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斯先生站在马车边。显然,紫鹃说埃文斯先生不知道,不是帮着达西瞒自己,就是埃文斯先生瞒了紫鹃。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指望一个男人保守秘密,那是最不可靠的想法。
黛玉搭着手跳上了马车,坐下把裙子理理好,不给坐皱了。
达西从车尾绕过来上马车。
埃文斯先生跟达西说:“爵爷,我已经把您要我准备的放在了马车后面。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不用了,谢谢你,埃文斯先生。”达西拿起马鞭打了下马屁股,两匹马拉着马车出了铸铁的黑漆大门。
“这是去哪?”黛玉往两旁的街景看。
“詹姆士宫。”
“今天进宫?你怎么不早说,那我得穿宫装。”
“我们又不见陛下,不用穿宫装。进了詹姆士宫,你就知道了。”达西熟练地驾驶着马车。
黛玉去看街景,立刻就发现,街上的人行人都在看她和达西。这种马车本身就很显眼,再加上达西赶车的姿态实在是帅气而潇洒,再配上一张英俊的脸,那真是让街上的太太小姐移不开目光了。
故意的。黛玉忍不住想。这是故意做给她看,她让自己明白他也是很受女人欢迎的。黛玉在马车上坐得更端庄了些,表现得一点都不在乎。
马车没进圣詹姆士宫,而是去了边上的花园。花园里没多少人,难得几个也是哪位勋爵或者夫人。
达西到了一处停下马车,自己先跳下了马车,把那为数不多的几位夫人又给引得发出了惊叹声。
黛玉不去看达西。达西走过来,把马车门打开:“下来吧。”
扶着达西的手,黛玉下了马车。往花园里看了眼,风暴是真得好,绿树成荫,碧蓝的湖水上游曳着雪白的天鹅,草地上松鼠在一蹦一蹦,河岸边一大群野鸭子在散步。处处透着恬静、温暖、甜蜜。
就算想生气,在这样的环境里也生气不起来。黛玉打着伞往前走。达西去马车后,把装着食物的竹蓝子拎在了手里。
“这里可真美。”黛玉往湖边走。
达西走到了黛玉边上:“我们去划船。”指了指前面。黛玉去看,果然岸边系着几条小船。
这样的小船,黛玉没坐过。彭伯里有湖,挺大的,风景也好。可黛玉却一直没机会坐在上面。
也许那时有太多的事,这件事就给耽误了。其实现在也有很多事,天天都有请帖来,也发请帖出去。去海德公园散步,也不过是另外一种交际。今天到这来,才算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不是交际了。
到了停船的码头,达西先扶黛玉上船:“小心。”
黛玉不用达西提醒也会小心上船,坐了下来。船动了,黛玉抓住了船的两边。
达西把竹篮放在了小船的中间,解下绑着的船绳,跳上了船。小船又晃了晃,黛玉紧紧抓住船帮,呼吸都紧张。
“不用怕。”达西笑着,拿起双浆,把船往湖中间的小岛划去。
船平稳了些,黛玉也松了船帮,摘下手套,去撩拨着湖水:“你就是带我到这?”
“这里不好吗?”
“挺好的。不过只是到这,用不着这么神秘吧。明明告诉了埃文斯先生,我让紫鹃打听,结果连紫鹃也不让说。”
“那是埃文斯先生不让紫鹃说得。我只是不让埃文斯先生告诉人。”
黛玉叹了口气:“能保守秘密的肯定不可能是埃文斯先生。你还不如跟布朗太太说呢,也许她会鄙视你,但她不会泄露你的秘密。”
“你对布朗太太的评价是对的。不过她太喜欢评价人了。”
“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留着她?”
“因为她有次救了乔治安娜的命,那还是乔治安娜小时候,有次乔治安娜爬上了楼梯顶端。是布朗太太发现了,把乔治安娜抱了下来。”达西停下了划浆,看着站在岩石上的白色水鸟。
黛玉也去看水鸟。
几只天鹅游了过来,侧过头来看着达西和黛玉,好像在判定他们俩是好人还是坏人。
黛玉笑了,去摸天鹅的头。
“别摸,它们会攻击人的。”达西警告着,手里的浆也举了起来,只要天鹅咬黛玉,他就打过去。虽说知道这样更危险,可也不能让天鹅攻击了黛玉。
黛玉听到了达西的话,可手已经挨到了天鹅的头。
天鹅受了惊吓,想要躲,却又立刻温顺下来,让黛玉摸了上去,沿着细长的脖子一直摸到了后背。
达西长长出了口气,把浆放了下来:“你可能这里第一个敢这么摸他们的。”
第123章
黛玉把只天鹅往达西那推:“你也来帮他们撸撸毛。他们并不像你说得那么凶。”天鹅向达西漂了过去。
达西摘下了手套, 也摸了摸, 摸上去的感觉就是鸟的羽毛:“他们是国王的天鹅。”
“怪不得你们都怕它。”黛玉的手在摸另一只天鹅。
达西笑了笑收回手,戴上手套,往小岛划去。黛玉也收回了手,拿手帕把手擦干,戴好手套。
刚才给俩人摸过的天鹅跟着船游,还“克噜……克哩……克哩……”叫。黛玉学了一声天鹅的叫,几只天鹅扑打翅膀, 胸脯抬起, 头高高昂起:“克噜……克哩……克哩……”
黛玉笑着躲了躲溅起的水花。达西把船停在岛边,放下了浆。那几只天鹅还在船边游着, 远处的天鹅也飞过来, 游了过来。
“它们饿了吧。”黛玉摘下手套,打开竹篮, 用刀切下块面包。把面包揪成一小块一小块往水里扔, 引得鸟都过来。
围在船边的天鹅跟后来的水鸟在天上盘旋争斗。一时间,达西和黛玉的小船都给水震得荡起来。
“你们别打了,都有得吃。”黛玉对天鹅和水鸟说着。
达西两只胳膊按住船帮,让船稳下来:“黛玉,今天是什么日子?”
黛玉往水里扔面包, 故意装着不知道:“什么日子?喂鸟的日子吗?我还说‘鸟兽不可与同群’,你居然带我到这来逗鸟了。”
“今天不是什么喂鸟的日子,这句鸟兽不可与同群’显然也不适用于你,你跟它们相处得很和谐呢。”
黛玉把头往天上看, 这么块地方已经聚起了不少的天鹅、水鸟,头顶上已经是雪白的一片,遮盖住了夏日夺目的阳光。
黛玉把阳伞收了起来,帽子上的驼鸟毛轻轻摇。
天鹅的大而长翅膀一扇一扇,互相碰着,发出“哗,哗……”的声音,激起了微风。洁白鸟毛随风盘旋而下,一片羽毛落在了船帮上,又一片羽毛在慢慢落下,像飘起了雪花。
“你真不记得了?”达西轻轻地问。
黛玉收回了目光,看着达西,娇嗔着:“为什么非要我记得?”
“今天是我们结婚一个月。”达西望着黛玉漆黑如墨的明眸。达西眼底绚丽深情的火焰让黛玉的脸热了起来:“一个月就一个月了,何必还说出来。”
达西知道黛玉是害羞,唇角漾出一抹温暖甜蜜的笑来,握住了黛玉的手:“最亲爱的黛玉,如果我有绝世的才华,说出天下最美的话来,那一定献给你。可是我是个笨嘴实在的人,只能把我的心献给你,最亲爱的。”
达西拿出个小盒画,里面装着一只金戒指,戒面是颗心型的晶莹透亮的白色水晶,水晶上包着玫瑰花枝。花枝上镶着钻石、绿宝石、紫晶石、红宝石、绿宝石、蓝宝石、橙色的托帕石,就像一颗心给玫瑰花丛包裹。
达西把戒指给黛玉戴在了手指上。
黛玉瞧着手上的戒指,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的含意。每个宝石的头一个字母正好组成个词“DEAREST”,最亲爱的,也就是至爱了。
“你还说你是个嘴笨的,谁不知道彭伯里侯爵是牙尖嘴利。”黛玉眼波流转,手指去摸着戒面,“知道你要说你的心是最至诚的……”
“最亲爱的……”达西低低叫着,挨了过来。黛玉举起手推了下。
达西停了下来,看黛玉从钱袋里掏出个黑缎子盒子来。黛玉把盒子往达西这递了递,示意达西来接。
达西接过去,打开来一看,是枚领针。领针上镶了圈珍珠,珍珠中是画着眼睛的珐琅。
黛玉把头往上扬了扬,装出一副我不过是随便弄弄的表情:“这里用的金子是把我以前一个珠钗化了重打的。上面的珍珠也是珠钗上拆下来。劳伦斯先生画得画,又贵不合算,我就随手画了一个。”
“那你可比他画得好多了。”达西往自己领结上别。
黛玉看了眼达西,“给你这个,省得你老什么美丽的眼睛了。戴在身上,看天黑的时候是不是会吓人。”
达西戴了几下似乎没戴好,把领针给了黛玉:“帮我别上去吧。”
黛玉挨了过去,拿着领针看往达西的领结上哪别。抿嘴角一笑,把达西衣领掀开,别在了反面。
“你别哪了?”达西抓住黛玉的手。
“我才不要时时对着你呢。”黛玉眨了眨眼,手要抽出来,坐回去。视线往湖面上一落,正好落在两只天鹅垂下长长的脖颈,组成了一个心来,心里一动。
达西也看到了,伸出手臂把黛玉搂住,抱在了怀里,俩个人的心紧紧挨到了一起。
一片羽毛正中俩人中落下,将俩个靠在一起的身影挡住。天鹅的羽毛落下,将俩人掩在了白雪中,一层烟雾中……
等黛玉从烟雾、白雪中出来,把身上的羽毛拿掉,再去看那些天鹅,一对对恩恩爱爱地游着,脸上升起了红晕。
黛玉的眼睛向天上看去,好像看到飞过的天使,就像彭伯里前厅天花板上画的着的小天使一样。心里柔软的能滴出水来,很想伸手就抓住。
这层红晕让法国厨子和青螺准备的美食都浪费了。黛玉只吃了几小口,达西面对着眼前的美色也吃不下,最后全喂给了这些一直围着的天鹅和水鸟。
达西承认,这些天鹅也算是帮了他忙,让这个纪念日如此浪漫。那么请吃顿好吃的一点也不过分,完全是应该的。
晚餐前,达西带着黛玉回去了。黛玉换好衣服一进女士休息室,老夫人就笑了:“今天玩得怎么样?”
黛玉脸有些热,还没有开口,老夫人又说了:“圣詹姆士宫的花园,那个湖你们划船了吧?”
“划了。”达西走进来,替黛玉回答了。
“那湖里的天鹅很凶。不过英吉利就没有不凶的天鹅。我还是怀念以前可以吃天鹅肉的时候,那个时候它们可老实多了。”
达西笑了:“奶奶,它们今天很好。真的很好。”
“很好吗?我看你们身上都有天鹅毛,难道不是它们攻击你们的?”
“不是,是真的很好。”达西意味深长地看着黛玉笑了。
黛玉的脸又要红了,幸好埃文斯先生来说晚餐准备好了。
到了八月下旬,伦敦城的人纷纷往乡下去。这时乡下的活动开始了,达西家也准备回彭伯里。
整理行李,给布朗太太交待事情,黛玉有点喘不上气来。好不容易全处理好了,黛玉终于上了马车。
老夫人往房子瞅了眼,又去对乔治安娜说:“不错,乔治安娜这个社交季开得头挺好。”
乔治安娜文雅地笑着。有好几个贵族子弟、世家公子对乔治安娜表示了好感。黛玉已经邀请了这几个到彭伯里来做客。
“你也很好,比我想像得还要好。黛玉,辛苦了。以后彭伯里就靠你了。”
老夫人突然这么说,让黛玉不好意思,脸都红了:“奶奶,我可没做什么。”
“我可都看着呢,难道说你认为我眼睛不好了?”
黛玉笑了,拉着老夫人的胳膊:“奶奶是最眼明耳聪的了。”
“这就对了。”老夫人有些失落,又有些得意,“你真得做得不错,彭伯里有了个新的女主人。”
黛玉听话了老夫人话里的感慨,那是把自己的地盘让了出去的感觉。彭伯里的女人是不是都得做好这种准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