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空气中还泛着点湿意,路口的红灯闪烁,一阵阵的喇叭声催的人心情烦躁。
车里有些闷,裴向景打开了车窗。不一会儿,天空变得灰蒙,下起了小雨。雨丝毛毛扑扑,伴着微风,吹的人很舒服。仰了仰头,裴向景关上了车窗。看着副驾驶上的木盒,裴向景抿了抿唇,有些高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慢慢的,又散了。
车堵的太久,等到可以通行时,喇叭声更加刺耳,听起来让人心悸。
车子碰撞的很激烈,刹车音很刺耳,玻璃碎了一地,金属刮擦撕裂,裴向景的意识开始模糊,额间渗出的血殷红黏稠。副驾驶上的木盒受到冲击,里面的画卷滚了出来。
画中人,身着青衣,手执桃花,青丝上蘸着几片花瓣儿,眼尾下的泪痣泛着红。裴向景忍着疼痛,想把画捡起来,可是他的手上沾满了血,刚碰到画,就染上了。裴向景有些着急,拼命的想擦干净,最后,画里的少年一身青衣染了红,沾了血。
两年多的思念压的裴向景喘不过气,少年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给他阴暗的生活破开了一道口子,走的时候无声无息,什么也没留下,就像一场梦。不过也对,他们相处的日子本就是一场场梦境。
意识快消散时,裴向景还是忍不住抚上了画中人的脸,轻声呢喃,“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我也不用整夜整夜睡不着了。”最后,裴向景忍着剧痛向前伸了伸,亲吻了少年的脸。少年脸上的泪痣变得殷红,整个人显得更加明艳动人。
汽车燃烧,燃油外泄,爆炸声响起的那一瞬间,裴向景像是有预感似的把画护在了怀里,火舌吞噬,最后,他们纠缠在了一起。
“呜呜,混蛋,裴向景你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呜。”
耳边一阵呜咽,哭泣声中带着点惧意,但可能是哭累了,声音并不尖锐,软软挠挠的,和裴向景记忆里的声音一样。
裴向景太想记忆中的少年了,脑海中像打了无数的钢针,疼的厉害。咬破了嘴唇,终于睁开了眼……
身下的小人儿眼尾泛红,眼里蓄着泪,脸哭红了,双手还在不停的推搡着,既委屈又可怜。
裴向景却是整个人都怔住了,身下的人是温年,是他的年年。裴向景看不得对方哭,刚想给温年抹去眼泪,大脑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刺的他脸色发白。那是原身的经历,十七年的经历。一点一滴,没有任何缓冲的直接涌入裴向景的脑海,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裴向景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温年看着这样的裴向景有些害怕,他能感觉到裴向景好像在经历极大的痛苦。滚烫的汗珠滴落在温年脸上,啪嗒一声,唤回了温年的思绪。
温年用力推开了身上的人,缩到了床的另一边。他现在浑身发软发热,刚刚推开裴向景那一下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嫁给了裴向景,想到这温年眼睛又红了,怎么会有裴向景这么坏的人啊。他不知道裴向景给他喝了什么,温年现在觉得浑身发软,又热又难受,只能紧紧咬住唇瓣,缩做一团。
“呜呜,热,好热。”又热又痒,温年忍不住哭出声,声音太过委屈,唤回了裴向景。
此时裴向景已经接收完了原身的记忆,看着缩做一团的温年,裴向景心里说不出的怜惜。直起身,俯到温年身侧,环抱住对方,轻轻拍打,“年年不怕,我来了,不怕。”
温年的意识有些模糊,他受不了的拉开衣服,耳边是讨人厌的裴向景,但对方的声音很温柔,听着听着,温年忍不住咬上对方的耳朵,委屈又可怜,“你怎么……这么坏啊,你还在……呜呜……茶水里放药,我都嫁给你了,你还对我这么坏……呜呜。”
耳朵虽然被咬,但少年现在浑身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裴向景感觉自己的耳朵像是被对方含在嘴里,温温热热,另一边耳朵不自觉的泛起了红晕。
裴向景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对方的脊背,柔声安抚道,“嗯,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婚服繁琐,温年又陷入了情潮,怎么也拉不开,脸色也红的不正常,浑身热的厉害。他还有些意识,听到裴向景这么说,小脾气也上来了,抓了抓对方的脖子,想骂他身体又难受,最后委屈巴巴的蹭着裴向景的脸,好像只有贴着对方,身体才不会难受。
温年的脸太烫了,脸色也红的不正常,裴向景想起原身下的药,恨的不行。他亲了亲温年的脸,低声道,“年年,我给你解开衣服,擦擦身体好不好?”
声音有些恼人,温年拍了拍裴向景的脸,迷迷糊糊,“不要,你……不可以……碰我。”话说的虽然断断续续,但也依然坚持着,不让裴向景碰他,在他心里,虽然现在他已经嫁给了裴向景,但他还没有真正把裴向景当作夫君,裴向景在他心里依然是个坏蛋。
裴向景也没生气,低声安抚,“年年乖,只是给你擦擦身体,你身上太热了,听话好不好。”
最后裴向景帮温年脱了衣服,留下里衣,到厨房端了一盆凉水。
而等在屋里的温年整个人已经被汗浸湿了,发丝贴在脸上,意识也不在清明。
裴向景拧干毛巾给温年一下一下的擦着。初春还有些凉,盆里的水也冰的厉害,等到沾湿的毛巾接触到皮肤时,温年被冷的哆嗦,意识也恢复了些。看着眼前的男人温年又气又委屈,忍不住拿脚丫子轻踹对方。
少年还小,脚也小。脚趾莹润,白净秀气。裴向景也不生气,浸湿手,握住对方的脚丫。
裴向景的手太冰,温年下意识收回了脚丫,随即又有些生气,等到毛巾擦到身体时,慌忙闭上了眼,眼尾的泪痣瑟缩了一下,像是气的,又像是羞的。
等到温年的脸色不在那么红,温度恢复了正常,裴向景给对方换了身里衣。少年已经睡着了,睫毛很长,上面还粘着点泪。
裴向景给温年盖好被子,带着情意,在对方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年年,我来了,我可以护着你了。”尽管原身做了很多混蛋事,裴向景还是相信温年会喜欢上他的,一定会的。
裴向景端水的时候看清了原身的模样,样貌和他极为相似,甚至可以说一模一样,不过因为年纪不大,显得较为青涩薄弱些。原身出身江南富庶人家,家里曾经也出过举人,但后来因为战乱,祖上走散了,等到战争结束,裴家也没落了,裴爷爷带着自家那一支北上谋生。
因为家族的熏陶,裴父从小就喜欢念书,但家族没落,他只能拼命干活,想着为孩子铺路。原身的开蒙老师就是裴父。原身确实有念书的天赋,记性好,小小年纪已能全篇背诵启蒙读物,裴父喜悦的同时又觉得愧疚,于是夫妻两没日没夜的干活儿,终于在原身九岁时把他送进了学堂。
可惜原身进了学堂,并没有把心思花在学业上,自恃天资聪颖,对夫子的教诲也不曾放在心上。但可能确实是天资过高,尽管不曾用功,学业也没落下多少,夫子惜才,并未劝退原身。等到原身十二岁过了童生试更是心高气傲,对待学业越发懒散。
好景不长,等到原身十四岁时,家乡发了大水,双亲都于那场洪水中逝世,原身也成了流民,被官府安置在了梨花村。娇生惯养的原主从小受尽父母疼爱,裴父对他期望太高,希望他重振裴家往日的荣光,可惜父母的离世,直接压垮了原身。三年服丧期已过,原身想重回书院,可惜三年下来他没有攒够银钱,交不起束脩。为了继续上学,考取功名,他打起了温年的主意。
原身之前路过桃花村的时候,见过温年一面。一见倾心,他也曾试着给温年写过情诗,可惜温年看不上原身,对于情诗更是不甚在意,看也没看,直接让家中兄长退还给了原身。
温年这一举动刺痛了原身的自尊,可是想了想温年的家境,想了想学业,只好捡起被丢下的自尊。原身一直偷偷跟着温年,等到温年落单采蘑菇时,上前抱住了对方。等到温年同伴围过来时,一阵胡言乱语,什么爱慕之情,两情相悦,一个劲儿往外说。
后来,温年被迫嫁给了他。
红烛还在燃烧,上面百年好合的字样还没燃尽,裴向景剪了剪红烛里的棉芯,脱了衣裳回到了床上。少年睡的正香,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双手握的很紧,打着小呼噜,裴向景看的满心欢喜,又亲了亲对方的额头,温声道,“年年,百年好合要一起剪的,这次我剪了两条棉芯,下次,我们一起剪。”
回应他的是少年的一声呓语,裴向景没听清,给对方掖了掖被子,“嗯,我当你答应了。”
屋内红烛摇曳,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