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没准他把刀藏在龙尾巴所在之处了。
她想着,不自觉地轻笑了一声。
易弦莫名其妙,转过头看看她。
何田本来有些心虚,再一看他蒙着纱布的“酱缸”样子,立刻放心了,大胆地看着他。
反正隔着两层纱布,你也看不到我在看什么。
“你看什么?”易弦问。
何田笑,“嘿嘿,没看什么。”
她转过脸,低头又闷笑两声,继续刮皮子。
“要是想要皮革,现在就可以把毛那面的毛也全刮下来,要是想要皮草就省了点事。”
“那就要皮草吧!”易弦也开始觉得累了。
“行。不过,这几张兔子皮和松鼠皮,得全刮了,我想用来做手套,还有鞋子。”
皮子刮完,才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才是最恶心的部分呢。
硝制。
把硝制用的药水涂在皮子上,抹匀,用竹钉在皮子边缘敲出小洞,固定在薄薄的桦木板上,或是用绳子穿在洞里,把皮子绷在一个圆竹圈上。
固定好的皮子挂起来晾晒,晾干之后再涂一层药水,再晾干,反复几次。
药水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要是同时硝制的皮货多,一走近,眼睛就会被熏得流出泪。
硝,盐,明矾,都可以做成溶液进行硝制,实在没有这些,把皮子泡在腐烂的草木水里也行。全都没有的话,还有一种最恶心的方法,就是用动物的脑子,加上水,捏碎,搅合成稀糊,涂在皮子上。
这种硝制方法臭不可闻。但是硝出的皮子却是最柔软的。
硝制完成后,还要揉皮。让皮子恢复弹性。
对于大张的皮子,比如鹿皮,獐子皮,狼皮,两个人一人抓着一边,把皮子放在刮皮的木桩子上,皮面向下,毛面向上,先用力拉伸,再来回拉动,拉的时候再用力拉伸,皮子就越来越软,越来越光滑。
小点的皮子,比如兔子皮,就只能自己来了。可以找一颗粗细合适的树,把皮子围在树干上,来回拉,像貂皮这种精细的皮子,那就得顶在膝盖上拉了。
这一步,才是最费力费时的工序。
对于貂绒这种高级皮货,每一步都要更小心,所费的时间更多。
那几张貂皮硝好之后,何田每天晚上临睡前还把它们带回屋子,一是怕被什么动物给咬了,另外,她还会一有时间就抓着貂皮放在自己膝盖上拉伸。
皮子揉好了之后,还有一道工序,是冷烟熏。
工坊旁边有个小屋子,和熏肉小屋相似,但是小得多,房梁上垂下一根绳子,吊上编得极为稀疏的竹网,把已经很柔软的皮子皮面朝下放在网上,小屋中间放了一堆石头垒成的火塘,从林子里捡些新鲜的桦树枝或是红杨树枝,火塘里放上干草点燃,含有大量水分的树枝不会燃烧,只会慢慢释放青烟。
烟的温度不高,不会破坏皮子。视皮子的大小,熏上一两天后,取出来,皮毛有一点淡淡的烟熏味,皮面微微变黄了些。
到这时,整个硝制的过程就完成了。
冷烟熏烤这个步骤并不是必需的,有很多人会省略这一步。但是熏过的皮革皮草不会发霉也不会虫蛀。
最后处理好的皮毛柔软,厚实,富有弹性,皮面光滑得像绸子,就可以拿来做各种衣物了。
受了何田说他“只懂理论和吃”的刺激,易弦在皮货硝制好的那天主动要求今天他做晚饭。
于是,何田在家忙着剪裁皮子的时候,他蒸上米饭,提着篮子出去了。
上次抓到的那十几只虾已经吐净了泥沙,可以吃了。
易弦把它们提到山涧边,去掉头,后背切上一刀,壳也剥掉,再剃掉背后那条沙线,洗净沥干。
冷烟熏皮货给了他启发,让他想起从前吃过的一道菜。
他用几块石头在山涧边搭了个火塘,升起火,到河边树林里折了许多柳枝,一半编成一根圆网,一边放在火上,很快,柳枝上的嫩叶卷曲变黄,火塘里明火熄灭,升起了烟。
易弦砍了两根树枝,劈成Y形插在火塘两边,用柳枝把圆网挂在上面,再把篮子里的虾仁小心摆在上面。
然后,他提着篮子去菜地采了黄瓜和水萝卜,提到山涧边洗净,这时,柳枝圆网上的虾仁也熏好了。
去头剥壳后的虾仁原本是雪白的,现在缩小了一点,弯曲起来,变成了乳白色,还泛着一点黄绿色。他捏了一个虾仁放进嘴里,嚼了几口,露出满意的微笑。
易弦提着圆网和篮子回到家,米饭也蒸好了。
他的刀工一向没得说,几下把小水萝卜和黄瓜切成厚薄一致的圆片,在陶盘里一片摞一片摆成螺旋形,再放上虾仁。
盛上两碗米饭,他骄傲宣布,“何田,开饭了。”
何田看了盘子一眼就发出惊叹,碧绿的黄瓜片和边缘是鲜艳粉紫色的小水萝卜错综摆开,光是视觉效果就很惊艳,虾仁像是白灼的,可是闻起来带点淡淡的草木清香。
易弦夹起一个虾仁,放进她嘴巴里。
何田仔细品了品,虾仁保留着弹性,多汁肉厚,只有一点点盐的调味,但是又有种清香,让虾肉的甜味更突出了,“这是怎么做的?”
易弦得意地笑,“哼,这就是柳叶冷熏虾仁。怎么样,我实践起来也不差啊!”
何田笑了,“确实比你做的面条好吃!”
饭后易弦才告诉何田这道菜的原型是什么。
“用上好的茶叶,放在干锅里小火熏烤,上面放上铁网,用烟熏到虾仁弯曲起来就能装盘了。我们这儿没茶叶,我就想到用柳枝。”
何田咽口水,“还真没想过这种吃法,那柳叶能不能炒来吃或者晒干泡茶呢?”
“可以试试!”易弦积极响应,他心里暗暗说,嘿嘿,何田,换我支配厨房的时代就要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祝大家愉快。
第62章 蜂蜜
到了七月中, 终于可以去取窗户了。
这两周里, 何田和易弦完成了很多工作:收集了不少干草,盖了一间窝棚, 做了几罐果酱,翻修了厕所,晾干了两大盒桑叶, 做了够用一整年的肥皂, 硝制了去年打到的皮货,还烧了一窑陶器。
看起来真是做不了不少,可是仔细一想, 还有很多要做的。
在附近另一条支流河道附近,有一片林子,长着樱桃,杏子, 还有梅子,再不去采摘,很快就会被小动物吃完了。
还有, 附近的河流,现在一定聚集了很多洄游的鲑鱼。再往它下游的支流走, 能抓到银鲑鱼,如果从那里进入丛林, 向山上走,穿过山间的瀑布溪流里能抓到粉红鲑鱼。
这些地方当然也可能有熊出没,但是比起温泉山谷, 出现熊的几率要小得多,是值得冒险一去的。
一条鲑鱼可以重达十五公斤,要是可以多抓些鲑鱼当储备粮,今年冬天就不用像去年那么辛苦地凿冰拉网捕鱼了。
去年,何田根本没能去捕鲑鱼。
去捕鲑鱼,需要一天的路程,如果在第二天就捕到了足够多的鱼获,往返最少也需要三天。
在夏季,三天的时间,鱼都腐烂了。所以,捕到鲑鱼后就得取出内脏,切成鱼排,尽快就地熏制,才能带回来。可在野外熏制鲑鱼或者任何野味,都是很危险的。
熏制时发出的香味会引来捕食动物,没有同伴守望相助,实在太危险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
何田信心满满地取出地图给易弦看,计划好了路线,准备取窗户之后就动身去捕鱼。
去取窗户的前一天,何田和易弦满怀期待又充满不安地打开了封住的窑炉。
拉起送柴进去的铁板,封在那里的砖头摸起来似乎还是微温的。
把它们一块块拆下来,光亮渐渐投进窑炉,两个人的心也越跳越剧烈。
“能看到么?看不到么?把窑顶的小洞也打开吧?”易弦显然有点着急了。
“去吧!”
易弦爬上窑顶,把那个洞里的砖头也取出来,窑炉又亮了一些,何田扒砖头也扒得越来越快,等他爬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窑炉。
易弦小心翼翼拿起一只碗,先捧着看了看,再大着胆子轻轻用指头在边缘弹了一下,陶碗发出悦耳的声音,还是完整的。
“哈哈!烧好了!成功了!”他转过身给何田一个熊抱。
“赶快都搬出来!”何田也挺激动,这可是她全权负责烧的第一窑陶器啊!
两个人轮流进窑洞,把烧好的陶器一样样搬了出来,放在窑炉前的空地上,小麦跟着来看热闹了,凑近一个水缸闻了闻,蹭了一鼻子黑。
烧窑的木柴全都成了灰,两人搬出所有陶器后,身上手上都黑了,虽然很狼狈,可是却都一直在笑。
两个人对着一地的陶器傻笑着,摸摸这个,再拿起另一个欣赏半天。
终于从狂喜中冷静下来了,何田让易弦拿了些干草。
她教他一缕一缕抽出来干草,两股一起,拧成手指粗的草绳。
两个陶碗之间垫上一把草,按照大小几个几个摞成一摞,用粗草绳扎在一起,就能提起来。绑了草绳后运放和取拿都方便顺手多了,还可以防止它们在严冬冻裂,再要拿的时候也保护它们不会被轻易碰碎。
把草绳绑好的陶器放在草篮子里,用小板车慢慢运到存放陶器的窝棚,再小心一提一提地放到的木架子上。
陶缸,陶罐,这种大陶器,每一只在缸体外面用草绳打两个个十字结拴紧再运放。
最后运回家的是要拿来用的碗盘器具。
易弦把这些全都运到山涧边擦洗干净,再运回木屋,一样样摆在桌子上欣赏一会儿。
何田很喜欢易弦做的荷花杯子,用布巾擦干,就放了几粒晒干的蓝莓,倒上凉开水,再加一勺蜂蜜搅了搅。
她端着杯子笑嘻嘻走回桌前,坐下,喝一口,“啊,用了新杯子,连茶都更好喝了。”
除了这些成功的作品,他们还见缝插针地烧了些风铃。每只风铃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倒扣的小杯子,因为它们大多数是易弦做失败的杯子改造的。为了做风铃,还烧了些陶珠子。
改造成风铃的陶杯底部有一个孔,取一根草绳,先在绳上穿一颗陶珠,两边各打一个结,固定住珠子,再穿进风铃的孔里,就可以挂在篱笆上房檐下了,草绳尾巴上栓上一小块薄木片,风一吹,木片来回飘荡,牵动绳子不停晃动陶珠,敲在风铃壁上,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吓得没见过世面的小鸟和松鼠不敢跑过来,倒是可以用来保护菜地。
但是,到了夜里,只有有点风吹草动,风铃也会响个不停。
何田第二天划船取窗户的路上,还觉得一直能听到风铃在响。
到了老木匠家,他正在院子里做独木舟。上次他们来时见到的那根桦木已经完全掏空了,能看出船的形状了。老木匠把一块块木板楔在掏空的树干中,把圆形的树干向外撑开,一次一次换上更长的木板,树干截面逐渐由缺了一方的圆变成弯月形,船就基本做好了。
何田和易弦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老木匠固定好一块撑船的木板,才领他们去看新做好的窗户。
新木窗油了一层清漆,还像原先那样分成十二个格子,装上玻璃。
付了尾款之后,何田摸摸瘪瘪的钱袋,有点忧愁。
希望从现在开始直到明年春天,不要再出什么事了。剩下的钱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