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夏有勇气问顾南星“阿毛是不是怕她”,但却没有勇气承认顾南星的反问。
她站在原地,看着顾南星从她身边经过。
顾南星的神情是慵懒的,漫不经心的。
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张狂。
他偏头望着阮夏,阮夏也望着他。
二人目光相对,却又快速分开。
顾南星冷嗤一声,迈着悠闲的步伐踏上楼梯。
而阿毛在她身上左右嗅了嗅,虽然不是真的害怕她。
却对她充满了警惕的意味。
回到房间,阮夏掀开粉色的床单,躺上去。
柔软的床带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明明是助眠的味道,可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里比医院的环境还让她觉得陌生。
她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夜风徐徐,抚平了她的一些低落的情绪。
趴在窗棱往外看,偌大的花园里静悄悄的。
树木与喷泉的影影绰绰,她一一辨认出来。
抬头去看夜空。
寂静的黑夜里,楼上一抹猩红的光亮明明灭灭。
她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在她斜对面的阳台上,一道修长的人影站在那里。
她一下子就辨别出来了,那是顾阳。
一缕清淡的焦味飘荡过来,那股味道不算难闻。
顾阳在抽烟。
尽管顾阳看不见她,她还是缩回了脑袋。
过去,阮清绪也抽烟,但后来戒了。
有一回阮夏发高烧,差点烧成肺炎。
阮清绪的烟味让她咳嗽不已,就是这个原因,阮清绪把烟戒了。
以前她总觉得阮清绪是个活在过去的爸爸,家里的物件都是妈妈在世时置办的。
爸爸很珍视这些老物件,总是一遍一遍地擦。
每次换季,还会将妈妈的衣服拿出来清洗,晒满阳光的味道又放回衣柜,周而复始。
重新躺回床上的阮夏,怀揣着对爸爸和妈妈的思念,不知不觉睡着了。
在混沌不清的梦境里度过了在顾家的第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阮夏就起床了。
她不清楚顾家其他人的起床时间,但走出房门的时候,发现秦妈她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秦妈和刘妈在厨房做饭。
二楼和三楼非常安静。
她走到小花园里,享受清晨的阳光与花香,顺便给自己加油打气。
前面有个和顾南月背影相似的女孩,抱着一盆沉重的花盆,站起身时踉跄了两步。
阮夏快步上前,双手帮她拖住花盆底部。
女孩转头看她。
原来真的是顾南月。
她不明白像顾南月这样的千金小姐,为什么要大清早就自己搬花盆。
顾南月露出一分吃惊的表情,礼貌却疏离地,“谢谢。”
这是阮夏第二次听见顾南月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都是美好的。
阮夏有些不好意思,“没事,你要搬去哪儿,我帮你一起。”
“那你搬吧。”说完,顾南月毫无征兆地松了手。
花盆失去了他人支撑,突如其来的重量,让阮夏双手发虚。
一个没拖稳。
花盆瞬间落地,沉闷的碎裂声传来,土壤四溅。
阮夏的身上,脚上,全是泥巴。
花盆里的一棵树断裂成两截,滚动了两圈就安静地躺在地上。
她有一点懵。
转头去看。
顾南月一派闲适地站在远处,身上没有弄上一点泥土,面无表情地回视她。
阮夏知道这不完是她的错。
可是结果就是她让花盆碎了,一时间心里有些憋屈,又有些歉意。
最终还是歉意占了上风,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没拿稳,还有别的花盆么?如果把树换到别的花盆,它还可以继续生长,可以换一个么?”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秦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我很喜欢这个花盆。”顾南月凝视着阮夏的眼睛,不轻不重地说。
阮夏蹲下身,捡起花盆碎片,拼凑了一下,好在花盆的碎片都比较大,没有碎成特别小片的形状,踏实了不少,便斟酌着语气问,
“如果我把它拼起来,你能继续喜欢它么?”
顾南月眨了眨眼,似乎在犹豫,最后也蹲下身,望着阮夏点了点头。
阮夏松了一口气,把花盆碎片都收集到一起,“那我把花盆收集到一起,拼好它。”
说完阮夏又四下张望,看见不远处比较空的一处花坛,提议道,
“在我拼好之前,我先把树种到那里好么?”
顾南月的一举一动像机械的娃娃一般,她轻轻点头,“好。”
这时秦妈已经跑了出来,见到眼前四溅的泥土,破碎的花盆和树,脸色刷白,眼睛在阮夏和顾南月身上逡巡一圈,登时明白了几分。
“哎哟,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可是先生最喜欢的树啊,十几万一颗啊。”
阮夏一愣,被吓了一跳,因为紧张脸涨红一片,“这…这么贵的么?”
她爸爸的赔偿金一共十三万,住院的费用加上丧葬费用都花去了五万多,她没想到顾家的一棵树就有可能比赔偿金高了。
下意识去看顾南月。
顾南月早已站起身,仿佛眼前的事情没发生过,“秦妈,我饿了。”
“好好好,三小姐你先去餐厅,马上吃早餐,我让人来收拾。”
顾南月从头至尾没再看过阮夏一眼,抬脚就要走。
而秦妈一把拉起阮夏,秦妈是长期干活的人,手劲儿很大,阮夏被抓的肩膀麻了了一瞬,痛感迟钝得传来。
秦妈语气颇为不善,
“你怎么才来就闯祸呀,这可怎么交代啊,昨天先生还让我们好好照顾这棵树,这怎么办?你说说这怎么办?”
秦妈的声音引来了好几个佣人,他们把阮夏围在中央。
所有的语气与秦妈如出一撤。
阮夏头垂得很低,她意识到她闯祸了,闯了自己收拾不了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