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虽心中认准策凌是个可堪抬举托付的年轻人, 但也知道策凌毕竟年长,又曾有过妻子,膝下还有儿女, 此皆为策凌的弱项,怕甘棠不乐意嫁与策凌, 因而一开始对甘棠提起此事时走的是怀柔路线。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也不愿强逼着甘棠嫁过去从此恨上他, 因而对甘棠列举出许多策凌的好处,虽然还是行强迫之实,但那点怀柔就好像一层遮羞布, 顿时凭空捏出许多“父女温情”来。
甘棠与瑞初列举康熙对她所说策凌的好处时勾着唇,瞧着是笑模样,眼中却分明是冷嘲讽意。
瑞初将此尽收入眼中, 问:“策凌性情不如人意?”
“……倒是位英才。”甘棠潇洒地耸耸肩, “日后防备起来,大约要费我些心力……他要娶的皇父的女儿,大清的公主。交谈一刻钟,他句句都是感念崇谢天恩。他真是生错了男人,若生的是个女儿身, 正好自己嫁给皇父了。”
说这话时,甘棠支着下巴笑,见她还有心思玩笑, 瑞初便放下心, 也扯了扯嘴角, 不想甘棠细细看了半晌, 却啧啧摇头, 道:“没觉着好笑就别强笑了, 瑞初你说你这二十年如一日的不解风情,虞云跟着你,是怎么做的日日都那般欢喜的呢?”
瑞初不期她话锋转换如此之快,愣了一瞬,转瞬间恢复从容,淡定道:“目标远大,前路漫长,勤勉前行之路日日心中满足,自然欢喜。”
甘棠又看她半晌,这回还是啧啧摇头,瑞初略显无奈,看她一眼,指了指桌上的账目,“今日若不对,我便去了。”
“对对对——”甘棠连忙伸手去翻账簿,什么妹夫可怜、什么日行一善点化不解风情的妹妹,哪有纺织厂的事务紧要?
看着甘棠终于勤勤恳恳地开始工作,瑞初方满意地微微点头 ,端起茶碗呷了口茶,也抱着万分的热情投入公事当中。
溜溜达达路过后殿东偏殿的敏若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对坐严肃谈话的甘棠和瑞初二人,脚步一顿,沉吟半晌,才悠悠道:“我有时也会怀疑,我究竟是怎么生出瑞初来的。”
猜出她的言外之意,兰杜柔声道:“您少时读书也是勤勉奋进手不释卷,教公主们学习,亦是态度端正勤谨。”
安慰得比较到位,就是“态度端正勤谨”六字水分略大。
至少敏若是被安慰到了 。
她毫不羞愧地将这六个字接下,昂首挺胸地继续向前走。
时值冬日,京师气候寒冷,黛澜犯了旧疾。其实经过多年调理,黛澜的身体大有好转,旧疾犯起来也不似早年严重,但时节到了,咳嗽一场还是免不了的。
这几日黛澜闭门休养,今儿个孩子们休沐,敏若得空,便打算去长春宫探望黛澜。
黛澜从景仁宫搬到长春宫来,最大的一点好处就是她们走动也方便了。敏若从永寿宫门出去,沿着长街,走出不远就是长春宫,再不必横穿东西六宫一番折腾。
落了雪,冬日的梨不比秋日的好,但也勉强可以将就,敏若叫乌希哈给瑞初和甘棠做蒸糕时顺手做了一盅蒸梨,正好带去探病。
时下天凉,宫中妃子的炭火份例正常都是足够用的,书芳手里管着四季冰炭发放之事,她不屑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底下人从中动手脚然后再接受孝敬获利,对此事也抓得很严,因而每年各宫嫔妃的份例中冰炭都能够保证如数发放。
炭火充足,入了冬大家自然都将殿里烧得暖烘烘的,唯有两处是例外,一是敏若——她个人癖好不喜欢在冬天将殿内烧得太暖和,一般保持在舒适温度即可;一个就是黛澜。
黛澜的身子畏寒,但比起寒冷,室内外温差过大显然对她的身体冲击更大。
她的长春宫里冷,康熙等闲无事便不愿过来,而黛澜无子女,与佟家关系疏远,清清冷冷好似在宫里修道似的,康熙跟黛澜之间很少有什么需要面谈的事,便来得更少了。
对黛澜来说,这岂不也算是一条好处?
所以若非身体实在扛不住,也还要挂念身边人,黛澜都恨不得干脆冬日就不烧炭了——夏日殿中不用冰,亦是同理。
康熙只以为她是要心无外物地专心修清静,哪知道黛澜这点小想法。
只能说,为了维护康熙眼中和平美好的后宫,黛澜这点小想法,他还是此生都莫要知道了。
因黛澜素喜清静,长春宫中又无其他嫔妃居住,宫人便也是几度精简过的。
日常少有客至,入了冬,黛澜便不叫人守门通传了,做完洒扫差事,外头小太监们便都回下房里候着,等通传吩咐差事,多数时间黛澜无事,则他们一日除了正常洒扫、递送东西之外都没什么事干。
虽然同时也没什么上升空间,但如此清闲,就注定了长春宫一跃超过内部宫人管理严格、竞争激烈的永寿宫,成为西六宫宫人“养老”第一圣地。
敏若只带了兰芳和染青来,她们脚步轻盈,也没惊动下房里的太监们,直接进了长春宫。
今日天边落雪,一路走来,虽撑着伞,斗篷上也难免落了些雪花,她正在正殿廊下拍身上的雪,殿门从内被推开,听到动静的黛澜贴身侍女群青打起棉帘子,见是敏若来了,顿时一阵欣喜,连忙迎她入内,“毓娘娘来了——主子,毓主子来了!”
本在炕上写字的黛澜闻言看来,略有些惊讶地要起身,身上披着的雪色斗篷亦随着她的动作向下滑落。
敏若定睛一看,觉着病这一场,气色不好,本就瘦伶伶的黛澜显得更清瘦了。
见黛澜要起来,敏若手抬起向下微微一压示意她莫动,快走两步,拉住了她身上的斗篷,一面问:“今日可好些了?”
“好些了。”黛澜笑了笑,言罢又忍不住侧头去咳嗽两声,敏若微微蹙起眉心,又探手去摸她的脉。
群青殷勤地斟了茶来,敏若把完脉,解了斗篷坐下,一边饮茶暖手,一边面露沉思之色。
黛澜看出她的忧虑,笑着道:“我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今年已发得很轻,比旧年大有长进,姐姐不必如此忧虑。”
“这些年多少药吃下去,还是留着这病根……就不该让那隆科多死得那么痛快,留着大卸八块才好!”敏若沉着脸哼了一声,黛澜便只笑,敏若摇摇头,转过头又交代群青几个药膳的方子,“这几个方子做出来滋味不会太好,但效果能好许多,你就做出来给黛澜试试吧,总是身子比一时的口腹之快要紧。”
群青连忙应了是,黛澜久病成医稍微听了一耳朵,就知道这方子做出来不会好吃,不由道:“我如今都大有好转了……”
敏若闻言,转过头看她,黛澜瞧着好不无辜地看向敏若,敏若“哼”了一声,道:“你才多大?就将如今的好转看做大好了,难道不图一下日后?”
黛澜不敢反抗,乖巧地垂头听训,群青立在一旁瞧着,满眼都是笑意,不禁道:“这话也就毓主子说,我们主子才能听进去……奴才去叫小厨房做毓主子爱吃的点心。”
她笑藏都藏不住,抿着嘴儿退下了,黛澜悄悄瞪了她一眼,敏若瞧着黛澜神情如此生动鲜活的模样,又不由心软了——黛澜口中叫她“姐姐”,其实真算心理上她年长黛澜的岁数,只怕做黛澜的娘都足够了。
也因此,她看黛澜和看瑞初,就总像是看同辈人似的,尤其这二人性情又相似,平日里神情也总是相仿,又都偏爱素净颜色,同坐在一处,真如一对姐妹似的。
往早些年,黛澜身上怎会有如此生动的小表情?
敏若柔和了眉眼,又低声道:“往后日子还长,四十年、五十年都是有的,不能只图一时的痛快,看如今的好转心里便满足了,得不断走下去,总能更好的。”
黛澜冲敏若眨眨眼,低声道:“若真有那日……我膝下无子嗣,便离宫出家去,似乎也行得,只是咱们见面要偷偷摸摸的了。”
清宫早年有无子嫔妃离宫归家接受奉养的例子,康熙早年后宫中一位多年无所出而家世不错的嫔前几年便被送回其家受奉养了——虽然敏若暗搓搓觉得是因为十二宫主位不够康熙塞了,所以开始在宫里搞开源。
但这确实是一条先例。
黛澜出身高、位份高、膝下无子,其实很符合这个条件,唯一难办的是她与佟家几乎是过了明路的有仇,自然不可能回原家受奉。
但届时黛澜若提出去宫外出家,仔细运作倒也未必不能成。
“正大光明的来路,见面何须偷偷摸摸?”敏若顺着黛澜的话说下去,道:“是正大光明地得了自由身,又不是如旧朝那般嫔妃出家的例子。”
不过这事得在康熙生前就谈妥了,不然到新朝,涉及太妃归属,事情就不好办了。
黛澜心中早有了成算,敏若这个平时思维最发散又最护犊子的难道就没替她打算过吗?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敏若笑起来总是潇洒飞扬,黛澜则略显含蓄,情绪不会十分明显,但眼中的笑意却是真正存在的。
半晌,黛澜一面替敏若添茶,一面轻声道:“今日不是瑞初回宫吗?怎么姐姐却过来了。”
“她和甘棠有正事谈,正好我放心不下你,便来瞧瞧。”敏若与她分吃蒸梨与点心,一面随口道:“怎么,嫌我来得太频繁?那明日我可不来了。”
黛澜抿抿唇,缓缓道:“明日小厨房似乎要煎栗饼,豆沙馅的。”
煎栗饼是敏若所喜欢的,黛澜对食物则并无明显偏好,而豆沙馅显然也是投敏若所好。
敏若忍不住朗笑两声,直道:“黛澜啊黛澜……”
二人又随便聊起其他事来,眼看就是年下了,书芳最近已经忙了起来,黛澜一般情况下是寡言少语——但那都是对着外人的。陪敏若聊天,她不说舌灿莲花,也是敏若说一句必有一句答,敏若说到年下宫中布置,然后得意地表示:“有兰杜和迎夏在,我是半点不需操心的。”
黛澜道:“可惜群青没有兰杜迎夏她们的水平。”
她是当真有几分惋惜,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群青。群青只觉背后一凉,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两步,被黛澜盯着看,想了好一会,张嘴挤出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你此刻应壮志满满奋发向上!”黛澜叹道。
群青冲她讨好而谄媚地一笑,敏若瞧着也觉好笑,摇摇头换了个话题,望着窗外一片银白,意味不明地道:“也不知今年过节,宫里能演什么戏。”
从前大行太皇太后在世时,因她不喜听戏,宫中逢年过节也少唱戏,这几年,太后与康熙相继有了听戏消遣的爱好,宫中年后便会唱上两日。
过年不好唱那些悲情幽怨的剧目,多半都是演些热闹戏,数年内戏单子的内容都没什么变化。
听她忽然提起,黛澜觉出不对,道:“……是近日京中有什么新戏吗?”
“掐指一算,赶不上新年的场了。”敏若颇有些惋惜——不能在新年给康熙炸一道雷,为她“深爱”的紫禁城集团送上一份鬼热闹,总是让她有些遗憾。
黛澜闻此,便知她是要搞事情了,但又不知她究竟要做些什么,见她神神秘秘地笑着,知道大约是问不出来,便只能在心中好奇。
时光就在敏若的期待中一天天流逝。
四十五年,康熙早早宣布今年有意巡幸塞外、避暑行秋狝,既是避暑,动身的日子便早,如今暂定在五月里,而静彤会在七月中旬前往热河行宫见驾。
听了他透露的消息,锦妃一时激动又兴奋,往常都只是康熙抓弘恪的功课抓得紧,她对弘恪疼爱宠溺得多些,如今得闻此信,立刻也开始抓弘恪的功课,文学弓马样样不落,深怕自己养的弘恪叫静彤失望。
今年开局朝野安宁,小女儿成了婚,目前瞧着夫妻和美一切顺利,有心施恩于策凌,甘棠也答应得痛快,去岁试种的稻种结果又好,对康熙而言几乎是万事顺心。
七月要在热河召见静彤,准噶尔部内局势目前趋于安稳,小策凌敦多布渐失民心,静彤手腕恩威兼施处理得当,康熙自认,虽有他在后指点,但静彤能做到这个份上,也十分出挑优秀——甚至远胜过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太子了。
或许有些事,真是要摸爬滚打出来才能做得妥当。
康熙心中似有所感,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与他的犹豫不决相反的,则是他对毓庆宫与太子行事愈发严密果决的监控。
然而没等他做出决断,三月一封奏折快马加鞭杀入京师,让他的好心情一下消失殆尽。
他的心腹臣子,时任苏州织造的李煦纵容族人在江南侵占民田导致民怨沸腾,继而又牵扯出了江南的巨额亏空,并牵连到江宁织造曹寅、杭州织造孙文成二人。
这三人都是康熙心腹臣子,在江南为康熙眼目,这一下三人一齐被捅,可以说是在挖康熙的眼珠子。
亏空之事康熙心中有数,他几次南巡他们用于接驾的银钱又不是长江自己流出来的,因而此事对康熙而言并非大事,如单单只是因此,他只会命三人尽快填补亏空,而不会追究责任。
要命的是李煦纵容族人在江南圈地,并致“民怨沸腾”。
圈地之事由来已久,历朝历代都无法避免,本朝初立时此事尤甚,甚至在早期由官员私下行事变成朝廷正大光明地下达政令,而满洲官员大张旗鼓、毫无顾忌地放肆行事。
跑马圈地驱赶民人,乃至人民一时背井离乡流离失所,死于失地之民不知凡几。
康熙登基后数度命令禁止圈地之事,并于康熙二十四年命用不可再行此事。
他深知想要江山代代绵延千万年不绝,想做这九州之地君主,就不能只当自己是满人的“大汗”。
他要做的是继秦皇汉武之后的“皇帝”,就不得不顾惜民心二字。
李煦纵人在江南圈地,若单单被人参奏出来,康熙或许恼之行事轻狂,也会惩罚李煦,却绝不会因此而重罚李煦,因为圈地这件事本身,在他眼里最大的罪行是“违背圣旨”而非祸民罪国。
可若加上“民怨沸腾”这四个字,要如何处理此事,康熙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他第一时间命参奏此事的御史进京,又命李煦、曹寅、孙文成三人一同进京殿前陈罪,并连下数旨命江南总督地方巡抚安抚民心,也派出心腹人等去查访江南情况。
他心知若江南真因李煦之事而民心沸腾,曹寅与孙文成二人与李煦有亲、为友,必然袒护李煦,不敢上报此事。
若真如此……康熙将手中的奏折压在御案之上,盯着整齐端正的馆阁体字迹,良久,忽泄出一丝冷笑,“好一个曹李联络有亲,好一个敢写的宁文肃!”
赵昌、梁九功、魏珠三人皆垂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言声。
康熙此时只想快速了解全面事实、安抚住江南民心然后压下此事,对曹李孙三人他可以慢慢算回头账,此刻先了解局面并安抚住才是头等要事。
但这世上事又岂能处处合他心意?
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瑞初做事从来周密妥帖,不会留给康熙反应压下此事的机会,更多李煦的罪证已经被接二连三的受害者哭告出来,从一开始的虐杀奴婢到强夺民宝害人性命、纵容儿子与人抢买奴婢杀人……诸多种种接连爆出。
敏若对此做出评价:恐怕整个江南的百姓这个三月里喝粥都不用就咸菜。
光是这些瓜就足够下饭的了。
瑞初其实不懂吃瓜的梗,但多少听出敏若话中之意,闻言,一面慢条斯理地收着棋子,一面淡声道:“不急,还没完呢。”
她布置半年多拉开如今这局面,当然不只是为了针对李煦。
曹寅、李煦、孙文成,这三个康熙在江南的耳目,她一个都没打算放过。
“那宁文肃?”敏若道。
她没在清朝正史上听说过这个人,如此敢参敢奏,也非寻常之辈,只怕要么是历史上没有这个人,要么是早在宦海茫茫中被人当做挡路石处理掉了。
瑞初道:“他参奏李煦所言字字属实,又秉公在江南替百姓申冤,如今名望非一般人可及,皇父哪怕羞恼,也不会如何处置他。”
“但他轰轰烈烈地参这一场,你皇父恐怕也不会再容他加官进爵步步高升。”敏若道:“你可做好他的安排了?”
此时发酵如此顺利,明显是有瑞初的手笔在其中,又或许那个宁文肃本就是听瑞初之命行事。
“他生性急公好义,刚正不阿,在如今这朝,其实更适合做个修书的文人,而非在官场中沉沦。”瑞初先是淡淡如此道,显然是对宁文肃的未来早有了安排。
然后瑞初方细细说:“皇父纵看他不顺,也不会处理他,多半是远远发配、明升暗降。三个好地方,东北、广东,或是西南边。我看发配到舅舅那边的面大,过去了,诸事好办。”
康熙将法喀视为他的“股肱亲近之亲眷友臣”,发配看着不顺眼的人,自然是送到法喀那,会让他觉着行事便宜。
而若是送到东北也不怕,秀若与她丈夫阿克敦在东北近十年的经营不是玩笑话,虽然阿克敦早升到别地,但东北之地,这边还是能动上一动的。
最不好办的西南,看瑞初今日的神情,想来也是早有把握了。
敏若不禁感叹,这个孩子就好像从小磕化肥一样飞速长大,如今甚至连她都不清楚瑞初手中究竟有多少重量级杀器底牌了。
她无心细究,只点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敏若现在比较关心一件事——“曹寅罪如何?”
可别真犯了什么大事,让康熙为平民愤直接对他家都下狠手,那《红楼梦》岂不是就要彻底无影踪了?
瑞初没想到敏若竟会关心曹寅,但也答得很干脆,没有隐瞒的意思,“曹寅之罪远不及李煦,他奉皇父之命在江南联络前明遗民、名家文人,看似流连诗酒①之中,其实任务重大,行事颇为谨慎,虽也难免仗帝心信重行事轻恣,却还不敢擅犯大节。
若非有造库银亏空一则罪,此事还真不好直接牵扯到他,还得从他兄弟几人身上下手——那就容易露出马脚,让皇父察觉出可能是有人刻意针对曹李孙三人了。”
还好还好,《红楼梦》应该是没被掐死。
敏若松了口气,不再在意此事,只问:“那戏都演开了?”
“难得有这般新鲜大胆的传奇戏本,百姓爱看,自然早演开了。年初就演上了,如今京中都有戏班子在演,又有人将它编入其他戏种当中,想来不出半年 ,那一出《斩贪鸣冤》便可遍地开花了。”
敏若轻笑道:“双管齐下的算计,这一局,你皇父和江南那三兄弟输得都不冤。”
“只有那些百姓苦,百姓冤。今日大费周折算计一场才能为他们鸣冤讨回公道,这世间白日昭昭和《大清律法》,满朝臣子口口声声的‘为民大义’,倒真像是一桩笑话。 ”瑞初眼帘微垂,眼角自然地垂下,这样的眼型让她生来眉目间便有两分清冷,此刻带着几分轻嘲,冷意更甚。
“起风了。”敏若吹了吹茶雾,氤氲的雾气中,她与瑞初的眉眼似乎都朦胧起来,只隐约能看出她眉眼间也有两分冷寒之色。
“这一回,看你皇父如何招架处理吧。……莫要对他抱太大的希望,外面的动作还是不能停。”敏若叮嘱了一句。
瑞初微微颔首,轻声道:“女儿省得,额娘放心。”
不持续不停地加注,又怎能让这一局出现她想要的结果呢?
朝野内外,那些尸位素餐倚势欺民的畜生不如之辈,该紧一紧它们的皮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