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娘语出惊人。
怎会如此!
江北宁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原本以为柳姨娘只是在相府里头小打小闹,做得最恶毒的事也不过是放些印子钱,干些昧良心的买卖。
但是柳姨娘会扯上人命案的事,是江北宁万万不敢想的!
江北宁有些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老板娘!”江北宁尽量克制着自己尖锐的声音,“莫要胡言乱语!”
徐秋娘没有在意江北宁刺耳的语调,而是回给她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笑容更印证了徐秋娘所言不虚。
“小心隔墙有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江北宁深吸一口气,缓和下语调,又低声补充了一句。
但是徐秋娘现在却并不在意是否会被人听到。
“我自己的身子骨自己知道,只怕是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徐秋娘不无凄凉地说着,朝着窗外的天空看了一眼,“我也不怕再有什么人来用这些事害我了。”
这话真是叫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就连江北宁这种重活一世的人也不能避免。
轻叹一
口气,一向能言善辩的她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徐秋娘,只得更加用力地回握住她的手。
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屋内落针可闻。
许久,老板娘苦笑了两下:“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小姐了。”
这便是又要讲柳姨娘的事,江北宁不觉挺直了腰板儿,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等着下文。
“小姐上次来我京芳华时,曾让身边的婢女来讨问香料一事,”徐秋娘顿了一顿,“我知道姑娘是想试探我。”
这种事现在否认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江北宁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冲徐秋娘轻轻颔首。
“那香大有来头。”
江北宁心里暗叹一声‘不好’,徐秋娘咬牙切齿地接着说道,“那香并非是我自己买来的,而是相府的柳姨娘因着互相合作才赠予我的福利。”
香料、绫罗绸缎、印子钱,柳姨娘的手究竟伸得有多长?
江北宁知道事远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徐秋娘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印子钱。
果不其然,思绪甫一回笼,柳姨娘的下句话就来了。
“张公子身上也有这种香味。”怕江北宁不信,老板娘又补充道,“我那日真真切切地闻
到了。”
做足了心理准备的江北宁还是没办法在一瞬间消化此事。
柳姨娘给的香料,张公子身上也有!
难不成张公子也和柳姨娘私下往来频繁么?
没等江北宁捋清事情的经过,耳边又响起徐秋娘的声音。
“出于好奇,我和张公子说起了这种香味,他说这种香闻着舒服得紧,让人有种上瘾的感觉。”
柳姨娘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江北宁耳边炸开。
香料竟会让人上瘾!里面定然有古怪。
既然会上瘾,那就说明张公子使用香料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倘若真如设想的那样——张公子的香料也是柳姨娘所赠,那么柳姨娘究竟是何居心,要让张公子对这种香料上瘾?
又是因何缘故,最终害死了张公子?
再或者说,那香料本来就是用来害人的?
这些个问题在江北宁的脑海里盘旋环绕,没有个结果,直搅得江北宁脑仁儿疼。
“这香料实在是罕见的很。”徐秋娘眯起眼睛,思绪回到了那一天。
“那日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城南的铺子里在卖这种香,就特意命店里的伙计去香料店买这味
香,没成想老板根本不承认香是从他家卖出去的。没有办法,伙计只能偷偷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后来就看见其他人从铺子里买了这香。”
“至此我也明白了,倘若想买这味香,必定得要熟人才行,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徐秋娘的讲述告一段落。
“所以那日你之所以毫无畏惧,大方地将店铺的位置告诉知华,也是因为你吃准了我们一定买不到这香料,对吗?”江北宁问道。
直觉告诉江北宁,这家店面大有玄机。
这绝对不会只是一间简单的香料铺子。
“是。”徐秋娘点点头,“正是如此,我大胆推测,柳姨娘一定是这间店铺的常客。”
江北宁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简单应了句“或许吧”,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言语。
这些事情乱糟糟的,江北宁打算回头找个安静的时间自己好好想想,细细梳理一番。
但绝不是现在。
“柳姨娘做印子钱的买卖,你是不是也知情?”江北宁换了个问题。
“印子钱是柳姨娘主要的买卖,京芳华就是给柳姨娘洗黑钱的,我也是猪油蒙了心,才跟她有了这些牵扯!”徐秋娘
颇有些悔不当初的意味,“只叹我识人不清,也不知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店面和柳姨娘勾结在一起。”
柳姨娘这买卖做得未免太大了。
只印子钱这一件事就听得江北宁太阳穴突突地跳。
“不止这两件事,还有……”徐秋娘似乎是要将所有的事情都一吐为快,不给江北宁消化的时间,又要说下去。
“今天就先到这吧。”
江北宁揉着太阳穴打断了徐秋娘的话头,她实在是头疼得厉害,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搞得心里乱糟糟的。
“说了这么久,心里的恶气也散了不少吧?”江北宁的脸上绽出明媚的笑脸。
连带着徐秋娘都被感染了,轻声称是。
“那就先安心养伤吧,身体才是最要紧的,”说到这里,江北宁故作严肃,板起一张脸,“你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可不许再说什么死不死的!”
这严肃的模样把徐秋娘也逗乐,徐秋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爽朗开口:“遵命,二小姐!”
两个人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等笑够了,徐秋娘正色道:“倘若活下来,秋娘这条命就是姑娘的。姑娘让我往西,我就绝不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