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她却没有半分的欣喜。
这个男人的眼神冷冰冰的,脸上都充满了杀气。即便是在梦里,她也明白这不是她的赵珒。她的赵珒是最温柔的人,他不会杀人,更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他对她伸手,她仓皇的后退,鼻间的血腥竟是浓烈的如此真实。
“你不是赵珒!”
她听他淡淡的说了句:“我是。”
她看他那双修长好看的手紧紧握着剑柄,对他吼道:“赵珒根本不会杀人!你是谁?——”
赵珒的手只会给她煲汤做饭,给她梳头,只会做温柔的事。
又怎么,会执起血刃,残忍的杀人?
“我会。”赵珒的脸熟悉又陌生,“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杀过许多人。”
这句话如同魔咒,让她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
这段时间她总是做这样的梦,纵然去瞧了郎中,吃了些安神的汤药,虽然比之前好了不少,但噩梦还是总在做。
她下床来到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面容苍白了不少。
薛令微嫌自己的脸色太难看,便挑了点胭脂涂在唇上。
她生怕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自有了身孕之后,她就总是会惊惧不安,又不知问题从何而来。
外面传来动静,她知道是赵珒回来了,便立马起身出去。
外面刚刚下过一场雨,赵珒收了伞,便看到她站在门口瞧着他。
“你怎么醒了?”赵珒朝她走去,看她脸色很是不好,“你是不是不舒服?”
薛令微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什么也没有说。
“怎么了?”赵珒任她抱着自己,“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赵珒。”
“我在。”
薛令微只是这么唤了他一下。原本她还有些不安的,但只要赵珒在,她的不安就荡然无存。
——那些是梦罢了,又有何惧?
她松开他,只说道:“我饿了。”
赵珒顿了顿,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我现在就去做饭,你等一下。”
之后赵珒便拎着菜去了厨房忙去了。
赵珒进厨房,点了柴,洗好菜,再切菜。菜切到一半,便看到她过来了。
薛令微搬了只小木凳坐在门口,看着赵珒切菜。
“你先回房去,别叫烟熏到你。”
薛令微的手肘撑在膝上,托着腮看他:“我就想坐在这里。”
赵珒笑她:“总是这样盯着我,是怕我会跑了不成?”
薛令微跟着打趣:“我怕一转眼你真的就不见了,那谁来给我做饭?”
“这样离不开我,以后可如何是好?”
这句看似无意的话却突然叫薛令微心头咯噔了一下。
“以后?难道你要离开么?”
赵珒的动作顿了一下,道:“我离开?能去哪里?”
薛令微想想也在理。不过她最近确实是太紧张了。
都是因为那些无缘无故的梦。
“姌姌,明天开始,我恐怕得离开几日。”
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被紧绷起,薛令微连忙问道:“你要去哪里?”
看到她忽然紧张起来,赵珒放下手里的活来到她跟前,屈膝蹲下。“表姑生了一场大病,她亲人只有我一个,所以,我得回苏州一趟,本想带你一起去,只是你最近怀着孕,身体也不是很好,我不想叫你舟车劳顿,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薛令微听罢,什么也没有说。
“我五天之内就会回来。”赵珒握住她放在腿上的手。
薛令微虽然不大想跟他分开这么几日,但那沈表姑既然病重,赵珒作为其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不去瞧的道理。
“那……你就早去早回。”
赵珒伸手轻抚她的脸,对她温柔一笑:“我不在这几天,我会叫李焱过来照顾你,你安心养好身子,等我回来,然后,咱们再一起回京城。”
薛令微颔首:“好。”
次日,辰时刚过一刻,李焱就赶过来了。
晌午一过,赵珒准备启程。
马车已经候在门外。薛令微一个上午都无精打采的,不过送赵珒走的时候,她还是强装出几分笑意。
赵珒见她笑的怪异,知自己离开她并不高兴。他伸手抱了抱她:“怎么笑的这样难看?”他打趣她,“笑的这样勉强,还是别笑了。”
“不行。送别的时候不能愁眉苦脸的,不好。”
赵珒怔了怔,笑道:“傻姌姌。”
赵珒又跟李焱嘱咐了几句,最后对薛令微说道:“那我走了,你这几日好好照顾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不要怕自己胖了,五天之内,我定会回来。”
“你可记住自己说过的话了,早点回来。路上要是遇到再好看的花,也不能去看。”
赵珒朗朗笑道:“外面的花哪及卿之半分?”
薛令微轻哼:“你嘴上说的好听,谁知道背着我会怎样呢。”
“若我此行做出背叛你的事,就叫我天打雷劈如何?”
薛令微一听赶紧轻斥他:“轰什么轰!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你得好好的,我可不想要我的孩子没爹。”
“我肯定好好的,你也得好好的。”
原本薛令微心内还不大痛快,但被赵珒连抱带哄了几下,她倒也畅快了。
最后,她一直走过街口,看着赵珒乘的那辆马车扬长而去。
李焱远远的站在她身后,看她忘却那一切,过得如此幸福,他本该替她高兴。
可看她沉溺在谎言编织的美梦里,他心中又百感交集。
这又是对还是错呢?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心眼多但家庭煮夫做的挺到位的。
第83章
三更时分, 月高夜无人。
督公府一如往常那般, 似乎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拾光从皇宫回到房中,将原本要伺候他的下人都屏退。
之后他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坐了下来,等人。
不多时,门被人推开。拾光却合上了眼, 他知道他回来了。
门重新被人关上,黑色衣袍的赵珒来到他一步之外, 静静伫立在那里, 什么都没有说。
拾光缓缓睁眼, 朝他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你回来了。”
——他的脸色是明显的憔悴苍白,鬓边也无端的多了一些白发。赵珒掀开披风帽,细细打量眼前这个与他一模一样的男人。
拾光不是易容,这才是他本来的容貌。
“看你的表情,是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赵珒:“你本来也没有想要瞒着我。”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波澜, “你到底怎么了——”
拾光听罢, 顿了顿, “我以为你会想问我, 为什么我还会活着,并且易容成另外一个人,成为所谓的一个眼盲的画师。”
“你等我回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赵珒的神色无悲无喜,眼底却有复杂的情绪在暗暗涌动。
“当年朱雀楼大火,我确实是难逃一死,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活下来。”拾光看向赵珒,“我是被真正的拾光先生救走的。后来我易容成她的模样,顶着她的盛名行走天下。”
“你说的拾光到底是谁?”赵珒没法不去怀疑哥哥口中所说的拾光的身份,怎么会这么巧,拾光会在朱雀楼大火里救走哥哥?
“你可知道先皇太子的长女?”
赵珒了然:“楚容郡主?”
真正的拾光,竟是先皇太子的长女?
赵珒道:“先皇太子膝下仅有一双儿女,只是这位楚容郡主很早就因体弱和命格的缘故,被送去了道观,与皇家再无半分关系,而且在东宫之事发生之前,她已经病故了。”
拾光笑了一声:“那只是楚容郡主在道观的师父为了保全她而做出的一个假象罢了,若非如此,元曦长公主如何能放过她?”
外人不会想到,以画技闻名四方的时光,其实是女儿身。
还是皇族的郡主,朱楚容。
“楚容郡主出现在八年前的朱雀楼,想必绝非偶然吧。”
“确实不是偶然。”拾光意味深长道:“谁不想尽力去保全自己唯一的亲人呢?”
赵珒顿了顿。
他大概都明白了。
赵珒知道这位楚容郡主的事情,两岁那年被一个道长算出命格与熹宗相克,先皇太子为保全女儿,只能将其送入道观,自此脱离皇族。
其他的事情,再无人知。
赵珒想,朱赟应当是不知道楚容郡主后来还活着的事。否则,在登基后怎会不将他唯一的姐姐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