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了不知道,你再在我面前晃悠我也不知道。”
阮老爷子仰躺在晃椅上,眯着眼睛转核桃。
贺良玉坐在他身边,打着哈欠给他扇扇子:“爷爷,她不是故意在你面前晃悠,她就是闲不下来。”
“有什么闲不下来的。”阮老爷子眯缝起眼睛,“真出人命了,死的也是他老子,又不他小子。”
阮甜甜脚下一顿,气得一跺:“爷爷!”
贺良玉翻了个白眼:“不就是电话关机了吗?多大点事儿啊?万一是手机没电呢?”
“从昨天就开始关机了!”阮甜甜瞪他,“而且他爸爸正好出狱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他爸局里常客,进进出出凑巧了又怎么样啊,不挺正常吗?”贺良玉用扇子指着阮甜甜,“你这是妈系女友吧?以后他买杯八宝粥你是不是还要担心花生米堵他气管啊?”
阮甜甜被贺良玉屁啦啪啦一通话给噎得呼吸不畅,还没想着说什么话怼回去,就见阮老爷子一巴掌盖在了贺良玉后脑勺上。
“我孙女谁女朋友?我允许了吗?”
贺良玉瞬间笑开了花,殷勤地给阮老爷子扇扇子:“就是就是,什么女朋友,我说错了。”
阮甜甜:“……”
干着急了几个小时,阳光都没之前那么刺眼。
贺良玉抱着半个西瓜掏空了四分之一,擦着嘴去卫生间放水。
阮甜甜掐着点,在五点十三分给十年后的陆执打去了一通电话。
“滴——”
电话通了。
阮甜甜差点没哭出来。
“陆执,你是哪一个陆执啊?”
电话那边的陆执一头雾水:“那个老的。”
阮甜甜一听,憋了几个小时的眼泪直接就落了下来:“你不见了…”
花了几分钟大致说清楚了前因后果,陆执沉默了半晌,没有应答。
“你真去找你爸爸了?”阮甜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不是说不会的吗?”
“宝贝别哭。”陆执紧皱着眉,深深叹了口气,“让我去吧。”
阮甜甜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拦不住的。”陆执道,“我不告诉你就因为我知道这事没得说。”
“可是…”阮甜甜彻底懵了,“你真的要,真的要…”
“没事。”陆执的声音冰冷,“我会处理干净。”
“这是干不干净的事吗?!”阮甜甜几近崩溃,“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阮甜甜简直不敢相信,陆执竟然能把事情说的这样简单干脆。
她哭喊道:“你不能这么做,杀人是犯法的!”
陆执似乎轻笑一声,重复道:“没事。”
两人的距离的似乎被这一通电话无限拉长,阮甜甜拿开手机,看着正在通话的界面,仿佛不认识这个人。
陆执也是这么想的吗?
那个把她抱在腿上笑着亲亲她的陆执。
“陆执才不会。”阮甜甜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牙齿都在打颤,“陆执不会杀人。”
“会的。”陆执放缓了声音,像是在哄小孩一样轻柔,“因为我就是他。”
阮甜甜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捂住自己的嘴,缓慢地蹲下了身。
小姑娘哭得伤心,上气不接下气,可她又硬压着声音,仿佛下一秒喘串了气,就能两眼一翻晕过去。
在凉棚里隐约听到一切的阮老爷子,终于睁开了那双闭着的眼睛。
贺良玉站在阮老爷子后面,看着用手撑着,半跪在地上的阮甜甜。
“爷爷,帮帮他吧。”贺良玉道。
阮老爷子挑眉朝后看:“帮谁?”
贺良玉耸了耸肩:“帮我情敌呗。”
阮老爷子笑:“情敌进去了,你不高兴吗?”
贺良玉用下巴指指院子里哭得不成样子的小姑娘,笑了笑:“她那样您高兴吗?”
阮老爷子的目光移向院子里的阮甜甜,笑容逐渐收了起来。
他抬脚,迈进院门,蹲在自家孙女身前,干瘦的手抹掉小姑娘脸上的泪:“打通电话了?”
阮甜甜垂着脸,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可是嘴一张开,呜咽就停不下来。
“十七岁,是个男人了。”阮老爷子把阮甜甜扶起来,“男人的决定,女人不要干涉。”
阮甜甜抬头,看着自己永远笑眯眯的爷爷对她板起了脸。
她颤着唇,似乎是不能理解。
“我要干涉。”阮甜甜一字一句说的清楚,“他错的决定,我一定要干涉。”
阮老爷子这么大年纪,几乎没有这种严肃跟人讲道理还被反驳回来的时候。
他脸上没笑,贺良玉心上一紧。
“小丫头电视剧看多了。”阮老爷子道,“你以为你到场哭几声他就收手了?”
阮老爷子摸摸阮甜甜的脸:“那样的孬种,爷爷不认。”
在商界叱咤多年的老狐狸,不仅滑,更是狠。
“那是犯法的。”阮甜甜抖着声音。
“甜甜啊。”阮老爷子转过身,缓慢而又疲惫地坐回摇椅上,“你跟你爸爸简直一模一样。”
“不是,你问出来啥了你就往外跑?”贺良玉拉住阮甜甜的胳膊。
“找人啊!”阮甜甜人一张小脸全是泪水,一甩头的功夫甩过来一滴滴在贺良玉手背上。
贺良玉把那滴眼泪抹掉,小声道:“至于吗…”
阮甜甜不理他,掏出手机给陆执打电话。
她看了一眼通话记录,刚才那通电话打了十八分钟,挂段时间在半小时内,应该还能打通。
“喂,陆执。”阮甜甜吸吸鼻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你告诉我,地点在哪?”
贺良玉惊讶地把耳朵凑近手机:“电话打通了?”
陆执静了片刻:“我不知道。”
“你知道。”阮甜甜压抑着快要溢出的哽咽,“你在那个世界,是不是…是不是已经…”
陆执轻轻“嗯”了一声。
阮甜甜捂住眼睛,像是咳嗽般呜咽着。
一边的贺良玉莫名其妙:“哪个世界?我怎么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啊?”
“我不知道你能怎么劝,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劝。”陆执分析着,“除非你以死相逼,不过你自杀应该不会成功。”
阮甜甜看看身边的贺良玉,无话可说。
“不用你想怎么劝。”阮甜甜咬着下唇,“你只要告诉我在哪。”
贺良玉的耳朵都快贴到阮甜甜脸上了,依旧没有听到哪怕丁点声音。
“你在和谁打电话?”贺良玉问。
“英伦国际私人会所23楼。”阮甜甜挂了电话,仰头看向贺良玉,“你能进去吧。”
这是句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贺良玉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走。”
临城数一数二的私人娱乐会所,贺良玉几乎都是会员。
“23楼今天关了。”贺良玉把手机在手上转了一圈,“啧”了一声,“果然有事。”
阮甜甜更加肯定了:“陆执肯定在里面。”
贺良玉看着阮甜甜,玩味道:“谁告诉你的?这种会所可都是我爸他们才会去的。”
阮甜甜不答,贺良玉收起脸上的笑:“刚才那人是谁?”
车外穿景物飞驰而过,阮甜甜挣扎数秒:“我不能告诉你。”
“那我不带你去。”贺良玉翘起二郎腿往车坐靠背上一瘫,好似十分无所谓一般,“万一有人在那边等着瓮中捉鳖,阮爷爷那边我怎么交代?”
他把脸移向窗外,故意不去看身边姑娘。
“他是陆执。”阮甜甜十指抓住自己裙摆,“是十年后的陆执。”
“抱歉贺先生。”
经典雅致的大厅内,穿着一身制服正装的迎宾小姐给贺良玉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
“今天23楼不对外开放。”
贺良玉眼睛一眯,拉着阮甜甜就往里闯。
有保安礼貌性的用手臂拦住他:“贺先生您可以选择别的…”
“老子每年往这里砸这么多钱,我看今天谁敢拦我。”贺良玉一改往日嬉皮笑脸,推开保安态度强硬,“23楼哪个大牛?让他下来说话。”
这明显过来找事的。
电梯直接被锁住,保安门拿着对讲机叽里哇啦不知道在说什么。
手上突然被贺良玉一捏,阮甜甜看往走廊尽头,和贺良玉对视一眼。
“跑!”贺良玉突然放开手。
阮甜甜跟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出租车上贺良玉的话清晰地在阮甜甜脑海里重复。
“进了大厅后如果有人拦,我会给你指一条走廊,走廊尽头的左手边有个安全通道。你爬上三楼,出来左转第三间有个私人电梯,密码我写你手上,进去之后直接上23楼。”
阮甜甜不敢耽误一秒,提着长裙门头就跑。
到了三楼左转第三间,阮甜甜把房间找了一圈也没见着私人电梯。
“走错了。”贺良玉破门而入,把阮甜甜拉出来,“是右边。”
阮甜甜被贺良玉拉着塞进电梯里:“你说的是左边。”
贺良玉按下密码,关上电梯门:“嗯?我说的分明是右边。”
阮甜甜:“……”
算了,不跟他争。
23楼是健身客房,除了零星可房外,不少洗浴房间。
找起人来比满是客房的楼层要容易得多。
贺良玉笑:“藏得这么深,怪不得他的小伙伴找不着人呢。”
阮甜甜有些害怕,抬手拉住了贺良玉的衬衫衣摆。
“不怕。”贺良玉反手拍拍阮甜甜的胳膊,“这里面全是监控,你要在这出什么事,阮爷爷在弄死我之前估计先弄死这家店的老板。”
“真要遇到什么事,你就抱着头喊‘阮民钧是我爷爷’,没准还有人救你呢。”
阮甜甜:“……”
贺良玉安慰人可真有一手。
“谢谢你。”阮甜甜小声道。
“不谢。”贺良玉爽快接话,“完事儿之后跟我说说那通电话怎么回事就行。”
电梯即将到达,贺良玉把阮甜甜拉在身后,挡得严严实实。
“叮”的一声,轻微失重感短暂而过,电梯门缓缓打开。
“哎哟,贺少爷。”
抽着雪茄的男人肥头大耳,身前呈扇形站着六个身材魁梧的西装男人。
“王叔叔。”贺良玉脸上挂着笑,拉着阮甜甜走出电梯。
见电梯里只有两人,王叔抬手,粗短的四指往后一动,六个男人瞬间就退到了王叔身后。
“阮小姐。”王叔歪头,笑眯眯的看着阮甜甜,“好久不见。”
阮甜甜吓得往贺良玉身后躲了躲,小心翼翼地点头示意:“王叔叔好。”
贺良玉觉得的奇怪。
阮甜甜从小到大被阮老爷子保护的好,连张婴儿照片都没流出去,这姓王的竟然认识?
“王叔叔见过她?”贺良玉问。
王叔灭了手上的雪茄,笑得慈祥:“见过,但是只是远处一瞥。”
阮甜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这个笑面虎在远处“瞥”过,她看了看贺良玉,没敢说话。
贺良玉眉梢一挑,心道这破事跟陆执那小子绝对有关系。
“真巧。”贺良玉接上话,“王叔叔既然都认识,那肯定知道我们过来干什么的。”
王叔把手一摊:“我不知道啊。”
贺良玉懒得在跟他兜圈子:“陆执在哪?”
王叔似乎恍然大悟般,窝着唇做出了个“哦”的表情:“你们找他做什么?”
“同班同学。”贺良玉道,“检查作业。”
王叔用食指挠了挠额角,似乎有些困扰。
此刻走廊内又走出一个男人,站在王叔身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王叔的困扰瞬间被解决,侧身让开了一条路:“那你们去看看?”
“谢谢王叔叔。”
贺良玉把阮甜甜拉在身侧,大手圈住了小姑娘的肩膀,极度防备地穿过人群。
王叔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笑容渐收,在几秒内褪得干干净净:“我的人走全了吗?”
之后走来的男人上前,在王叔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呵。”王叔冷笑一声,“狐狸还是老的滑。”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结束了,估计还有两三章就彻底完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