条件有限,伤口没有缝合,这一次她带了皮肤订合器,原理跟订书机一样。
将伤口用生物材料钉起来,在伤口愈合中,会慢慢被人体吸收。
简单来说,就是不需要特别专业的人员,也能缝合好伤口,而且伤口愈合后不需要拆线。
这样,即使她离开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在这之前,她要先将伤口从头到尾处理一遍。
余初问小二要来热水后,余初扶着楚小哥坐在了床上,半蹲在他的身侧,一手拿着手术刀,一手拿着纱布开始清理伤口。
难得的,楚小哥这次没有从头到尾闭眼装死,也没有低着头沉默着。
“余姑娘,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余初将坏死的皮肤组织切割掉:“嗯?”
“你可曾婚配?”
第二十九章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
烛火在哔啵声中摇曳着, 使得原本就昏暗的光线, 愈发的晦涩不明了。
即使是在现代区, 单身男子询问单身女子“你结婚了没有?”“你有男朋友吗?”类似的问题,十有八九都是想在追求前例行一问,事先扫个雷,避免遇上名花有主的乌龙。
而在古代区——
这基本跟提亲无疑了。
其实, 也不怪人楚小哥。
即使这里的文化氛围有盛唐的气象,可封建社会依旧是封建社会。
没看她的手还放人大腿上, 离男人最重要的器官, 径直不到二十公分。
楚小哥在这样的情况下, 询问自己是否有婚配, 无关乎其他, 多半只是观念和从小的教育问题。
“我定过亲的。”
没想到短时间的沉默后, 等来了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楚小哥眼皮颤了颤, 原本就不好看的的脸色, 似乎更加没有了血色。
“医治你也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余初将清理伤口用的纱布扔到一旁的地板上,用浸泡在酒精里的棉花, 对伤口进行消毒“我出身草野, 不识礼教,历来孟浪惯了, 楚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余初回想了自己的话,觉得该说清的已经说清了,简单直白不模糊。
可能短时间内会对小哥的自尊心产生些许影响, 不过比起“娶她”这种终身负担,那些影响,对楚小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况且——
余初一手合拢伤口,一手握着皮肤订合器,开始了缝合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