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后,陆顷做主令几位上了年纪的大臣和做不了主的官员们回去歇下,又命台章润继续扣押文芳蝶。
秋风微起,一阵凉意袭来,还留在宫中的官员纷纷打了个哆嗦,陆顷却浑然不觉。
没多久,陈福海深色凝重地退出里间。
“圣上醒了,要见右丞相,大理寺丞和陆大人。”
陆顷同另外两人一同入内。
几人同时行礼:“臣等拜见圣上。”
明昭帝费力地抬眼看向来人,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右丞相见此一脸空白,他如何都没有想到圣上会如此。
“圣上,圣上这是怎么了?”
陈福海脸色难看,艰难道:“听太医的意思是,圣上中风瘫痪了!”
此话明昭帝也能听到,下一瞬明昭帝就躺在那里不可置信地呜呜叫,嘴角不自然地往上提着,没多久口水就顺着嘴角流下,宫人连忙用手帕将其擦掉。
陆顷瞥了明昭帝一眼,沉思片刻后问陈福海:“陈公公,不知太子现在如何?”
陈福海道:“太子殿下方才醒了,只是没多久又昏睡了过去。”
陆顷追问:“太医如何说?”
陈福海一滞,组织了下语言回道:“太医的意思是太子如今体弱,经不起刺激。”
右丞相急问:“太子殿下可还在宫中?”
陈福海回了声是。
右丞相思考许久后说:“那我们现在更该请示圣上的旨意。”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在请明昭帝选出下位储君的意思。
明昭帝此时也累了,粗喘着气瘫在那里,人谁看了都知道他现在气愤不已,但是谁都没怎么在意他的情绪,因为现在的明昭帝根本不能将他们如何。
大理寺丞也同意右丞相的话:“圣上是中风了,但是还有意识,可以指着字让圣上眨眼表示。”
陆顷却不同意:“圣上虽然是病了,但是难保哪天就有所好转。”
右丞相两人一僵,只觉得陆顷这是在敷衍他们,圣上这都中风了,即便哪天好了怕也不能再管理朝政,而且最重要的是圣上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
明昭帝听了陆顷的话得到了些宽慰,他一直来都不服老,也不相信自己好端端地就这样瘫了,肯定是宫里的那群庸医无能!
右丞相还想说些什么,明昭帝却突然挣扎着呜呜叫,眼神直勾勾地死盯着右丞相,吓得右丞相将到嘴的话尽数吞下。
明昭帝的样子任谁看了都知道他这是在对着右丞相发火。
陈福海眼尖地上前道:“圣上可是想要陆大人留下,其余人先行退下?”
“圣上若是此意就眨一下眼,若不是就眨两下眼。”
在几人的注视下,明昭帝艰难地眨了一下眼,半天后没有眨第二下,陈福海转身笑道:“今儿已经很晚了,请两位大人先回府歇下吧。”
右丞相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大理寺丞拉住,朝他隐晦地摇了摇头。
等大殿里只剩下陈福海,明昭帝和陆顷后,陆顷上前走到明昭帝面前,陈福海继续恭敬地立在一旁。
“圣上,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微臣定不负圣意。”
明昭帝呜呜了几声,要他拿出一些字帖。
陆顷却没有动作,反而给了陈福海一个眼神。
接着陈福海就从一个隐秘的地方拿出一封圣旨,在明昭帝震惊的眼神中双手递给陆顷。
陆顷结果圣旨,打开扫视两眼,冷笑一声随手合上圣旨。
“微臣明白圣上的意思了,明日微臣保证准确传达圣上的旨意。”
陆顷在明昭帝的注视下离开大殿,陈福海紧跟其后。
出了大殿后,陆顷低声吩咐:“继续给他喂药,此后药的剂量随你控制。”
陈福海连忙应了声。
“和乐公主可出宫回公主府了?”
陈福海没想到陆顷会问和乐公主的事,他稍微思考后连忙道:“和乐公主还碍不着大人的路。”
陆顷皱眉:“她出宫了没?”
陈福海一抖:“没,没有,在惜颜殿,公主今晚在惜颜殿过夜,明儿才会回公主府。”
陆顷没有理会陈福海,径直朝着惜颜殿的方向大步走去,陈福海站在福宁殿门口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莫非,莫非陆大人……
陈福海打了个哆嗦,他不过一个没根儿的太监,管那么多干什么?不管陆顷想要对公主做什么,只要别迁怒他就行。
陆顷刚离开福宁殿又撞见了禁军首领,王岗。
“陆大人,一切可还好?”
陆顷道:“都好,王大人在巡逻?”
“是啊,小官干了这么多年,宫中的部署就是闭着眼都能摸清!”
陆顷笑着拍拍王岗的肩膀,与他错身离开。
他趁机说:“今晚和乐公主那里就不必巡逻了。”
王岗笑道:“好说,好说。”
陆顷早就将皇宫的分布牢记于心,不用半炷香的时间他就轻车熟路地来到惜颜殿。
顾珍原本想带着明国公先回明国公府,她再回公主府,但是明国公直言太晚了,何况宫中也一直留有他的宫殿,就别再跑腿儿了。
顾珍想着明国公年事已高,今晚又发生了那么多事,现在怕也是累了,便应了下来。
等明国公安顿好后,顾珍才回到幼时在宫中的宫殿,这曾经是明妃的住所,后来明妃病逝,便是她的住处。
顾珍在惜颜殿中仔细转了转,发现她对这里非常熟悉,不仅是因为原主东方珍的记忆,就好像是她亲自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或许,东方珍就是她,她就是东方珍吧。
顾珍对着铜镜照了很久,看着铜镜中古香古色的女子,她发现她有些忘记上一世自己的样子了,上一世身穿西服的样子也好,穿运动装的模样也罢,通通都模糊了,只剩一个大概的轮廓。
恍惚间顾珍迷茫了,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又为何在这里,又是为了谁来到的这里?
也或许……她本就该早早地死去,这样也就不用面对面目全非的自己。
就在顾珍迷失之时,她背后的门被从外打开。她只当是前来服侍的秋叶春雨,便没有出声,轻叹了口气,等着她们上前。
这所熟悉又陌生的宫殿里让顾珍感到荒芜与难以言说的孤独,此时她希望秋叶与春雨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陆顷甫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梳妆镜前的女人,他下意识地放轻了手脚,下一瞬却听到了对方的叹气声,他带上门的动作一顿,而后轻轻合上房门。
顾珍单手拄着下巴,合上双眼,等着两人走上前来,然后她再说些什么。
陆顷缓步走到她身后,静静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她的背影还是那样孤寂决绝,一如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