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女儿这么看着,朱棣也一愣。
伸了手刮了朱有言的鼻子,朱棣道:“你得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别整日想那些有的没的,他们兄弟的事自己解决,你现在是公主,将来也只管好好当你的长公主。”
这话意味深长,朱有言唤了一声爹。
“别担心,没有把安顿好你之前,你爹不会死。”朱棣再一开口,朱有言更不乐意了,委屈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我才不想当什么长公主,我就当公主,当一辈子的公主!”
朱棣一看朱有言眼眶都红透了,泪水盈眶,赶紧安抚地道:“好好好,你当一辈子的公主,一辈子的公主。不当长公主。”
“爹,我怕哥哥嫂嫂们不好,更怕您不好。没娘的孩子可怜,要是连您我就真没有人疼了。”泪珠落下,朱有言抽抽搭搭地张口。
朱棣叹一口气道:“我以为你觉得你哥哥嫂嫂比我还疼你呢?”
朱有言泪珠还挂在脸上,抬头问,“爹,您在吃醋吗?”
“你看你,我刚回来,什么话也没说呢,你就生怕我让你哥哥嫂嫂委屈了,更急病了。”
“我哪有。明明是爹您兴师问罪我才急的。我就想一家人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您是我爹,也是皇帝,谁让您太任性了?”
嘟起小嘴,朱有言这一声的控诉并不是空穴来风,朱棣自己昨天晚上什么样,难道都忘记了?
“皇上,膳食都备好了。”父女那么你来我往交锋这会儿,饭菜终于送上来了。
“爹您吃过了吗?”朱有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朱棣道:“早上吃过了,你看都快过响午了。”
“那您陪我一起吃,一个人吃饭很无聊的。”朱有言顺势提要求。
朱棣似是不经意地问:“你在宫里总一个人吃饭?”
“只是偶尔,平常我总跟大嫂在一块用,还有瞻基。大哥太忙了,只有晚上才能见着他。”朱有言絮絮叨叨地说着日常的小事,利落地抚过脸上的泪,朱棣点了点头。
“精神好些了。”朱棣话说着伸手摸了一把朱有言的头,“也没那么烫了。让太医来再看看。”
伸手待要扶起朱有言,朱有言顺势而起,父女一道到了隔间用饭。
“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对你的婚姻大事有什么看法?”饭吃着,万万没有想到朱棣竟然突然提起这话。
朱有言能跟朱瞻基提及这些事,跟朱棣,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爹,咱们能不聊这个事儿吗?”朱有言反问。
朱棣一顿,打量朱有言半响问:“不好意思?”
“不算不好意思吧,就是觉得我还小。”朱有言汗颜,同时也纳了闷,朱棣莫不是又听了什么闲言碎语。
“不是因为有什么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果不其然,下一刻朱棣马上转问。
朱有言也是服了,“爹,您是大明的皇帝,您的女儿我在你面前忍气吞声了吗?
“我以为您早就知道您的女儿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
“哈哈哈。”万万没想到朱有言一番嚣张的宣言竟然逗乐了朱棣。
朱有言完全不认为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爹喜欢看我被人欺负?”
“不不不,就这样挺好的。连我这个当爹的都敢呛,旁人别管是谁,敢让你不痛快,吵不过放手打回去,凡事有你爹我!”朱棣那叫一个霸气挥掌。
“爹,果然还是您好。我要是跟大哥告状,大哥总让我”
“退一步海阔天空。”父女二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一句,对视大笑。
“你大哥啊,是个不喜欢惹事的人。也正是因为不喜欢惹事,以至于处处退让,自己难受,自己委屈,那日子过得,一点不痛快。”朱棣说到这儿给朱有言夹了一块肉,拧着个眉头吐槽儿子。
朱有言吃了朱棣夹的肉,点点头,“我看大哥好憋屈,臣子臣子能跟他甩脸,兄弟兄弟觉得他假仁义,爹您就”
朱棣的筷子停下了,目不转睛的盯着朱有言。
说好的吐糟儿子(你哥)的不是,话锋一转又埋汰起他这个爹了?
“爹,吃肉,您吃肉。”朱有言收到朱棣警告的眼神,赶紧给亲爹夹菜,好让亲爹别再盯着她了。
朱棣冷哼一声,瞟了朱有言一眼,“这肉里都有什么,虫?”
爽快地将肉丢进嘴里,朱棣嚼得那叫一个香,说起肉虫时,压根没有一丁点的不自在。
“太医说大哥太胖了,再这么下去身子得垮了,我才想出那样的办法。”对于朱棣远在北边却对应天的事了如指掌,朱有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哼,这个主意也就对你大哥有用,试试跟你二哥三哥用,他们怕是连虫都吃了。”要不说知子莫若父呢!朱棣论起儿子们,既气也怒其不争。
“二哥三哥也不用忌肉啊。”话里话外尽埋汰太子什么的,朱有言能不帮腔?“爹看我,不也一样不怕,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朱棣呵呵地笑了,“这才像我的种!”
md!要不是不能在朱棣面前骂脏话,朱有言真就要脱口而出了。
“爹,您就那么不喜欢大哥吗?大哥做什么您都看不顺眼?”粗话能忍得住,憋在心里的话不问出来,朱有言感觉过不去了!
朱棣一看朱有言打算好好理一理的样儿,想到朱有言为何病的,连声安抚道:“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别气别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爹觉得二哥什么都好是吗?那您就不担心您给了二哥太多不该有的希望,养出了不该生的念头,最后会有什么后果?”朱有言对朱棣避之不谈,却是如何也不愿就此掀过。
很多事如果不能一开始就阻止,任由其发展下去,后果何其严重。
朱棣对上朱有言板起脸,明白了朱有言这是要认真跟他谈了。
行!朱棣放下筷子,轻挑眉头地问:“你是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话?”
语气中带着的冷意,似将周围的空气全都凝结了。
朱有言起身,跪下,满宫的人吓得连忙跟着跪下。
“为臣为女。”朱有言俯首而拜。
“身为人女,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挑起兄长相争,以令骨肉相残,更令亲者痛,仇者快。”朱有言跪立铿锵有力地张口,更是要一股作气,把藏在心里许久的话一吐为快。
“身为人臣,储君仁厚,代行监国之责,于国保国泰民安,于军前调军有度,以令我军大捷而归。
“以太子之身,抚恤爱民,以令朝堂清明,君兵出而无忧,君不该以一己之喜好,不容于这样仁厚之太子。”
朱棣对太子的态度怎么样,满朝的臣子没有不知道的。
他不喜欢太子的仁厚,就喜欢汉王,多少回当着满朝臣子的面夸汉王类他,骂太子了。
以前的事都算了。但凡朱棣不过分,朱有言想太子总有办法解决和皇帝的问题。
结果朱棣这一回回来不知抽了什么风,当夜就要借题发挥,斥责太子无能!
不说朱有言在空中遇险的事自有朱棣手里的锦衣卫查查,就是出宫遇刺,难道不是也有锦衣卫在处理?
分明这些事都不是太子该管的事,朱棣偏要将此事归到太子头上,这是发疯了吧!
朱有言愁了一夜,拿不准她昨晚的劝谏有用没用,结果病了。
好嘛,原以为朱棣来了!
或许看在她的面上,有些事朱棣不会再过分。
没想到啊没想到,吃顿饭的功夫,话里话外都是对太子的不喜!
朱有言忍了又忍,如何也忍不住了。
朱棣听完朱有言的话,刮了朱言眼一眼,“都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我不是说吗?不管谁当了皇帝你都是长公主,那你为何要管这桩事。”
其中的冷意,竟然是要放任儿子自相残杀吗?
朱有言意识到这一点,就更不能放弃了。
“别人怎么着我不管,放任兄长相争,最后为了这个所谓的皇位争得你死我活。
“我不能阻止也就罢了,可现在不过初现斗相,让我装聋作哑,视若不见,做不到。请爹绝了二哥三哥争储之心。
“不为他们兄弟,但请爹莫忘了您是大明的皇帝。为君尤其不该挑起争端,令朝中不宁。”
朱棣站了起来,围着朱有言跺步,朱有言没能抬头看清朱棣的脸色,总能看到朱棣那双手。
不断摩擦打转,越来越快,也就昭示着朱棣的心情越发不好!
“你知道我们大明朝有一个规矩吗?内宫不得干政。”朱棣猛地转身,欺身相近凌厉地问。
“这虽是国事,也是家事。”朱有言不管朱棣怎么改,死也不松口。
“你既认了国事,好,那就是你干政了。立刻跪到太庙去,什么时候认错什么时候再回来。”朱棣指向门口,让朱有言做出选择。
可惜,朱有言并无退缩之意地道:“跪就跪。我没有错。儿告退。”
丢下这话,朱有言福福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公主。”朱棣话才刚落下,朱有言这就跑了,规矩没错,却把朱棣气得够呛啊!
“看看,看看,果然是我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