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让人给林旗送了信,但是一直没收到回话,不知道他是答应了还是没有答应,只有梅戴雪,在一日后被人送回了侯府。
但姜榆一点儿也不担心,她就是在明昌侯府里待着有点心烦,周老夫人喜欢端着名门望族的做派,早晚都要小辈去给她请安。姜榆几乎每日都要被催着生孩子,还要看周二爷的几个小妾争风吃醋,或者被周妍弘找茬。
过去几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她都能忍,现在却忍不了了。她又不是周家的人,做什么要与这么人虚与委蛇。
正好现在周二爷不在京中,周意辰断了腿起不来床,她与周明夜的行动没有那么多限制。她得在周二爷回来之前,给周明夜拉了林旗做助力。
两人商量了下,去请示了周老夫人,以周明夜身体虚弱容易水土不服为由,最终决定提前出发去保州。
“我也要去!”周妍弘闹着要一起。
她一闹,比她小四岁的周立暮也吵着要去。
姜榆此去的目的还是林旗,哪能让这两人跟着,和和气气地答应了,趁着两人高兴,轻飘飘道:“我这边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祖母能不能答应,她近日正忙着给你相看人家……”
周妍弘立马道:“那我不去了,保州有什么好玩的,又不如京城繁华。”
解决了这一个,姜榆又对着周立暮道:“你要去的话可要把课业一起带着,不然等二叔回来考校你问题答不上来,知道你趁他不在跑出去玩了,又要罚你跪祠堂了。”
周家现存三个男丁,周明夜不用说了,周意辰同样完全不是读书的料,也是借着侯府得的荫蔽才讨到个小官做做,也没什么权势。
现在世袭罔替的爵位没了,两个年长的“男丁”又没出息,周老夫人与周二爷就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年纪尚小的周立暮身上了,平时对他管教很是严厉。
周老夫人或许还会心软让他跑出去玩耍,但是周二爷绝不会同意。他积威甚久,吓得周立暮脖子一缩,惊慌道:“不去了不去了,我要在家读书!”
姜榆满意了,把梅戴雪送回了姜家之后,这才与周明夜一道启程,带了数十个仆役,马车晃晃悠悠向着保州驶去。
已经知晓温絮之在暗处虎视眈眈,当然不会贸然上路,刚出了京城,周明夜就假装身子不适,一行人留宿在城郊最大的客栈里。
离京城很近,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来巡城兵,但姜榆还是格外小心,命人日夜轮番值守。
如此在客栈停了两日,第三日,姜榆借了小厨房给周明夜煎好了药,上了楼梯刚一拐弯,就撞见了抱臂依在栏杆上的人。
她嘴角悄悄一弯,都要扬起笑了,想起了上次见面她被吓出了眼泪的事,还有那断掉的珍珠璎珞,嘴角硬是压了下去,抬着下巴朝着对方轻哼了一声。
林旗淡淡瞟她一眼,推开隔壁房门进去了。
“怎么了,夫人?”跟着姜榆的丫鬟被她挡在身后没看见林旗,只听见她那一声哼,奇怪问道。
“我忽然想起来,晨起时夫君说吃不习惯客栈里的膳食,你去厨房里盯着,让咱们自己人动手准备晚膳。”
等丫鬟退去,她直接越过她与周明夜的房间,径直推开隔壁房门进去了。
这间客房与姜榆那间的物件摆放是一样的,林旗正坐在桌边,手边放着一盏茶水。
姜榆端着托盘袅袅到了他身旁,将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在了桌上,道:“不给我回话,哼,还不是乖乖跟过来了?”
林旗没听见她的话一样,在浓墨色的药汁上扫了一眼,道:“我与温絮之说过了,近期他不会为难你们。”
姜榆乌黑的细眉拢起,语调低了下去,“你怎么还真的与他有关系啊?”
没人理她,她斜了林旗一眼,偏着脸娇声道:“老是与我作对,让我的计划落空,你可真讨厌!”
这说话的样子与语气娇气十足,像与人撒娇一样。
林旗垂在身侧的手掌握了握,余光瞥到桌上的药汁,绷紧的肌肉又松弛开来,淡漠道:“那你离我远点。”
“我偏不如你的意。”姜榆不悦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以前巴不得整日黏着我,三天两头找借口到我家去,现在变了心,就说的好像我黏着你不放一样。”
林旗没理她这无理取闹的话,沉声道 :“你们这一路不会再出事,不需要我保护了。”
“那谁能知道,万一温絮之是骗你的,你一走就偷偷动手了呢?你得把我和明夜平平安安地送到保州,再送回来,我才能告诉你玖玖在哪儿。”
屋内静了片刻,才响起林旗的声音,他缓声道:“让我去保护周明夜,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姜榆眼眸一亮,搭在圆桌上双手微收,向前倾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你什么感受?”
她满目期盼,等着林旗说出她想听的话,可是林旗久久未言。
姜榆等得心焦,站起来立到他跟前,手按在他肩膀上压了一下,催促道:“说呀,大男人优柔寡断什么!”
“你觉得我应该说什么?说我对你心怀龌蹉,想杀了周明夜取而代之?还是该说我对过往没有一丝介怀,愿意与你做这个交易,会好好保护他?”
重逢后林旗第一回说这么长的一句话,语气很恶劣,说话的同时轻轻将肩上姜榆的手拨开,然后站起来,两人高低立换。
方才还是姜榆俯视着她,现在反了过来,压迫感朝着姜榆呼啸而来,逼得她脚尖动了动,强忍着没退缩。
林旗垂目看着姜榆,眼眸晦暗,问道:“你想我有什么感受,周夫人?”
他声音很轻,却布满风雨欲来的沉重和压抑,暴风雨随时将要袭来一般。
“我与你说过的,不要再来撩……”
“说那么多没用的!”话没说完,就被姜榆气恼地打断,屋中凝重的气氛也随之荡然无存。
她憋红了脸,朝着林旗伸手,两手抓住他手臂将他往下拽,“你坐下!站起来吓唬谁呢,就你个子高吗?”
她当然拖拽不动林旗,又道:“我手上烫伤还没好呢,你要疼死我吗!”
这跟林旗想的完全不一样,见姜榆张开了的一只手掌心的确还红着,他迟疑了下,在姜榆再次强拉着他坐下时顺从了下来。
姜榆却还是站着,垂目瞪他一眼,道:“我就问你还喜不喜欢我,若是我被休了,你可还愿意娶我?”
怕林旗反问回来,她又抢先道:“我是姑娘家,你得让着我,所以你先回答我。不许说谎!”
林旗先是拧眉,接着眼中凝聚起杀意,寒声道:“他敢休了……”
“哎呀!都说了你先回答我!”
两次被姜榆打断,林旗也忍不住了,拳头握了又松,勉强定了神,闭眼认输道:“你明知道,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嫌弃你。”
“这不就好了?”姜榆脸上一红,声音低软了下去,两只手重新搭上他的肩,羞声道,“我也是愿意嫁你的。”
屋中又是一阵沉静,过了会儿,林旗道:“他怎么敢……”
这会儿还是不能随心所欲地说话,时间有限,姜榆道:“那些事情以后再说,你听我说,当初我与明夜成亲是形势所迫,并无感情,只要你答应帮她一个忙,她愿意写了休书,成全你我。”
她以为林旗会二话不说答应,却见他面色一沉,肩背肌肉绷紧,声音中带着凶悍,冷声道:“他敢休了你,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