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听到自己通过了入社考核, 盯着绫辻那张和南森长得非常相似的脸,到底还是忍下了反驳的话。
之前他怎么没看出来,绫辻行人竟然是脸皮这么厚的人。明明一副北地空调的样子, 感觉靠近一点都会被冻成冰, 结果……你还真的敢说啊。
是想要在太一先生面前保留高人的形象吗?太宰觉得这个可能性挺大的。
事实上是绫辻先找上的太宰。在听说港口先代突然出现, 森鸥外被下了港口地牢之后,绫辻就动身去了横滨。
作为拥有被动式异能的绫辻,一直在思考着怎么样才能够让自己不至于被这个异能拖累。是的, 对于绫辻而言,异能的存在就是拖累。
身为侦探, 却有着无法自控的因果律异能, 但凡被他掌握杀人证据, 无论对方是谁、身处何地,他的异能都能够让对方百分百死亡。绫辻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多少正义之心, 他只是喜欢这种靠着蛛丝马迹将狡猾的敌人揪出来的滋味,犯人被揪出来之后, 剩下的便不是他该伤脑筋的事情。
无论是被司法公正审判也罢, 不公正审判也罢, 犯人的去处和未来他都不关心。
然而, 这个异能却是‘一旦他接受了案件便会自动启动’的异能, 若是他没有找出真相, 便风平浪静。若是他找出了真凶, 对方就会陷入无可扭曲的死亡当中,无论是猝死、意外、天灾皆有可能。
而这种百分百死亡的结果, 是不会受到任何因素(包括异能)干涉的。因为不可以控制犯人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死亡, 甚至可能会酿造出将无辜人员也卷进去的悲剧。
这样的异能, 不管从何种方式想, 都很危险吧。也正是如此,他并不意外自己踏入日本国境之后,就受到多方的监视。
如果被抓住了丁点马脚,日本异能特务科就会像闻到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绫辻想着自己被抓住的下场无非就是被囚禁起来,替那些政客处理一些不能见光的案件,鉴于自己这份头脑,那些人不会蠢到真的将他杀死。
可即便是不对他处刑,也会将他关在一个限定的笼子里,像是家犬一般的被圈养起来,甚至还要派一些手握棍棒刀枪的人看守,一旦自己表现出反抗的迹象,这些武器就会迎面落下。
那就变成了马戏团被‘教育’的老虎一样了。绫辻可不想变成那种滑稽角色。
如此,就得找一个保险,而拥有反异能能力的太宰,就是最好的保险。只要在接手案件的前后,让对方与自己有肢体接触,那么异能就不会启动,他就是一个安全的侦探。
而同时,太宰治的头脑也很不错,如果能够跟他合作,工作也变得省事许多。
森鸥外下了地牢,港口先代复活,作为见证人的太宰自然不可能继续待在横滨,守在横滨的电车站,就能找到这位他盯上的异能者。
但是,太宰并不是好说服的人。他对绫辻所说的侦探工作没有兴趣,但在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因为自己的脸而表现出的错愕,还是被绫辻捕捉到了。
‘原来如此,你见过那个孩子了么?’
‘那个孩子?’
‘和我长得很像的那个男人……他现在应该成为一名警察了,你是想去找他么?找一个临时的栖息所。’
‘……听你这么说之后,我打消了这个主意。我现在只是想混口饭吃,可不想被扯进您的麻烦之中。显然,你身上的麻烦不小。’
‘这个你不用担心。只是几分钟而已,他们还没有神通广大到二十四小时都让我停留在视线范围内。’
‘您不需要跟我说这些哦,所以呢?能放我走了么?’
‘你为了买去东京的车票,花光了口袋里所有的钱吧。如果不去找他的话,就得流落街头。可是东京很大,靠着你这两条腿又能走多远?’
‘……’
‘要来打个赌么?’
‘……您是想要资助我找到南森先生么?’
‘没错,我可以资助你足够的打车费,和一天的伙食费。让你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
‘才这么点?先生看起来很有钱,意外的吝啬呢。’
‘……因为你之后就不需要了。要听听打赌的内容么?’
‘……我对您说的‘不需要’感兴趣……要打赌的话,要先说说赌约吧。’
‘打赌内容是‘你遇到他之后,就会改变现在这个想法,而主动的想要成为一名侦探’。如果我赢了,你就要为我工作。如果你赢了,我给你五千万,并承诺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更别提会给你带来麻烦。时间的话……就定在新年到来之前吧。’
太宰知道他当时无法拒绝绫辻行人。绫辻行人虽然不算高调,但也绝对算不得低调,他隐约也听说过对方的名声,他接手的每次凶杀案,犯人最终都会死亡。
至于犯人是怎么死的……被苦主家属杀死?惭愧自杀?又或者是这名侦探自己动手?
这些都不知晓,反而结果就是凶手最后都会以合理的方式死亡。也因此地下的情报人员给绫辻起了个代号,叫‘杀人侦探’。
被这样一个人盯上,是非常棘手的事情。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而不信任人性的太宰,在当时也仅仅是将南森太一当做是摆脱这个麻烦人物的踏脚板罢了。
离新年也就半年时间罢了,太宰相信以自己的能力,让南森太一愿意养他半年并不难。他会的东西很多,头脑也灵活,很多方面能派得上用场,顶多就是利用他的人从森鸥外变成了南森太一而已,并不算得上多难。
况且,以自己时不时自杀的行为,说不准没有半年就顺利告别人世间了,如此既不用思考着生存的问题,也不用应付绫辻行人,这个赌注怎么都不算亏。
太宰想着如果自己真的撑过了半年,拿到五千万日元应该怎么花?
当然是吃螃蟹吃到饱啊,一次吃两只松叶蟹,都能吃一段时间了。
可太宰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连半年都撑不过。太一先生虽然有着许多秘密,和绫辻先生也有一些联系,但是……是自己无法拒绝的那种人。
他在知道自己输了之后,耍赖式的又支撑了几个月,终于在那起爆炸案之中,将自己输掉的证据送到了绫辻面前。被登在纸媒上、媒体新闻上,这个证据真的是无可抵赖。
而更狡猾的是,绫辻行人在看到新闻之后联系上他,并非是让他愿赌服输的加入对方的侦探事务所,而是要和他进行另一个赌注。
也就是之前发生的那些事。太宰赌南森不会找到自己,赌如果找到的话会对自己开枪。
但这两个预判都错了。南森什么都没有做。
太宰抱着自己的膝盖,鼓着腮帮子气呼呼的说:“太一先生,这件事是这个大半夜还戴着墨镜的奇怪侦探的主意,我是迫不得已的。他欺负我,威胁我,他现在甚至已经盯上了你。”
绫辻没有看太宰,镜片下的眼眸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南森。但他开口的话是对太宰说的:“你输了两次,认命吧,侦探助理。”
第二次赌约输了话,太宰就必须从和绫辻平起平坐的雇佣侦探,变成了干杂活的助理。
太宰觉得自己就像是踏入了绫辻的陷阱里,陷阱是一环扣一环,就像是调/教小狗狗一样的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南森皱着眉,看着面前的绫辻。初步判断,对方身上并没有带着武器。虽然用墨镜遮住了眼睛,在没有灯的黑夜下,月光和附近霓虹灯光提供的照明度也并不高,仅能够隐约看清对方的面容。
但在第一眼的时候,南森就已经发现了对方长相和自己的相似之处。
估计除去那副眼镜之后,看起来就更相似了。
“如果你是想找我的话……”南森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说道,“很抱歉,以我们两个的身高差,我并不能成为您的替身。”
“噗——”
太宰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肩膀一抽一抽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他尽力无视掉绫辻投向自己的,近乎可以杀人的像针芒一般犀利的视线。
——论毒舌,太一先生是真的打遍天下没有敌手啊。
——就连危险的杀人侦探都被这番话整得失语了。
绫辻头疼的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如果与绫辻相处过的人会发现,在面对南森的时候,这位冷漠得不像真人的侦探先生算得上是比较接近正常人,最起码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息会变淡一些。
绫辻说:“看来你知道我是谁?”
“自然。被判定为危险异能者的杀人侦探,绫辻行人先生。”南森面不改色的说道,并没有因为绫辻对自己和对太宰不同的态度而露出丝毫的情绪波澜。
他的肌肉始终是紧绷着,看起来就像是随时会爆发而起的猎豹一般,防备着面前这只挡住前路的老虎。
绫辻没有因为南森的防备而觉得受伤,他不在意南森用什么态度对待自己,无论是亲近也好、防备也罢,就算对方心存杀意,他也不会有所动摇。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和南森处好关系,也没打算和对方相认。
所以,他也仅是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丢了过去。
南森伸手抓住,没有看,而是用手指摸索着上面印着的纹路,然后,身体猛地僵直。
是一串英文字母,Cutty Sark(顺风威士忌)。也是那个将他从美国孤儿院带走,又资助他到日本读书的,跨国非法组织的干部,那个男人的代号。
绫辻的眼睛没有漏掉南森这一点细微的变化,他勾起嘴角,镜片下红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浅淡的,风吹即散的笑意:“我想,用这个东西来换一个太宰治,绰绰有余。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