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起来了。
薛铖脑中灵光骤现。
前世他驻扎渭水城时的确听到过京中发生的一件大事——瑞王私造玉玺意欲谋反,被诛于御前。
他轻叩桌沿,沉声道:“让孙展留在丰州,去查一查赵家的生意。赵夫人必定有所隐瞒,他们家的生意一定有猫腻!”
作者有话要说:副本钥匙*1 get!
第20章 归京
探完赵家后,孙展独自留在丰州继续查探,薛铖同魏狄带着溯辞一同出发前往京城。两匹快马一辆马车,小半日的时间便抵达京郊。
三人在京郊茶摊上歇脚,摊子上茶客众多,三人带着斗笠面具衣着朴素坐在摊子角落,并不惹人注目。
薛铖将一只钱袋推到溯辞面前,低声道:“这些钱你拿着,到京城去归去来客栈落脚,等忙完了我让魏狄给你置一处小院子。”
溯辞麻利地收好钱袋,点头道:“行。正好我还得去趟季府帮棠棠送东西,再去会会赵老爷,说不定住所的事都不用你们费心了。”
“不行。”薛铖断然否定,道:“不管是季家还是赵老爷要给你置宅院,必须拒绝。赵家情形不明朗,季家也不是好相与的人,就算他们的势力真的能为你所用,多留一分心眼没有坏处。”
魏狄腹诽:将军你是怕溯辞姑娘住到别人的院子里,自己不好去见人家吧!
溯辞眨了眨眼,欣然同意。
一碗茶下肚,三人重新上路。
等京城高阔的城墙慢慢出现在视野中时,三人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换回原先的装束。薛铖与魏狄先行一步,策马扬鞭直奔城楼而去,溯辞理了理雪白的衣袍,慢悠悠一人缓步前行。
白衣仙姑的名声虽算不上远近闻名,但在附近一带的市井闲谈中也算得上是出现频率极高的谈资,一路上不时有人侧目,还有胆大的上前试探虚实,皆被溯辞一一应付过去。
顺着人潮穿过巍峨的城门,京城热闹的市集在眼前铺开。道路宽阔,呈井字型向四面八方延伸,十分规矩。街道两旁商铺林立,更有小摊小贩穿插其间,热气腾腾的包子铺,红澄澄的糖葫芦串,脂粉铺子点心铺子,各种香味、各色吆喝声弥漫四周,热闹非凡。
溯辞一面走一面看,嘴角不自觉地挂上笑容,若不是碍着这身仙风道骨的打扮,她定然要拎上两串糖葫芦一边吃一边逛!
颇为遗憾地叹口气,溯辞收回目光,还是决定先去季府办正事。
季家名声在外,随便向路人一打听便知季府所在。溯辞不紧不慢地穿过闹市街巷,最终在一处僻静的道路旁看见了季府棕木色的牌匾。
宅院古朴,两尊石狮子立在院门两旁,青石台阶棕红大门,虽然地处偏僻,却有一番威严之态。
溯辞整肃仪容,缓步上前叩响门扉。
不多时,大门咿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后,见到溯辞有些惊讶,上下将她打量一番,问:“请问姑娘是?”
溯辞后退半步微微颔首,道:“请问季三老爷可在?”
这一问小厮更诧异了。季家客少,素有往来的都是熟面孔,偶有生面孔来访,多半也是来求季老太傅写状子的百姓,这上门来寻季三的还是这些年头一回。
“敢问姑娘寻我们家三老爷何事?”
“受人所托,给季三老爷送一样故人旧物。”溯辞微笑道。
那小厮暗自纳罕,却也不敢怠慢,遂道:“劳姑娘稍候片刻,我去通传一声。”
溯辞颔首,目送他消失在门口,从怀中摸出那只布囊在手心掂了掂,耐心等候。小厮办事十分麻利,片刻后折返,将溯辞请进了季府。
府中格局依旧方方正正,小厮将她领至偏厅等候,还有丫鬟奉上茶点,十分周到。溯辞喝了半盏茶,正准备伸手拈点心时,屋外大步流星走入一个身着鸭卵青色外袍、三十来岁的美大叔,眉眼间确实与棠棠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季三老爷季明博。
既然正主来了,溯辞只得收回手,起身对季明博行礼,道:“季三老爷。”
季明博的确长相不赖,但脸色略显憔悴,眼底青黑,连着目光都没有什么神采。他不动声色地将溯辞上下打量一番,眼里的希冀顿时灭了一半,但心中仍有几分忐忑,问道:“姑娘找季某所为何事?”
溯辞立即将布囊奉上,道:“受人所托,将此物交还季三老爷。”
季明博目光闪了闪,接过布囊即刻拆开,将囊中物件倒于掌心。那是一只断钗,有些发旧,并不是什么稀罕材质款式,往集市上随意寻家店都能找到类似的发钗,但季明博的手却慢慢发起抖来。
“文娘……”他低声喃喃,霍然抬头看向溯辞,眼里迸发出骇人的亮光,颤声问道:“谁给你这只钗的!她人呢!”
溯辞不慌不忙道:“是一个叫棠棠的女孩子交给我的,钗主人已过世,将此物交还季三老爷便是她的遗愿。”
季明博如遭雷击,呆愣了片刻后又慢慢低头看向手里的发钗。一瞬的静默之后,这个而立之年的男人突然迸发出一声呜咽,将脸埋进掌心,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文娘……文娘!”季明博双肩颤动,背脊弓起,摇摇欲坠。
溯辞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顿时吓了一跳,看着几乎要跪下去的季明博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急得抓耳挠腮拼命想词准备劝一劝他,正斟酌着准备开口时,却听得门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三叔!”
眨眼间一个身着天青色衣袍的公子大步入屋,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季明博,目光不露痕迹地在溯辞身上一转,旋即对季明博道:“三叔仔细身体,莫要伤心太过。”
然而季明博连连摇头,已是泣不成声。
青衣公子微微蹙眉,扭头唤来门外侍立的仆人,将季明博搀回房歇息,又差人去请大夫。直到季明博的哭声远去,他才回过身,对呆立的溯辞拱手抱拳道:“我家三叔性情中人,请姑娘勿怪。”
溯辞强笑一声,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是我考虑不周。”
那公子眉目舒展,这才道:“在下季舒城,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溯辞连忙改口:“虚辞,我叫虚辞。”
“虚辞?”季舒城轻笑一声,道:“这个名字倒有意思。”
溯辞把胡诌来的身世过了一遍腹稿,以防季舒城多问,谁料他并不深究,却问起季明博的事:“请问阿辞姑娘方才交给三叔的可是三婶婶的旧物?”
溯辞愣了愣,点点头。
“三婶婶可有亲人在世?”
溯辞继续点头。
季舒城长舒了口气,道:“那就好,有孩子在,三叔的心病就有得治了。”
溯辞狐疑,“你怎知那人是你三叔的孩子?”
“三婶婶是三叔带回的孤女,在大晋没有血亲,当年三婶婶离开时找相熟的大夫开了几贴安胎药。这样一看,你口中的亲人除了是他们的孩子,还可能有旁人?”
溯辞搓了搓鬓角。好像是这么回事。
季舒城又道:“多谢姑娘将三婶婶遗物带回。不知阿辞姑娘能否告诉我,三婶婶的孩子叫什么?现在何处?”
他的态度诚恳,溯辞松口道:“她叫棠棠,住在并州与丰州边境的迷谷深涧之中。不过……”她深深看了眼季舒城,补充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把她带回京城。”
“为何?”季舒城诧异。
“她和你三婶婶一样。”溯辞沉声一字一顿道:“天生异瞳。”
季舒城面上的笑意逐渐收敛,低眸沉吟。
“大晋视异瞳为不祥之兆,你三婶婶离开季家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吧?”溯辞道:“恕我多言,她并不适合生活在晋国。”
季舒城并未反驳,沉默片刻后叹声道:“罢了,此事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三叔如今悲恸不能自已,待他缓过来后我会将事情如实相告。”
“那便麻烦季公子了。”
二人闲话几句,又有小厮匆匆而来,附耳告诉季舒城说季明博不大好,竟是哭晕过去了。
季舒城沉沉叹气,转头对溯辞道:“三叔身子骨不好,今日怕是不能再见姑娘了。不知阿辞姑娘在何处下榻?待三叔身子好了,我再差人请姑娘入府一叙。”
溯辞也不多话,报了归去来客栈的名字后便告辞离开。
出了季家,溯辞直奔客栈,要了间上房后立即换了身衣裳悄悄出门往市集而去。
先前端着架子不敢乱逛,这回脱了神棍的皮,顿时没了顾忌。先是买了串糖葫芦慢慢啃着,又奔点心铺子包了一油纸包的糕点,什么松子糖龙须酥绿豆糕揣了一怀,一面吃一面在林立的商铺间穿行。
一路逛下来,脸上多了个童子面具,怀里多了支铜簪,还买了些符纸以备不时之需。等把怀里的糕点吃得一干二净,又往街边的馄饨铺子里一坐,要了碗鲜嫩的荠菜馄饨,一面吃得直哈气,一面往对街名叫漱玉斋的铺子里瞄。
按照赵夫人的说法,这家店便是赵家在京城的产业,门庭气派非凡,有不少衣着鲜亮的贵客进进出出,迎门的店伙计舌灿莲花,把进店的客人说得眉开眼笑。
溯辞吞下一口馄饨,转脸向摊主打听起来:“店家,这京城最大的玉石铺子是不是就是那漱玉斋啊?”
摊主手上包着馄饨,头也不抬道:“最大的玉石铺子在东安街,叫石园,京里上百年的老字号了。不过论贵气,还是漱玉斋当头。”
“此话何解?”
“漱玉斋的东家是丰州赵家,那可是皇商,能进漱玉斋的客人都是京里的显贵,旁人轻易进不得的。”
溯辞又问:“这漱玉斋除了玉石,可还经营别的东西么?”
“玉石为主,旁的古玩字画也做。”摊主好奇地抬起头,问:“姑娘想去收东西?”
不等溯辞回答,摊主自顾自地道:“我看姑娘脸生,怕是刚来京城,我就多劝一句,若收玉石尽管往石园去,若收字画古玩就往万宝阁去,别去漱玉斋。”
溯辞奇道:“这是为何?”
摊主冷哼一声:“里头的掌柜不是什么好东西。几个月前安阳坊的瞎眼徐老太太的孙子进去当了学徒,没一个月就被打死丢了出来,漱玉斋拿了些银钱封口,仗着自己后背有势硬是把这事压下去了,连句明白话都没有。可怜那个小娃娃雕东西的手艺极好,就这么没了。”
“多谢店家告知。”溯辞心里默默记下,把找赵老爷的事又往后排了排。
等一碗馄饨下肚,日头也渐渐西去,溯辞付过账,又去店里拎了半只烤鸭,心满意足地慢慢往归去来客栈走。
这一日,溯辞没能等来薛铖也没能等来魏狄,倒是从客栈食客们的嘴里听到了另一个大消息——
镇北将军薛铖被封为左骁卫上将军,统领左骁卫,戍卫京师。
这一夜,京里多少府邸灭灯的时辰都比往常晚了许多。
第21章 小院
左右骁卫为晋国帝王亲卫,右骁卫戍卫皇城,为宫中禁军,左骁卫戍卫京城,维城中治安、护百姓安居。
左骁卫上将军一职在原上将军几年前致仕之后一直空缺,由右骁卫上将军荣达暂时兼任。如今承光帝一道圣旨钦点薛铖出任,荣达倒是松了口气,但满京贵胄的心却轻松不起来了。
民间流言四起,天生异象,各州县灾祸横生,承光帝偏偏在这个时候召回薛铖,将半个京城亲手交到了他的手上,教人如何不多想!
孟皇后彻夜难眠,翌日一清早便召孟夫人入宫叙话,东宫太子幕僚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瑞王气红了眼,淑妃欲往御书房探探皇帝口风,却头一次被内侍拦在了门外。就连云游在外的五皇子宁王也提前出发返京。
外间风云暗涌,薛铖则默不作声地受了旨意,如今正跪在东陵王府的祠堂中。
烛火幽微,映照着台上沉默的灵牌,案上一线长香早已燃至尽头,化作一滩温热的香灰。薛铖就这样跪在满室寂静中,眼眸低垂,凝望着膝前方寸之地,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内室的门被推开,东陵王薛敬从中走出,看着跪着的薛铖,叹声道:“可想清楚了?”
薛铖闻言抬头:“父王。”
“接任左骁卫上将军,你是怎么想的?”薛敬在香案边站定,反剪着双手,声音不辨喜怒。
“王命莫敢不从。”
“除此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