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片乱糟糟地景象。
二长老拧着眉,现在的骂谁也不是,只好冲着那些弟子喝道:“你们不用修炼吗?全部退下!”
围观的弟子立刻做鱼虫鸟散状,赶忙立刻,一眼都不敢多看。
几个呼吸间,偌大的弟子院竟是一点声音都没,只剩曲时窝在地上‘嗬嗬’的粗喘声,听起来就令人难受发紧。
弟子都散了,曲冰云捏起的心脏缓缓松下。
他抬头又低眉,微微抿唇,自责道:“曲时是我堂兄,云儿确实和他开过玩笑,说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我没想到堂兄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垂眸望向蜷缩在地的曲时,声音越发沮丧:“你如果想要破婴丹,与我说便是,何苦要做这种事情……”
说着,曲冰云望向江盛,求道:“父亲,请饶他一次,孩儿也不想追究了。”
曲时瞳孔睁得越发大,瞳中光芒隐隐约约有些涣散。
他努力抬起手指向曲时想说话,喉咙里却只有嗬嗬的风声,像是破损的二胡又渗又难听。
无人接曲冰云的话,院内一时有些死寂。
只有江盛思索片刻后,淡声道:“念在你这份拳拳之心,就免了逐他出师门这条,让他返回曲家好好思过吧。”
他说完,瞥向一侧的江常宁,沉声道:“至于你……这次认亲后,你本应搬出少主府。今日是我冤枉了你,作为补偿,少主府再借你暂住一年,抓紧时间修炼吧。”
江常宁淡淡行礼,无悲无喜。
曲冰云咬着唇,眸光闪烁的全是不甘。
少主府里布下了天材地宝与聚灵的阵法,只给江家的少主居住。这个与其说是补偿,不如说是对曲冰云的惩罚。
江盛说完了决定,拂袖离开。
江常宁垂眸嗤笑片刻,向几位长老行了礼,再望着余锡道了声谢,随同几位长老转身离开。
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余锡、曲冰云,以及在地上抽搐的曲时。
余锡凝视曲冰云数息,在曲冰云惴惴不安下,沉默着将药罐递给他,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那坚硬的药罐都被余锡攥得有几分裂痕,曲冰云握着药罐惶恐地唤:“余大哥——”
余锡权当做没听到,神色越发冷淡,转眼间便走出了弟子院,留着曲冰云紧攥药罐,神色晦暗难明。
许是江盛下了命令,又或者是在场弟子看明白了情况怕惹火上身,没人敢肆意传播,这一次丹药事件过了夜便无人再提。
到了第二日,江盛公开了曲冰云与江常宁的身份。
江常宁也是现在才知道自己和曲冰云出生当日发生的事情。
他们出生时凌云门遭贼人袭击,大长老舟柏护送门主夫人逃离,却不想中途动了胎气。大长老别无他法,只能就近赶往曲家向自己的妹妹求救。
不过舟柏的妹妹舟絮儿也近临盆,和门主夫人几乎同时诞下麟儿,但可惜门主夫人受惊难产,孩子生下后,自己就去了。
当天夜里又是遭袭,又是生产,又是死丧,还要处理突袭的贼子,太多事情交织在一起,没人发现两个孩子已经混淆了。
也是那个时候,江盛厌恶上了夺取自己妻子生命的孩子,并在江常宁因毒沦为废物后,对他置之不顾。
这桩乌龙事件说出去不太好听,大家心知肚明地不外传,但私下说起来时也是乐此不疲。
江常宁与曲冰云的身份交换后,江盛又下令让江常宁暂代少门主,让曲冰云从旁学习处理门中事宜,一年后江常宁再将少门主之位交还曲冰云。
舟凝初听到这事儿气得直跳脚,江常宁变成她表哥这样天大的好事儿也阻止不了她怒骂江盛不要脸。
江常宁倒是十分平静,随意揉一把舟凝初气炸毛的头发,笑着说:“我也没打算在凌云门长待,也就一年,忍忍就过去了。”
舟凝初撇撇嘴,想了想提议道:“不如——你和我回舟家吧!昨天舟家老祖预测到了这件事,还特地联络我,让我介绍你回舟家。”
听到舟家,江常宁有些意动,他沉吟了片刻,还是把这想法压了下去:“再等等,我得突破到元婴才行。”
到了元婴,他就能算得大陆一方强者,也有在后续混乱中护住舟家的能力。
舟凝初不解,但舟家老祖也说不用强求,等时机到了再回舟家也不迟。
想到舟家老祖的叮嘱,她就忍住了。
当天晚上,江常宁依旧住在少主府中,享受着少主府里的天材地宝。
白瀚苏醒了片刻,用小黑猫的身体踏了个优雅的猫步,然后窝在江常宁怀里。
江常宁一边撸猫,一边在脑中和白瀚对话。
白瀚不屑道:‘就这破屋子,也好意思说是天材地宝?聚灵阵?纯属破烂!’
江常宁:‘……’
这几天里,凌云门的各大东西都被白瀚鄙视了个遍,江常宁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他拎起小黑猫的脖子,‘请不要以你神界的评判价值来看这间房子,你要的聚灵阵,无极大陆上是真的很难搞!’
白瀚哼一声,抬起爪子就要挠他,‘所以你快点炼化毒素!炼化完了就可以进逆世塔!’
小黑猫的爪子挠啊挠,可惜被江常宁拎着,又是个小短腿。
这威严的一爪子就是在半空扑腾一下,可爱得令人心里直痒痒,想捏爪子。
江常宁想着,也这样做了,捏住猫爪子揉,舒服地喟叹道:“猫爪子可真软乎。”
‘喂——!’
白瀚在线炸毛,怒道,‘放开本座的爪子啊呸,手!’
江常宁笑眯着眼,弯起一个小小弧度:‘不放,你都嘀咕我一天了,还不许我捏捏你?’
白瀚:‘……你等着,等本座幻化成人,本座非把你揉成老鼠不可!’
两人用神识嬉闹着,白瀚忽地静下,沉声说:“有人来了,那个余锡。”
江常宁瞬间敛起笑意,将小黑猫放回床上的小窝里,妥善安置好,门外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哪位?”江常宁高声问道。
余锡的声音略有些沉闷,“是我,余锡。”
稀客。
江常宁也懒得多想,将门打开了。
余锡裹着一身黑袍,袍子上还沾着不少水珠,深秋的夜晚能染得这么潮湿,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
江常宁打量着余锡,余锡牵了牵唇角,低声道:“我门中长老来了,估计三四天后就要离开,所以只能趁着现在来找你。”
“余少门主有事不妨直说。”江常宁淡声道。
余锡说:“我是来替冰云道歉的。”
江常宁挑眉,没说话,只看着他。
余锡被他看得有些尴尬,小麦皮肤染了点红晕,歉意道:“我知道昨天是冰云设的圈套,但他也是鬼迷心窍,所以……”
他边说边拿出一个小巧的青花药瓶,递给江常宁,“这里面的丹药虽然没有破婴丹有效,但也能为金丹期的修炼者提供助力。我替冰云向你道歉,这是歉礼。”
江常宁望着药瓶,有些玩味的勾起唇角,“不用了,如果不是你帮忙,我也得不到清白。”
余锡眸光闪了闪,带着羞愧。
他当时也只是为了帮曲冰云挡掉江常宁的算计,不是真心想帮忙。江常宁越这么说,他越觉得愧疚。
江常宁指了指一旁的小桌子,请他坐下,亲自给余锡添了杯茶。
茶水是冷的,一如现在凌云门众弟子对江常宁的态度。
余锡摩挲着杯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原先他以为曲冰云在凌云门里被欺负,现在看来,好像江常宁才是被欺压的那一方。
江常宁倒没想那么多,只是道:“曲冰云的错,为什么要你来道歉?你欠他人情?”
余锡微微点头,肃声道:“我欠他一条命,虽然看不惯他的作法,但我也不能眼睁睁地让他自生自灭,他救了我,我就要护着他。”
江常宁捧起冷茶抿了口,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他咽下发冷的茶,忽地想到余锡的身份,眸中一亮。
江常宁抬起头,望着余锡:“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但想请你帮我个忙。”
余锡连忙道:“你说,只要我能帮得上。”
江常宁指指山门的方向,淡笑道:“我想离开凌云门,需要你帮我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余锡一滞,然后皱起眉,重重点头:“好,我帮你。”
两人就着这件事商谈片刻,江常宁起身,将余锡送出少主府。
凌云门西侧客院。
余锡一路往回奔,恰巧在院门口碰到了兴致勃勃往外走的长老俞晗。俞晗长老是无量门的丹药长老。
这次余锡受袭,门主担心他受伤,特地派出俞晗长老随同其余弟子过来接应。
俞晗见到余锡,笑眯眯地说:“少主,从云儿那回来的?他在忙吗?我正好要去找他呢。”
余锡表情一僵,不自然道:“您要去找冰云吗?这么晚了,他估计已经睡了。”
俞晗摆摆手道:“云儿刚还派人来请我,哪能就睡了,你可别想唬我。”
闻言,余锡下意识皱眉,也不好多说,只是道:“那是我记错了。”
俞晗瞧他一眼,疑惑道:“少门主,你和云儿闹别扭了?说起来好像今天云儿来拜访的时候,你都没有出来,要不跟我一起去看看云儿?”
余锡沉默了一瞬,笑了下,解释道:“您老别多心了,最迟后天就要离开,我还要规划一下路线,就不去了。”
他说完就转身,疾步走进院子。
俞晗摸着一指长的胡子,眉头微皱,他思索了会儿,还是往曲冰云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