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米交了参赛证之后被安排在后台准备,并不能坐到观众席去。
文化中心后台是一间大休息室,所有参赛者都在这里等待。
姜米拿着自己的参赛号码牌:24号,轮到自己应该不会太晚。
前台传来参赛者的歌声,这种面向社会的比赛,参赛者的水平自然是参差不齐的,只听那荒腔走板的原生态歌声逗得后台的人们忍不住嗤笑出声,姜米也不禁叹气,这哪里是歌声,分明是噪声!不过,有这份勇气来参加比赛,也已经……很不错了嘛!
姜老师习惯性的在缺点中找优点。
“11、12、13号参赛选手,把伴奏带交上来!把参赛号码贴在伴奏带壳子上!”这时有工作人员进来喊道。
于是三个参赛选手上前交了伴奏带。
姜米这才注意到刚刚发到自己手里的号码牌是一张不干胶贴纸,上面的号码是可以撕下来粘在磁带上的。
哦,原来那时候的比赛是这样的啊!
对于这些姜米上辈子完全没有机会接触的事,她还是觉得十分好奇。
接下来的歌手中几乎没有多少特别出色的表现,在姜米看来,只是发音能标准就已经是不错的了。
由于参赛人员比较多,每个歌手只有两分钟的表演时间,因此很快便要轮到姜米了。
听到叫自己的参赛号时,姜米将自己的磁带交了上去,然后跟着工作人员来到大幕后等待上场。从后台的角度,姜米可以看到台下的评委席上的评委。
果然看到了吴惠梁教授,他旁边还坐着一个白发老人,姜米觉得很眼熟,忽然,她轻轻咦了一声,这不是这几天每天早上在绿地公园点自己唱歌的那位打太极,遛鸟的老爷爷吗?
再看了一眼老人座位上的名牌——“作曲家:汪海”
姜米惊了,也觉得奇怪,作曲家汪海先生她是知道的,这位是著名的交响乐作曲,指挥,上辈子给许多国产大片配乐作曲过,名声不响,但曲子却是家喻户晓。
自己竟然无意间认识了一位国内音乐界顶级人物啊!姜米想自己似乎有点幸运。
那个小公园她上辈子也经常去锻炼身体,但因为倒嗓的原因后来再没有去唱过歌……也因此错过了这位音乐界大佬。
姜米于感慨于上辈子的错过,就听台上报幕员叫道:“下面是24号参赛选手,姜米。”
姜米走上台,看了一眼台下的评委,汪老爷子有点惊讶的样子,随后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这时一旁的吴惠梁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于是附耳过去轻声说:“哟,汪老认得这姑娘啊?”
汪海笑着也轻声回答:“嗯,没想到,这姑娘今儿早上来给我唱歌来着,哈哈!”
“这么巧?!这孩子今年报考咱们音乐学院来着,十有八九是我的学生啦!”吴惠梁得意地说,他才不管民歌系那边怎么想,这苗子他抢定了!
“哦?我听她唱的都是民歌,怎么,她报的是美声啊?”汪海有些意外的问。
“这……学啥不都得从美声开始吗?基础重要不是?”
“哎,小吴啊,我看这孩子喜欢民歌,要是学美声,你也得多提点,因材施教!”汪老先生语重心长的嘱咐。
吴惠梁应着声,不太高兴,也就不搭腔了。
台上,前奏过后,姜米开口了,《黄土谣》以唢呐开始,歌手的声音必须有足够的气势才能不在唢呐声之后落下阵来,因此,她一开口歌声轰然出口,“家在黄土坡,风声和着我……”
这声音通透的响彻场馆,引起了一阵骚动。
台下的听众席里静了一秒,有人开始嗤笑:“什么年代了,唱这么老土的歌!”
“这个小姑娘声音蛮好听的,歌没选好,这种歌没人要听的吧!”
“现在参加比赛谁不是唱流行歌曲?唱这么土的歌,哈哈,这是哪里来的乡下人?!”
而后台也有人在悄悄嘘声:“呵!她没戏了,也太不懂流行了吧?”
听众席,姜老先生听着周遭的人们议论声,难掩内心的尴尬,悄悄跟小孙女感叹:“唉!阿咪挑错歌了呀!”
姜花笑了一下,安慰祖父:“没事的,评委评分也是以歌手的能力来评的,选歌的分数只占一点点。”
姜花看着台上的姜米,心有点沉,姜米的声音非常清澈,音域宽广,姜花一听她开口就知道,姜米的嗓音条件比自己更好……
不过,幸好她挑的是这首歌,《黄土谣》……呵!在这个国际大都市举办的歌手大赛上唱这种毫无共情性质的民歌是最不智的选择!
哪怕是唱首《茉莉花》也比这首好呀!
姜花想到这儿,有些幸灾乐祸,这场歌手大赛,区预赛每场只选取二十人进入市预赛,市预赛再选十人进入全国预选赛,四十人中取二十名进入半决赛,最后十名进入决赛,分享冠、亚、季军以及优秀歌手奖。
从全国预选赛开始,就会有电视台进行现场直播,歌手也会被集中进行专业的培训,这些歌手也将有机会被各个唱片公司以及其他影视造星机构看中……
姜花当年就是进入全国预选赛时被“星光”唱片公司看中,随后凭一首单曲驻榜前十,算是小红了一把,开始了个人唱歌发行的职业歌手生涯,也是因此结识了姚宁。
想到姚宁,姜花看了一眼评委席最左侧座位上的男人……做为赞助商,他不参加评选,但是他心里另有一份评选名单,而姜花知道,自己必然是这份名单中的第一位。
姜花撇撇嘴,可她不想再当这个第一了,她想当唯一!思及此,姜花扭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蒋家兄弟,他们正陪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看着比赛,难道他们家里有谁来参赛的吗?
姜花想了想,当年似乎并没有在比赛中见过这对兄弟,不过也是,上辈子她比完了自己的场次之后就没再关注过后面的比赛,自然也没来看第二天的这次比赛……
要是当初来了,说不定她也不会那么反感跟蒋丞斌相亲了,毕竟这个男人的颜值足以让她无视那个“败家子”的名声……不过即便如此,当时的她应该也不会选择他,毕竟那时候谁能想到身为几乎不可能继承家产的蒋老二竟然在后来成为了一代音乐大佬呢?
此时,台上的姜米正随着音乐在西北豪迈的大地平原上徜徉,她用声音唱着那片土地的美,那方天地养育着这个国度最初的文明,那山那河都令人无比眷恋……
随着最后一个唢呐声收尾,姜米用了一个自由延长的滑音,给这首歌做了收束,她唱得尽兴,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满足的微笑,回味了两秒后,她向评委台弯腰鞠躬致谢,然后下台。
这样的区预赛是不会当场宣布成绩的,所有参赛者都要回家等待组委会将晋级信寄到家中。
所以姜米没有逗留,下台后到观众席找到祖父的位置,但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先到蒋雯那边跟她的可爱学生打招呼。
“怎么样?”姜米笑着问女孩。
“嗯……歌有点儿土。”蒋雯扁了扁嘴,但立刻又说:“但是你唱得很好听!”然后又补充,“歌土是丞赋说的!不是我说的!”
坐在她右边的蒋丞赋顿时骂道:“告状精,怎么什么状你都要告?!”
姜米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男人,虽然是双胞胎兄弟,但是蒋丞赋比弟弟略高一点点,长相上也不像同卵双胞胎那样一模一样,是一眼就能分辨出来的。
蒋丞赋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然而这一身正式的商业精英打扮穿在他身上硬给穿出了斯文败类的气质,他看着姜米打了个哈哈:“久仰久仰,我是蒋丞赋。”
姜米笑着冲他道了声好,转而看向坐在蒋雯左侧的蒋丞斌,发现他似乎有点儿神游天外,于是叫了一声:“蒋丞斌!”
青年一醒神,连忙站起来有些激动地说:“你的声音很好!我有点想法,等我回去整理一下,整理好之后,你能来试唱吗?我觉得有首歌,很适合你!”他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姜米一愣,笑着说:“嗯……可以的。”
蒋丞赋侧目看了自己兄弟一眼:“哟,看来你俩还挺投缘的。”
蒋丞斌瞪了他一眼,不理他,翻出一个名片夹,递给姜米一张名片:“这是我们音乐工作室的名片,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来参观。”
姜米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名片上印着“囚牛”音乐工作室,logo是一只伏在琴上仰天长啸的龙……
这是蒋丞斌年轻时和最要好的朋友张贺组成的音乐工作室,姜米和蒋丞斌结婚时,张贺随了个大红包……
张贺是个几乎全能的音乐人,他作词,作曲,编曲,演奏,演唱全部都拿得出手,是蒋丞斌最敬佩的音乐大哥,然而他后来却被人举报聚众“溜/冰”而锒铛入狱。
姜米记得张贺被判刑十年的那天,蒋丞斌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扑上去问他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前程,然后囚牛工作室就这么关闭了,蒋丞斌后来不愿意跟任何人提起张贺。
但是姜米知道,蒋丞斌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去看张贺,回来后就会一个人喝酒,直到四年后,张贺在狱中病逝……
蒋丞斌有一次喝醉酒时,告诉姜米,张贺是被陷害的,而他为了给母亲治病的巨额手术费,借了高利贷,债主要求他替人顶罪……蒋丞斌不止一次地说,这是一次有针对性的迫害,显然是有人想要毁掉张贺!而如果他知道张贺母亲那么需要钱,他完全可以帮忙,可是张贺却不肯向他这个小弟开口,这才是他最伤心也最难过的。
如今看着手里这张名片,姜米忽然觉得,手中的分量重逾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