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黑影在滚入屋内后便没了下一步动静,甚至没能爬起身,半晌后发出一声低吟。
“你是何人?”溯辞冷声开口。
那团黑影僵了僵,慢慢挪动身躯抬头看向她,脸上赫然戴着溯辞被抢去的那张面具。
“是你?!”二人异口同声道。
溯辞更加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短匕,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反倒是徐冉松了口气,慢慢坐起身来,捂着腰腹处,嘴里吸着气,低声道:“误闯至此,姑娘见谅。”他的目光在屋内巡梭一圈,又问:“姑娘可有伤药或是烈酒借我一用?”
“借着灯光,溯辞看见他腰腹间一片血迹斑驳,指间还有鲜血不断渗出,顿时惊道:“你受伤了?”
“不是什么要命的伤,包扎包扎就没事了。”徐冉仰头笑道,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我去找人给你包扎。”溯辞皱起眉,当机立断,转身就走。
“别!”徐冉摇摇晃晃站起身,一个箭步上前扯住了溯辞的衣袖,似乎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起牙,道:“你帮我就行,不要惊动旁人。”
“可你……”溯辞瞪大了眼。
这大半夜的,男女授受不亲啊大兄弟!
看出溯辞所想,徐冉笑道:“没事,我和你一样,也是女……”
“溯辞!出什么事了?”他的话没说完,隔壁的薛铖魏狄听到动静,推门闯了进来。
薛铖一抬眼就看到那张欠抽的脸,而这人的手还拽着溯辞的衣袖。
“又是你!”薛铖面色一沉,大步上前打开徐冉的手,将溯辞挡在身后,怒道:“白天就罢了,半夜居然还敢闯来!”
徐冉抬起手,笑道:“这位脾气大的兄台,你误会了。”
薛铖很快发觉他的伤势,侧脸向溯辞,狐疑道:“他怎么了?”
“他受伤了。”溯辞探出头,又问:“你方才说你和我一样?什么一样?”
徐冉耐住性子解释道:“我和这位姑娘一样,是女扮男装,兄台你真误会我了。”
徐冉的面容俊秀,又有几分英气,的确是一副雌雄莫辩的长相。可薛铖不轻信,挑眉看向他。
伤口隐隐作痛,徐冉不愿再多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走上前伸手对溯辞道:“手给我。”
“你想做什么?”薛铖警惕地问。
“你怎么这么啰嗦呢?”徐冉皱起眉,不由分说地抓住溯辞的手,扯着她一手按上了自己胸,道:“这下信了吧!”
别说薛铖和魏狄大吃一惊,就连溯辞都目瞪口呆。
虽然小,但手下的触感的确是软的!
溯辞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手,甚至忘了抽回,半晌才转脸对薛铖讷讷道:“她……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溯辞:第一次摸到别的女孩的胸,激动.jpg
徐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薛铖魏狄:……
PS:修了下上一章承光帝命薛铖到任的时间,从三个月改成了半年~
第57章 凑巧
许是徐冉的豪放将三人震慑住了, 薛铖一言不发地差魏狄去拿伤药,神色复杂地看了徐冉一眼,而后行至窗边确认并无旁人之后才略略放下心来。
左右不过一个受了重伤的人,闹不出什么乱子。
溯辞在收回手后还十分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又看向徐冉摇摇欲坠的身形,这才慌忙扶她到桌边坐下,蹲下身检查她的伤势。
薛铖双手环胸,问:“敢问姑娘是何方人士,何人伤的你?”
“我叫徐冉, 江湖过客耳,不足挂齿。”徐冉牵了牵嘴角,笑道:“这伤也是最近语气不好, 遇上了老仇家罢了,不会给各位带来麻烦的。”
她的笑容十分爽朗, 天生带着几分令人信服的气质,见薛铖仍皱着眉, 她又道:“等止住血包扎好伤口我就离开,各位搭救之恩在下铭感五内,来日必当重谢。”
“不行。”谁知溯辞看过她的伤口后却皱着眉拒绝,起身道:“你的伤口太深了,如夜已深, 且不说你去何处落脚,单单这伤口也很容易再次崩裂。即便姑娘若有急事,也请在此歇一晚再走吧。”
徐冉眉开眼笑, 无视薛铖那针扎一般的目光,伸手拉住溯辞的手,道:“姑娘善心,先前唐突你实在抱歉,只是还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溯辞。”溯辞应道:“徐姑娘还是住一宿再走吧。”
徐冉看着溯辞清亮的眼眸,片刻后点头道:“也好,既然溯辞姑娘开口,却之不恭。”
薛铖的眸光微微一沉。
此时魏狄拿着伤药棉布、端着热水返回,由于徐冉是女儿身,又伤在腰腹,清洗包扎的事自然只能由溯辞来做。薛铖与魏狄没有离去,却背过身立在窗边,身后很快传来衣物的窸窣声和徐冉压抑的痛呼。
魏狄瞥了眼薛铖,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角,无声比了个口型:怎么办?
薛铖睨他一眼,突然心里有了主意。
溯辞的动作很快,不过多时便将伤口清洗包扎完毕,忧心忡忡地对她道:“你的伤太深,我们的伤药也只是应急用的,明日还是寻个好大夫再看看吧。”
徐冉双唇惨白,额上遍布细密的汗珠,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低声道:“多谢。”
听得徐冉回话,薛铖转过身径直走向溯辞,拉过她的手,道:“伤口既已处理完,徐姑娘今夜就安心在这里歇着吧。”又转脸招呼魏狄:“你今夜在这守着,以防万一。”
“啊?”魏狄瞬间垮下脸。
徐冉看了看一脸苦相的魏狄,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溯辞,道:“兄台,这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好吧?”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况且姑娘有伤在身,特殊时期特殊处理。”薛铖面不改色回道,拉着溯辞就往屋外走,一丝商量的余地都不留,一面走一面道:“夜深了,徐姑娘早些休息罢。”
房门再度合上,将两张极不情愿的脸关在门后。
待回到房中,溯辞这才疑惑地问:“为何要把魏狄留在那,就算是特殊情况,也不太妥当吧?就算要看着她,我也能呀。”
薛铖深深看她一眼。
直觉告诉他,若真敢把她俩放一起,明日早上他绝对能看到两人同床共枕的模样!况且……
“方才可以直接打发她走的,何必再留她一晚呢?”薛铖将她垂落的鬓发拢到耳后,道:“她身份未知,惹上的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就不怕她包藏祸心?”
“只是觉得徐姑娘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溯辞解释道:“而且咱们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让她欠我们一个人情总比得罪一个人好,结下善缘,说不定他日有用武之地呢。”
薛铖捏捏她的脸颊,道:“不无道理,但下回可不许再这么莽撞了。”
“知道啦。”溯辞扑去他怀里,嘟哝道:“折腾这么久都困了。”
“睡吧。”薛铖附身抱起她,大步走向床榻。
静夜里这一盏柔和的灯很快在她细微的呼吸声中与黑暗融为一体。
而此时隔壁的徐冉和魏狄大眼瞪小眼。
徐冉率先抢占了床铺,理直气壮道:“我有伤在身,我得睡床。”
魏狄一挑眉,心道:说的好像我稀得跟你抢似的,况且就算我真要抢,这病怏怏的样子还想抢过我呢?
但他面上不显,默默走到桌边坐下,说:“你睡吧,我在这守着。”
徐冉眯起眼,又道:“这位兄台,我自幼睡觉枕头下都会垫把剑,如今我虽然有伤在身,但反应还是很迅速的。为了安全起见,请千万不要接近我身侧一丈之地。”
魏狄内心冷哼一声,举起手指道:“徐姑娘放心,我以我爹最宝贝的那只画眉鸟儿发誓,我对姑娘没有半点兴趣。”
徐冉嘴角一抽,立即倒在枕上,咬牙切齿道:“那就好!”
二人内心:瞧不起谁呢?!
一夜无话。
翌日,饱睡一宿的徐冉撑出一副已无大碍的模样向他们三人辞行,感谢之话必不多说,末了还殷殷捧了溯辞的手,信誓旦旦说若有缘再见,必请她去家中做客。
临走时还向溯辞换了张面具,大步流星而去。
魏狄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背,看着徐冉离去的方向,问:“将军,今日启程么?”
薛铖慢慢收回目光,点头道:“歇了两日,该出发了。再有四五日的行程就能到越州边境,往后恐怕就没有这般清闲了。”
***
再说徐冉。
辞别薛铖等人后还没走出多远,她的步子就开始变得虚浮,腰腹伤口隐隐作痛,显然方才精神奕奕的模样乃是强撑。她咬着牙稳住步子,摸进客栈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扶着墙撞入一户人家宅院。
木门咿呀声骤响,她反手将门关上,后背抵着木门大口喘息着,还不等她再迈开步子,屋内奔出一个青衫女子,见她如此狼狈模样,惊呼道:“大当家!”
听到熟悉的声音,徐冉的心顿时落回实处,内里强撑的一口气卸去,整个人慢慢靠着门扉滑了下去。
“你受伤了?”青衫女子快步上前扶住徐冉,架着她慢慢往屋里走去,声音惊怒交加。
“燕娘。”徐冉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快、快去给我煮碗糖水来……”
燕娘的步子微微一滞,哭笑不得地问:“我说大当家的,你这究竟是受重伤了还是饿的啊?”
“我被鲁大有那个小人埋伏中了一剑。”徐冉抬头瞪她,“我从昨儿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上饭,还来葵水了!这可是三重伤害,比受重伤厉害多了!”话到最后声音又软了下来,靠在燕娘肩上哎唷直叫唤:“不行了不行了,快快快,煮碗糖水来……”
燕娘无奈看她一眼,道:“你小点声,隔壁还有人呢,一嚷嚷整条巷子人都知道你来天葵了。”
徐冉一副死人样挂在她身上,没了说话的力气,只能哼哼两声以示不满。
把徐冉放到榻上,燕娘扭头直奔厨房,不多时便捧了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水来,还十分贴心地加了个蛋。在榻上挺尸的徐冉闻见味儿挣扎着爬起身,也不怕烫,滋遛滋遛地把一碗糖水嘬了个干净,又倒头在榻上躺了一刻钟,顿时又精神奕奕地爬了起来。
“缓过来了?”燕娘问:“你的伤要不要紧?”
徐冉摸了摸腰侧,想想还是道:“昨儿简单处理了下,你这儿还有药么,我重新上药。”
“有,上回你娘给的药膏还没用完,我去给你拿。”燕娘即刻起身去拿药。
徐冉解开衣服,将棉布一层层拆下,看着那还混有血迹的布条,叹息一句:“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燕娘拿着药膏回来,蹲在她身前给她上药,疑惑问道。
“这么好的姑娘,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了。”徐冉摇头感慨。
燕娘深知她爱美人的秉性,无声挑了挑眉,看在这狰狞剑伤的份上,忍住没开口戳破她的幻想。
等到重新上药包扎好后,徐冉恢复了一副凝重的表情,手指轻点膝头,沉声道:“燕娘,这件事恐怕没法悄悄查了。鲁大有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是凑巧碰上了,搞不好已经有旁人盯上了那地方。”
燕娘同样肃色问:“要不要派人把他们截下来?”
“截了一个保不齐还有旁人。”徐冉摇摇头,沉思片刻后道:“你去通知分舵的人,让他们在越州与我汇合。既然不能悄悄查,那就光明正大地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