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正式册封七公主为固伦公主的消息一经传出, 满城轰然——若说一片震惊倒也不至于,这些年皇上对七公主的偏爱是后宫朝廷都有目共睹的,何况这次之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七公主可是让皇上狠狠畅快了一回,也是实打实地令皇上长脸。
轰动是因为七公主毕竟是永寿宫贵妃所出,皇上破格封七公主为固伦公主, 而固伦公主从旧制乃是皇后所出嫡公主才能享受的封号, 这其中是否会有些什么深意呢?
再想起前段日子十阿哥的“荒诞”之行, 竟然半荒废了书房课业专心去种地, 这是什么?明晃晃的避嫌啊!
所谓的聪明人们甚至已经联想到先后两宫嫡子之争, 太子地位稳固而继后一脉主动退让避嫌……永寿宫里源源不断地有命妇拜访,更多的是送了礼物来投石问路, 敏若清楚其中的试探之意, 因而心中愈发不耐。
好在她这里的借口都是现成的, 她前阵子出宫是为了什么?养病啊!如今便只推说身体抱恙、疾病未愈, 再次闭门谢客起来。
这次的谢客是面对宫外的,在绝对的身份压制下,哪怕心里怀疑贵妃的病来得实在是太凑巧, 那些担负着试探敏若心思和宫内情况之责的命妇们也只能讪讪而归, 暂且偃旗息鼓。
而前朝的动静就比这样委婉的试探来得直接多了。
直接表现为,御史台开始有人撰写参七公主行为放肆、性情骄横不娴礼教使皇室女子蒙羞,参贵妃教女无方,御史台本就是一潭浑水,关系错综复杂,这些折子究竟来自于哪里, 等闲人一时半刻是查不清楚的。
然而敏若不是等闲人, 钮祜禄家可还有一个在御史台扎根数年的颜珠。
所以折子才刚刚出炉, 到了康熙桌前,那边斐钰也将写着人名的小纸条捎了进来。
她捏紧粉拳气愤道:“姑姑您别生气,我阿玛说了,定要给这些人些好果子吃,不然他们还以为我们钮祜禄家都是面人呢!”
敏若扫了一眼上头的人名,轻笑一声——不出她所料。
结合现在的形势,唯一真正有动机针对她的其实只有索额图一个,但索额图被康熙罚在府中闭门读书,私下里也被康熙狠狠收拾了一通,手下势力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依附于他、或者依附于太子外家赫舍里氏这个招牌的官员也难免摇摆。
所以他的消息并没有那么灵通、要动手脚也不会有那么快。
这样迅速的动作,其实是针对瑞初来的。
而连着她一起攻击,是抱着将永寿宫一脉一起扯下的心,之所以还没牵连到安儿,想来是因为还没找出、或者造出什么把柄。
这样的深仇大恨,得牵扯着多少利益关系啊?
敏若能想到的,便只有瑞初刚刚狠狠得罪过的宗室们了。
日前之事,安王府一脉受创最重。大清律例对于宗室素来宽容,哪怕触犯重罪也不过圈禁而已,强抢民女欺压民人在宗室甚至满清勋贵眼里都不算什么大罪,然而康熙借机以玛尔浑、德辉等子弟孝期行为不端唯有,削去了玛尔浑、德辉之父经希的爵位,二人的同母弟勤郡王蕴端也被康熙以“旧无非承爵子特封郡王之先例”并“未能劝阻兄长,实为对母不孝”削去爵位,这一家子的光辉瞬间去了三分之二。
原本一门三王的安王一脉立刻便只剩下一个郡王爵了,康熙却暂时没有再定安王府承爵之人,于是王府爵位空置,倒是玛尔浑等人挨个被判了流放、圈禁。
历来宗室被判流放,轻者不过以圈禁代受,便是重者也不过往黑龙江、吉林一撇溜达一圈,使点银子,大不了真待个一年半载的,就此了事。
然而玛尔浑等人却是康熙实打实降旨发配的,经希虽未犯法,却因管教不善、侍母不孝被发落同兄长、儿子一起流放。康熙还以“念皇伯功勋,善待安和亲王之后”的理由,给他们爷仨连同家小在黑龙江圈了一座宅子,允他们带三十名仆人随行侍候。
看起来是十分优待,可宗室流放的真实情况如何是个人都知道,这爷仨跟着家小,被康熙赏了一处房屋不过几十间的房子,只许带三十个仆人,余生圈禁宅内非年节特赦不许删除走动,已经算得上是十分苛刻的条件了。
他这一手玩得狠,然而明旨既下,明面上他也算是十分“仁义”了,便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玛尔浑的亲友故交便是有心为他走动,也无能为力。
而更深处,这次的处理结果,似乎也彰显着宗室力量在绝对皇权压制之下的无力。
捞不了安王府的爷仨,那群人的眼珠子就盯到了瑞初身上。前脚安王府倒霉,后脚康熙就要封瑞初为固伦公主,那些人哪里坐得住,其中以被夺了爵位成了闲散宗室的蕴端尤为活跃,上蹿下跳地走动人情,誓要让那可恨的七公主甚至永寿宫贵妃和法喀都付出代价。
他是心里怀着怨怼才如此积极,另外那几个同样被瑞初削了一顿、又被康熙责罚甚至牵连家中的红带子的家人也有不服的,自然和他拧成一股绳来使劲。
至于他们之外的那些明面上看起来与本事并无关联之人是为了什么凑这热闹……鬼知道呢。
敏若看完了笺子,命人提起茶壶,在小茶炉子里将笺子一燎,便随手扔进干净的笔洗里任它自己烧去,然后一面接过兰杜递来的湿热巾子擦手,一面嘱咐斐钰道:“叫你阿玛他们不要操心此事了,此事皇上自有定论,无需咱们操心。原话告诉你阿玛,他知道该怎么做。”
这样的大好机会,不搞个刷康熙好感信任的日常任务可惜了。
斐钰有些茫然,但这孩子有一个优点就是听话,立刻脆生生地答应下来。敏若瞧她如此,也不禁一笑,命人道:“将新做的酥酪端来,淋上那杏子酱吧。”
牛乳蒸的酥酪入口香甜,黄澄澄的杏子酱腌制熬煮得当,既有为了方便贮存而形成的果酱浓浓的甜意,也保留了一部分杏子本身的酸味,蔗糖的清甜中融合着一点果子的酸,二者融合得当,入口酸甜清新恰到好处。
那样黄澄澄、清新酸甜的一小勺浇在雪白雪白的酥酪上,瞧着令人心喜不说,入口了也叫人高兴。
斐钰和不贪口、饮食克制的瑞初不同,打小就贪吃点心、爱甜的,这一点上和安儿倒是有些像。听敏若命人端酥酪来,她登时笑得眉眼弯弯的,一双圆溜溜的猫眼儿弯成月牙形状,眼睛里亮晶晶的,一瞧就知道是爽朗活泼的孩子。
敏若为她轻轻理了理鬓角的发丝,笑眯眯叫她坐下,道:“先吃点心,姑姑新得了些好颜色的缎子,等会为你和你表姐选缎子裁衣。”
与永寿宫里的一片岁月静好不同,乾清宫里,看着康熙唇角的冷笑,当值的梁九功与魏珠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默契地各自屏息,站在角落里恨不得当场变成透明人。
“贵妃抱恙?”不知过了多久,殿里忽然响起一句。
梁九功和魏珠在一瞬间交换了无数个眼神,最终还是梁九功在心里暗自抹了把汗,道:“是,贵妃昨儿个便报了病,说是身体未愈,又染风寒,头晕目眩须得安心静养。”
康熙轻哼一声,“她躲得倒是快!”
梁九功没敢吭声,康熙忽又叹了口气,“也罢,也罢。”
也不知他是说敏若的性子,还是说敏若借故躲懒,明显厌恶与命妇们打交道。
康熙又问道:“平妃的身子如何?”
“今早杜太医来报了脉案,说平妃娘娘身体强健,胎像也好。”梁九功恭敬道。
康熙沉吟片刻,道:“今日起,让萧仁歧去给平妃安胎。”
他目光在那张宽大的御案上巡视,最终落在一本请定安郡王爵位承袭之人的折子上。那本折子已递上来一日,他压在手中,留中不发,显然另有打算。
萧仁歧,太医院千金科的老牌御医 ,极擅为妇人安胎保胎。
梁九功应了声“嗻”。
宫里的人事变动敏若总会知道,何况是给书芳安胎的太医发生了变化。
敏若忽然听闻康熙的安排,还愣了一下——毕竟康熙前段日子可一直没有表现得对书芳这一胎有多重视,怎么却忽然亲自安排了萧仁歧来给书芳安胎。
康熙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虽然这种话放在一个皇帝身上比较为何,但能让康熙忽然做出安排,那这件事中必有他看重、或者有所谋的地方。
敏若面色逐渐温柔平缓起来,平和无害得好像一幅画。
兰杜知道那是她在沉思的表现,便悄悄挥退了宫人,轻手轻脚地为她添一盏热茶,然后安静立到一边,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手里的消息不够,敏若没能推算出康熙的真实意图,决定暂时静下心来,静观其变。
如今宫里最招人瞩目的还是瑞初之事,康熙是清朝真正做到极手中之皇权于大成的第一位皇帝,哪怕如今他还未到晚年,在朝中的积威仍是日益深重。几个宗室勾连御史上蹿下跳,对他来说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
一开始或许还有些怒意,但没过多久,再看那折子就全当乐子看了。
他们自然无法阻止康熙要册封瑞初为固伦公主的决定。
而康熙颇为小心眼地亲自执笔撰写了册封瑞初的诏书,在诏书中明文写“公主性本柔善,仁心慈质……幼承训教,纵读经史……娴于礼教,慧质于内,端和林下……”总结下来就是六个大字:你敢骂,朕敢夸。
敢说老子闺女一个字不好,收拾你。
不是被抓了错处免官在家、就是被明升暗贬吃了大亏的御史们:“……”
撺掇、贿赂我们办事的人没说骂皇上的女儿就是这种下场啊!
说好的优待言官呢万岁?!
只能说,康熙真的一点都没有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成为青史留名的千古仁君的志向。
他只知道,让他不爽又没用的人,就别想好过。
明旨既下,此事算是板上钉钉,在六宫范围内敏若的永寿宫才热闹了起来。
原本因为前朝闹得凶,嫔妃们心中也有顾虑,与敏若关系平平的便一直都在观望。但此时固伦既封,而宫中年节事宜还是如旧年一般由五妃共同操持,众妃心中便无顾虑,热络地上门对敏若道恭喜。
若是康熙要封敏若为后,她们没准还得好好盘算盘算往后的路怎么走、日子怎么过,但如今皇上明显无再封后之意,说明册封七公主只是出于对七公主的疼爱与嘉奖。
这些年,后宫众人都习惯了康熙对瑞初的偏爱,年节时令到平日里的赏赐总是最丰厚、最细致、最用心的也就罢了,七公主也是诸位公主中唯一能自由出入乾清宫,被皇上手把手教过写字、能在皇上身边一待一日便是皇上商讨政务也无需回避的公主。
瑞初在康熙那里自幼如此,长久下来,习惯了女儿总在身边的不只是康熙,还有习惯了七公主常在乾清宫的嫔妃们。
她们本就在猜测,想来等七公主出嫁,皇上一定会破格封七公主为固伦公主——毕竟这些年的偏爱是肉眼可见的,七公主又带祥瑞之名降世,皇上格外看重,封固伦公主也在意料之中。
如今只是她们猜测中的日子提前了,虽然还是不免有人心里头不大平衡,但一则敏若作为贵妃在宫内积威不轻、人缘也不错,还没人敢到她眼前来说酸话;二来她本就担着教导公主之责,公主们或是现在或是未来,总是要到她手底下混的,那些生育了小公主的额娘们便是心中不平,也不敢宣之于口。
——谁敢得罪自己头顶的上司加上孩子未来的老师呢?
反正听着人说酸话的几个诞有公主而位份不高的嫔妃相互之间交换了几个眼神:她们是不敢。
未因不平而迟疑,她们原本就是犹豫在康熙可能要立敏若为后这一点上。宫里没有皇后的年头太长,大家一想到要过上日日晨昏定省、头顶压着一座名份上的大山的日子就有些讪讪不安。
又因消息未曾准确落下而举棋不定,不知是否该提前讨好,也摸不清应该如何与新后相处,心里又抱着微弱的希望,希望封后之说非真,想着反正旁人也没动静,干脆就再等等。
然康熙的行为既证实了他并无封后之心,那些举棋不定之人顿时将犹豫全消,一窝蜂地赶来恭喜敏若。
对宫里人,敏若不好如对外命妇一般如秋风扫落叶似的无情,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于是还客气地招待着,二三日内永寿宫茶点消耗竟比公主们正常上课的时候还要大,看着报上来的账目,敏若不禁唏嘘:“这有一回事,真是费银子啊。”
兰杜笑着端上一碗热茶,“皇上赏的东西足够添补了,还有许多富裕的呢。旁的也罢,有一斛珠子,虽是合浦珠,可那光泽、大小,便是比等闲贡上的东珠也不差什么。才奴才与迎夏姐姐点了点,咱们库里的珠子实在是太多,这些若收进去,也不知猴年马月您能想起来用,不如就现打算打算,想想拿来做个什么。好好的珠子,白放在库里蒙尘了,过些年,光泽也不如现在好了。”
那样大的珍珠,拿来无非是打造首饰用的。寻常衣裳虽有攒珠绣法,可也只用小小的米珠,圆溜溜的珍珠挂一身,一来过于奢靡,敏若不大习惯,二来也是在沉得很。
敏若想了想,道:“今年楚楚、庆云和雪霏都种了痘,也是要留头发梳发髻的小姑娘了。就给她们三个一人打一套头面、一只精巧钿子吧,命内务府的人好生画几个花样来,要相似又各有新意的,我再来选。剩下的做些银丝缠花嵌珠的手镯,恬雅她们、应婉都要有。再有的,迎夏你们四个每人两颗,余下的对半分给瑞初和斐钰,让她们自个赏玩安排吧。”
她对孩子们好,不因她们的额娘都是谁、与她关系怎样,一开始待她们好仅是因为下意识地照顾一群稚嫩的小姑娘,而相处下来对她们好,则是因为她们是她的学生,孺慕、亲近、信服她,她又怎能对孩子们不好?
所以敏若与楚楚的额娘德妃、庆云的生母章佳氏和雪霏的额娘袁贵人都关系平平,却并不影响她对公主们好。
在她这,孩子和额娘与她各论各的,只要是颗能教的笋,她都会用心教导,而与任何人相处,都离不开人心换人心的。
尤其宫里的孩子们感知更是敏锐,谁对她们好,她们又岂会不知?
敏若一贯手松,或者说那点珍珠也不值得她在意,兰杜都习惯了。听她这么干脆地安排了出去,笑道:“奴才都记下了。谢主子赏!”
同样,兰杜在敏若身边多年,身家丰厚,两颗珍珠也并不值得她在意。
但敏若亲口安排分的,总是不一样的。
见她笑意盈盈的,敏若轻睨她一眼,道:“从前还不知你竟这样财迷,看来今年的压岁钱我该多给你们封点才是!”
“主子您出手已经够阔绰的了。”兰杜笑道:“人都说,阖宫里的主子们都大方,也有阔绰的主儿,可唯有您,对自己宫里的人是真大方。”
敏若有些无奈,“答应我,兰杜,别走一套,你不合适。”
兰杜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沉稳可靠那一流的,溜须拍马真不适合她。
兰杜嗔怪地看她一眼,“奴才说得都是真心话!”
内务府才被康熙收拾了一顿,正是风声鹤唳、上上下下小心办差的时候,敏若发话,他们自然得仔细着办,尤其敏若出手阔绰,从来不要他们孝敬贴补,也从不让他们白干,得了敏若的差事,他们办起来就更上心,做得好了搏个好,大年下打这些首饰,用的又是御赐的珠子,一看就是给公主们做的,他们做好了,赏赐也不会轻。
利益当前,内务府的人动作极快。没几日,敏若便瞧见了内务府送来的三四套样式,按她的吩咐,是几种不同的风格,每种风格画的一套三式的头面加可以单独佩戴的口钿,图纸极精细,瞧着样样都好。
敏若便选出一套图纸,交代内务府算好所需金银重量与其他配料,回头告诉给迎夏知道便是。
年底了,兰杜和迎夏都忙,其中迎夏是专管和宫内对接的,她们两个共同管理永寿宫的库房,这点事情哪个人做主都行。
事情发展到这里,便不需要敏若再操心了,一切事情自有迎夏替她打点妥帖。
一连下了三四日的雪,好容易这日放晴,乌希哈做了些红糖炒芝麻,吃食简单,吃的是个心意。敏若除了给安儿和瑞初送去的两份之外,敏若又叫人装了三匣,披上斗篷,带上迎春和兰芳出了门。
她溜溜达达地先去了咸福宫,把炒芝麻给阿娜日撂下,然后便拐去了隔壁。最近天寒地冻,书芳出门也少,安心闭门安胎,也正经有几日没见敏若了,听到她来还怪惊喜地,在殿门口等着迎接,笑道:“姐姐怎么忽然出门了?”
“做了些红糖炒芝麻,给你送一些。”敏若关心她的身体几句,正如太医所说的,书芳的身子康健,胎像也好,还有赵嬷嬷这等经验深厚的老嬷嬷照看,书芳本人也通医理,这一胎可谓是buff叠满,若不能孩子不能顺顺当当地落地才是奇事。
言语间,敏若问起萧仁歧安胎是否尽心,书芳与她说话一向没顾忌,二人说起康熙怎么忽然想起给换太医了,到底也没讨论出个答案来。
猜测康熙行事,需要宽信息面和精细推算相结合,敏若能按捺住性子慢慢等,书芳也能。她倒是比敏若还要淡然一些,笑着对敏若道:“左右萧仁歧做事尽心,如今瞧着也是实打实来为我安胎的,那还纠结个什么?……若真有什么打算,也迟早有一日能叫咱们知道。”
敏若点点头,但和康熙之间的信息差会让她下意识地感到不安,所以她并不打算随波逐流等着康熙自己吐露心思。
二人说了一会子话,书芳见宫人手里还有一个盒子,便知道敏若还要往东六宫去,想了想,道:“路程远,不妨乘暖轿去吧。”
“不妨事,今儿天好,我想走走。瞧外头雪光清明,也叫人舒心。”
也是歪打正着了,从储秀宫出来,敏若打御花园里穿过,往东六宫去。便撞上一个命妇装扮的妇人被人搀扶着往这边走,见了她连忙欠身请安,敏若顿了顿脚,认出是显亲王府现任王妃。
说来也巧,她和敏若算是也有一点渊源。那日瑞初打的几个红带子里,有一个就是当代显亲王的庶长兄之遗孤,听闻那孩子自幼长在他们祖母也就是显亲王府辈分最高的老王妃膝下,颇得纵溺,自然就是在显亲王府里长大的。
所以这回的事,显亲王府虽然名义上没被牵连到,但也被康熙呵斥了一顿,此时见到敏若,显亲王妃的神情便有些尴尬。
敏若倒是平静从容地微微颔首,“难得见福晋入宫。”
“原是奉玛嬷的话,来给佟佳贵妃问个好。正想着去拜会娘娘呢,不想却在这见到娘娘了。”显亲王妃脸上堆上笑,道。
敏若笑了笑,没说什么,抬步往东六宫去了。
走出一段路,兰杜才听到她低声道:“显亲王府与黛澜一贯没什么交情,老王妃忽然打发王妃入宫找黛澜做什么?”
这个问题在黛澜哪里得到了答案。
“安郡王府如今王爵空置,两府世交,关系一向不错,是想通过我,敲敲皇上的边鼓,探问探问王爵的下处。或者是因为前头的‘渊源’怀恨在心,想要利用我和皇上对后宫宗室勾结的反感搅黄了这个王爵,谁知道呢?”黛澜给她斟茶,漫不经心地道,言罢,才侧过头去轻咳两声。
敏若那一瞬间却忽然明悟了——安王府!
康熙迟迟拖着安王府的爵位不给落实,难道只是为了报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