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想要伸出手来捶打他,奈何被被子裹的太紧,半分也动弹不得,只得嘴上占些便宜。
她扯着嗓子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赵岘,你个乌龟王八蛋,你就是地痞下三滥,街边的乞丐都比你有涵养,你放开我……·你放我下来。”
“不放。”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险些将赵宁气吐血。
赵岘脚速不减的对着站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武英侯微微点头示意,大步的跨出了屋子。
赵宁见状,也顾不得骂赵岘,转着脑子面向武英侯,期期艾艾的求助道:“舅爷爷,您快帮帮我啊,快让赵岘放我下来,我不回去,我不要跟他走。”
骆迪秋乃赵稷的亲舅舅,赵宁唤他一声舅爷爷自然没错,只是皇家人生性薄凉,对于亲情更是如此,只有地位的高低之分。
武英侯看了眼门外被团团控制住的府兵,心下了然,赵岘是抱着必将赵宁带走的决心,他连圣旨都搬出来了也无济于事,难不成他一个老头子说的话,他能听?
无非是将场面弄的更难控制罢了。
于是,只好道:“太子不若先到康平王那玩儿上几天,过几日,老夫再去接您回来。”
多么敷衍的一句话啊。
李章文见赵岘怀里抱着裹的跟个粽子似的人,眉头微微蹙起。
他上前一步,试探着问:“那些人如何处置?”说着,视线往背着药箱子蹲在地上的大夫那里扫了眼。
“一并带回去。”
李章文一声令下,五百精兵整装待发,随着赵岘的离去,截然有序的依次出了侯爷府。
赵宁见求救无望,便将所有怒气都撒在了赵岘的身上。
她乱踢着腿脚,哭叫着大骂:“赵岘,我诅咒你,诅咒你走路摔跤吃饭噎到喝水都塞牙,诅咒你一辈子不能得偿所愿。”
“嗯。”
赵岘面无表情的回应了一声。
爱上你,哪里还能得偿所愿?
赵宁:“……”
赵宁现在的感觉就好比穿好了铠甲磨锋利了刀剑,准备大干一场,结果,敌人自动投降了。
赵岘什么时候乖的跟个孙子似的由着她大闹大骂也能坦然接受了?
老侯爷目送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似自言自语一般,喃呢道:“就说这法子不行,皇上偏偏一意孤行。感情不好控,人心又岂非好控?现下,得知皇弟成了皇妹,赵岘又岂会不深究这各种原由。到头来啊,别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才好啊。”
老侯爷兀自站了会,直至起了风,乌云遮日,眼瞧着大雨将至。
他抬头望了眼远处被雾气包围住的群山,这才往骆言的院子里去。
此刻,骆言正安分的贴着墙角而跪,手上举着半百斤的叱刹刀。
许是小时每次犯错,老侯爷都如此体罚他,所以此刻,他脸不红心不跳的举着,玩儿一样。
“可知错在何处?”
老侯爷站在他身后,气汹汹的问。
“知道,孙儿一介草民,身份低微,不该与康平王动手。”
“错。你乃我武英侯的嫡孙,身份哪里低微了?”
骆言想了想,又道:“孙儿不该在祖父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将太子接回府。”
老侯爷气的照着他的后脑勺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道:“我是气你为什么打不过赵岘。这些年,我是怎么教你的?打都打了,竟然还被人揍成这熊样,把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
骆言:“……”早说啊,他还留了两分力气没敢全使出来。
“就你这样,以后成了亲,能保护好自己媳妇么?”
“我能。”骆言一听,立马不乐意的,他放下手中的叱刹刀,索性转过身来,想要与老侯爷理论一番,不想,嘴还没等张开,老侯爷便发了话。
“举回去,谁让你拿下来的?”
骆言:“……”默默的举了回去。
“爷爷……”骆言叫了一声,试探的问:“若是我把赵岘打伤了,会不会连累你?”
“不会。”
“为什么?那可是康平王,圣上的长子。”
老侯爷瞪了他一眼,训斥道:“少操些没用的心,以后,记住了,但凡与康平王碰上,只要关系到太子,一定不能让,半分都不能。”
“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言罢,留了句‘再跪一个时辰’后,抬腿便要往外走。
“爷爷,太子的事,您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指赵宁是女儿身的事。
老侯爷闻言,脚步一顿。
他慢慢回首,看向目光幽沉的骆言,问:“你知道了?”
“嗯。”
老侯爷默默的叹了口气,转身,又走了回来。
他坐下后,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又把骆言喊了起来。
“过来,我有话问你。”
“是关乎太子的事情么?”
老侯爷默了一瞬,须臾后,神色突然变得异样的沉静,他想了想,旋即望着骆言的眼睛,认真的问:“倘若让你娶了赵宁,你可是愿意?”
第34章
“倘若让你娶了赵宁,你可是愿意?”
骆言闻言怔愣了一瞬,显然,他从未有过这种想法,甚至从未把成亲一事规列在自己近几年的计划之内,更何况,他方才知晓赵宁是个女人,怎会动了这种念头?
可见老侯爷沉敛认真的眼神,很快回过神来。
爷爷提出要他娶赵宁,她是什么身份?可是爷爷随口能应下的婚事?
他点头,想也不想的直接回答。“愿意。”
这些年,他忽略的一些事,若他猜不错,应该都与此事有关。
老侯爷也未料到骆言会答应的如此痛快,以他随心所欲的性子,怎么可能接受这种被预谋了的婚事?除非,是他心甘情愿。
想到此,老侯爷不免更是震惊。
“你喜欢她么?”
骆言想了想赵宁的模样,时而调皮、时而乖巧、时而无理取闹、时而狐狸一样狡黠一笑,伤心时的隐忍克制、开心时的大笑,想起她肚子里的孩子,想起她抱着自己带着小奶音软糯糯的喊着哥哥……·
那么多的画面变化着,又渐渐的重叠在了一起,拼凑出一个有血有肉的赵宁来。
他目光呆呆着望着前方,脑子里乱哄哄,半响后,才有了焦距。摇了摇头,诚实的道:“不知道。”
“不知道?喜不喜欢你不知道?”
“孙儿的确不知。”
“那你为什么愿意娶她?”
骆言侧过头,目光幽沉的望着老侯爷,他讥讽的挑唇一笑,滟涟的桃花眼里散着几分漫不经心,不答反问道:“爷爷又为什么要我娶她?难道不是一早就算计好的?”
老侯爷眉头蹙起,不高兴的道:“你这说的什么浑蛋话?我让你把她接回府?还是逼着你去京城与她见面了?”
骆言看着当初力排众议,坚决带他回小叶城要独自养大的爷爷,再想到前段日子京城家里突然召他回去的来信,以及这一次南疆世子被揍一事,那么多的凑巧联系到了一起后,仿佛一下子都清晰了。
以前不理解爷爷的行为,不明白为什么身居高位的他要带着自己隐退到小叶城这种边疆的小城,逼迫他练剑、学习兵法,甚至是治国之道。
小时,他总是哭闹着找爹娘、找哥哥,甚至找赵宁,每每,爷爷都会罚他,告诉他,什么时候可以强大到保护他思念的人之时,才可以回去。
这也是他这些年拼命努力的原因。
原来,这一切,另有目的啊。
“呵”骆言冷嗤一笑,既然话已说到了这里,他也没什么顾虑,直接道:“爷爷让我娶赵宁,是想让我做她背后见不得光的男人吧?一来,可以心甘情愿的守护着她,二来,可以帮她分忧解难治理国家,对不对?其实你们无需这样麻烦,剥夺我与父母在一起的十余年光阴其实没有任何意思,这些,只要你们一早与我说,我同样会拼命的努力,去保护她,甚至去爱她。”
“混账。”老侯爷闻言,气的一掌拍在了桌面上,震的茶杯里的茶水荡起涟漪的水花。
“你乃我武英侯的嫡孙,将来要娶的妻子,哪怕不是赵宁,也不可能是随便的别家女子。”
“爷爷的意思是,我可以不娶赵宁了?”
“……”
见老侯爷面容紧绷,额角处的青筋暴动,横搭在桌面上的手都微微的颤动,终于不再说赌气的话。
他身子往老侯爷的方向倾了倾,褪去眼内的玩世不恭,认真的道:“爷爷,我可以听从你们的安排娶她,也许这段婚姻里没有爱情,但是,身为臣民,我会尽全力去帮助她辅佐她。但是,如果赵宁知道了真相,知道您与圣上合起伙来算计她,您觉得,她还会心甘情愿的与我成亲么?哪怕再懦弱的人也不会希望自己的一生都在被人操控,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啊。”
老侯爷没打算将这些计划说出来,奈何骆言心思深沉,他不过随口提了句成亲一事,他便能将他们的计划分析出来,欣慰之余,又觉得,力不从心了。
骆言,不是一个可控之人。
他闷声吐了口气后,抬起头,看向骆言,又道:“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只需记住,把赵宁当成自己媳妇去疼惜。”说着,老侯爷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还有,想办法,把她接回府上,被赵岘抢走了媳妇,你丢人不丢人?”
随着一声大力的关门声响起,骆言又重新坐了回去。
他背脊贴着椅背,脖子往后仰去,闭着眼,想以一种轻松的姿态。
奈何,刚刚捋清楚的这些讯息如惊涛骇浪一般,拍打着他的心。
他自问,喜欢赵宁么?爱她么?
不,至少此刻,他可以肯定的回答,不喜欢,不爱。
可是他心疼她、怜惜她,一想到她被人欺负了、哭了,心里那股子想要杀人的冲动便抑制不住。
这种感情太微妙了,他无法界定他与赵宁之间的感情。
“算了,不想了。”只要知道,以后要比现在更疼她就好了。
赵宁,你知不知道,此刻的你,多招人心疼,多想让人保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