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的请求并没有得到回应。
明芮希忍不住去看她，俞娴这人眼睛真好看，黑白分明，眸中澄澈如水，像小山丘后面那一片湖泊，覆着一层粼粼水光，很平静又很温淡。
她努力回想过去自己和她相处的日子，却发现自己记忆中似乎对俞娴没有太大的印象。
只知道她是自己的跟班，而且很穷，倒是能屈能伸的。比其他跟班更好使唤，因为俞娴只要有小费就会帮自己，其他人要么有时候嫌她的小费比上一次少，要么就拈轻怕重，要么就怕被人笑话。
甚至有的跟班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说她明芮希的坏话，每次捉到这样的小人，她都被气得不轻。
拿着她的钱，转头说她坏话，这种人真是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这样一对比下来，只有俞娴她是用得最顺手的，至今没听说她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
要是这之前，她估计也想不起来俞娴的具体样貌，只记得一个模糊的印象。
粉色的花瓣在少女胸前徐徐铺展开，逐渐有了雏形。
俞娴忽的抬眸，与她对视，明芮希腮帮含着一股气飞快别过头。
俞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估计心里又是在骂自己，如此一想，下笔不自觉就重了点。
一声浅浅的低吟从明大小姐嘴里溢出来，两个人都怔住。
明大小姐猛地捂住嘴，不敢相信她居然喊出那么吟荡的声音，想站起来，不料底下的膝盖晃动，她一个不稳，直直倒向俞娴。
俞娴为了不让画笔戳到人，也不让调色板再次掀翻，在大小姐倒过来前一秒，她一手端着一样，向两边打开。
这样一来，明大小姐就直直扑到她怀里，胸前画好的颜料撞上俞娴身上的衣物，顷刻间毁了。
少女的胸贴上俞娴，两人的温度在那一瞬间好似连接了起来。
“俞娴，你这个混蛋，你竟然敢占本小姐的便宜！”
明芮希绷着小脸，怒意在那一瞬间爆发。
啪——
俞娴就这么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这一巴掌的力度和当初宴会上那个巴掌，异曲同工地疼。
明芮希一双水眸饱含羞怒，掌心有些麻，她望着俞娴，胸脯起伏不停，怒意也随之起伏，直到过了好半天，她看到俞娴回过神来，目光如刀一样剜向她。
明芮希才后知后觉感觉到一股惧意，俞娴在她面前将画笔搁到调色板上，一手将调色板放到地上，似乎是要和自己算账了。
“你想做什么？！本小姐是你的恩人！你不能——”
明芮希话还没说完，俞娴目光生冷地拽过她手腕，往旁边一扯，明芮希扑向她脚边，而肚子下撑着她的双腿和膝盖。
随着明大小姐一声尖叫，屁股上啪的好几下，响亮地在画室里响起。
“快住手！”明芮希瞳孔一震，不敢相信她居然敢动手打她屁股，她长那么大，就连她爸妈都不敢这么打她。
“快住手！”明芮希绷着神色，娇声喝道，“你敢打本小姐！你这个女人，你知不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我叫我爸过来收拾你！”
然而，随着她叫骂声一声接一声，俞娴死死按着她白皙的背，紧抿薄唇，一下又一下打在她屁股上。
“你再叫？”
“俞娴！姓俞的！你没有资格打我！你没有资格！”
俞娴猝然冷嘲一声：“我倒要看看我有没有资格！”
五分钟过去，明大小姐眼眶盛满了泪水，滴在她的调色板上，“不要打了，我好疼呜呜呜……”
“不要打了……”
明芮希吸着鼻子，好一阵抽搐颤抖，俞娴似乎打累了，停了下来，瞥了眼已经通红的股瓣，再看向她打得通红的掌心。
“起来。”俞娴脸色没有缓和半分。
明芮希从她膝盖上起来，脚终于站到地板上，和俞娴冰凉的目光对视，明芮希被吓到，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俞娴端起调色板，低头看了看胸前被颜料搞脏的上衣，眉头紧锁，但她还是选择先处理调色板。
明芮希哭红着眼尾愤愤瞪她：“你不是人！”
明大小姐在角落里叫骂一番后，见俞娴八风不动继续处理她的颜料和调色板，仿佛一个拳头抡到了棉花上。
她绷着小脸发怒，恨恨撂下一句：“姓俞的，本小姐记住了！你今天占我便宜，还打我，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说罢，明芮希拿起椅子上的衣服，拉开门走出去，一路哭哭啼啼跑回自己的房间。
明芮希想趴到床上，又怕身上的颜料弄脏床单，但是坐到椅子或者地上，她屁屁又疼得难受。
最后跪坐在地上伏桌呜咽大哭。
……
俞娴处理好画室里的东西后才回房，镜子里，她脸上的巴掌印很淡了，但只要回想那一幕，她仍能感受到那份羞辱和恶意。
和当初宴会上那一巴掌，以及那一句“你这个废物”高度重合。
俞娴磨了磨下槽牙，双手撑在桌上，她收留那个大小姐真是找罪受！
没能羞辱回去，反而又遭罪！
不过……
俞娴抬起右手手掌，直到现在手掌仍有些麻，她也不算半点没有反击回去，起码她把人打哭了。
她把曾经欺负羞辱过自己的大小姐打哭了。
要是她以后再不听话，她就继续打，打到她服软，打到她向自己道歉为止。
俞娴如此安慰自己，天色已晚，打算换掉身上被颜料沾到的衣物。
换好之后，俞娴像往常一样准备睡下。
但膝盖上一股莫名的湿意让她神经猛地跳了跳，她掀开被子，打开灯，定睛一看，膝盖上又有一块洇干的暗块。
而且比昨晚的要大上好几倍，有半个掌心那么大一块面积。
俞娴捻了一点到指腹上，嗅了一下，淡淡的香麝味让她脸色一变，不出意外的话，和昨天一样，是那位被她打哭的娇小姐的氵夜体。
原来她说的占便宜就是这个意思么？
那不还是她自己的原因？
如果这对大小姐来说算羞辱的话，那正好。
俞娴起身到衣柜旁，又换了一条新的睡裤，这才安心睡过去。
……
翌日六点半，俞娴和往常一样起来漱口，到厨房做简单的早餐，做到一半，她猛地想起来为什么自己还在做早餐？
她不是有个佣人么？
思至此，俞娴望着正在煮的生滚粥，盖上锅盖，转身上楼。
敲响了明大小姐的房门。
敲了几下，没回应。
俞娴眉头皱了皱，转身拿钥匙，一直到她打开门，里面的人都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明大小姐眼睛红肿得像颗核桃似的，小脸委屈，柳眉紧锁，似是做什么噩梦。
俞娴没有半点怜香之欲掀开被子，见明大小姐懵懂睁眼，俞娴面无表情说道：“起来做早餐，我帮你做了一半，剩下的你来，等下七点钟去镇上买菜。”
明芮希意识清醒了七八分，看到这个女人，屁股隐隐作痛，不耐烦喝道：“走开！别打扰本小姐睡觉！”
她昨晚连哭都不能好好放肆地哭，上床之前还得将自己身上颜料洗干净才能睡。
憋屈死了。
偏偏她还不能走，还得死皮赖脸住下来，她昨晚撂下的每一句狠话今天都变成了笑话。
俞娴沉着双眸：“还想试试被打屁股是吗？”
“你——”明芮希下意识捂着她屁股。
俞娴：“起不起来？”
明芮希忍着即将要爆发的怒意，从床上起来：“凶什么凶，本小姐赖下床怎么了？赶着投胎啊。”
俞娴目光冷冷淡淡瞥她那双叭叭不停的小嘴，兀地笑了下：“我赶着打你。”
明芮希憋着一团火住了嘴：“……”
好不容易洗漱完，明芮希就被俞娴递来一条围裙，围裙加身，让她恍惚间有了个逐渐明确的地位认知。
“……”
明芮希看着手机里的视频教程，一边往一个小型的碎肉搅拌机里倒进小块牛肉、鱼片、猪肝。
按住上面的按钮，顿时一顿猛搅，明芮希差点吓坏，连退了好几步，判断那个绞肉机没有危险，她才又怯怯走过去，按住按钮。
一回生两回熟，绞好肉后，她又往绞肉机里倒入油、盐、糖、酒、豆粉，又是一顿搅拌。用勺子一勺一勺挖到滚烫的白粥里面。
教程说要撒点生菜粒和姜丝，明芮希看着自己裹着创可贴的手指，好一顿生气，她都有伤在身，俞娴竟还让她做这做那。
算了，她就是个丫鬟命，可矫情不得。
洗了一把菜和一片姜，按照教程切成生菜粒和姜丝，一股脑倒进粥里面，一边搅拌一边把火调小一点。
上桌前，撒了点盐，尝下味道，明芮希觉得她做的简直就是山珍海味。
最后关火，盛一碗出来，捧到坐在餐桌前的俞娴面前：“吃吧，本小姐做的生滚粥，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俞娴：“……”
俞娴看着这卖相，还行吧：“勺子。”
明芮希按下火气，去给她拿来白瓷勺子。
俞娴没有接过：“洗一下，放一晚上了。”
明芮希火气上升了好几层，但到底还是转身给她洗一遍勺子。
俞娴这才开始品尝她的粥：“还行，粥底有点焦了，焦味返上来，影响口感，下次记得看火，粥开了之后可以调小火。”
明大小姐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她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在她对面，斯文秀气浅尝一口，果然尝到了返上来的焦味，柳眉一皱，但她怎么可能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明芮希：“没办法，没有钱请五星级大厨就只能喝这样的粥，本小姐照着教程能学成这样，你就该烧高香了，起码没有中毒。”
俞娴：“……”
吃完早餐，明芮希看着桌上的碗筷和一片狼藉的厨房，心底再一次生出一股强烈的抵触情绪。
俞娴看了眼时间，目光淡淡看着她：“洗吧，快七点了，洗完后，菜篮子在你身后，今天要买的菜是两根胡萝卜，半斤海带、半斤绿豆，一斤豆芽，肉的话买一条鲫鱼和两条肋骨排骨，鱼和排骨你让那个人帮你宰好切块再拿回来，不然大小姐你就得亲自处理鱼和排骨。”
明芮希听着头都要大了。
俞娴：“发到你手机上了。”
明芮希：“买菜钱呢？”
俞娴：“也转到你手机上了。”
明芮希当即打开手机，看看有多少，看着少得可怜的两百块金额，柳眉拧紧，“就这么点？能买什么？”
俞娴：“能买到我刚刚说的所有菜，甚至还能剩下不少。”
明芮希表示怀疑，“那你呢，你今天要做什么？凭什么都是本小姐干？”
俞娴闭了闭眼，吸了口气：“我今天有自己的事，至于凭什么都是你干，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明芮希小脸明显变得难看起来：“不就是住了你一间房，吃了你两顿饭么，当奴隶一样使唤本小姐，你好意思么？”
俞娴没有顺着她的话，反而示意她看向窗外：“外边有一块地，你要是嫌工作量少，可以去翻土种点东西。”
“你想得美！”把她当奴隶使唤还不算，还想把她当牛一样赶去翻地种田！
“本小姐才不去种地！我做这些已经够累了！”
俞娴笑而不语，俗话说，当一个人要开一扇窗时，别人不会同意，但当你要掀屋顶时，对方就会同意开一扇窗，甚至潜意识里已经接受开窗的建议。
她是“掀屋顶”的人，这不，明大小姐已经接受买菜的“开窗”建议了。
俞娴起身：“买菜剩下的钱给你当小费，能剩多少看你砍价的本事。”
明芮希不屑一顾：“就这点？你打发叫花子呢，还要让本小姐去砍价？”
俞娴：“不要？那到时候转回给我。”
明芮希又绷着小脸，不敢置信看着她：“就这点钱你也要拿回去？本小姐给你买菜跑那么老远，跑腿费都不给点你好意思吗？！俞娴，当年本小姐给你的跑腿费都是几百几百地给，你现在还要本小姐砍价才会多点，你欺人太甚！”
“到底谁欺人太甚？你是佣人还是我是佣人？有你这么顶嘴的吗？”
俞娴眉眼冷了冷：“从今往后，你再顶嘴，晚上我就收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