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十月, 天气渐凉。
十一那日是安儿的周岁宴,康熙不在,却也命人送了赏赐回来, 有一些黄河鲜鱼并地方的土产鲜果, 这个季节鲜果难得, 但敏若那却不会少了鲜果供应,宫里的果子也都是南边运来的, 也算不上稀罕, 倒是那些土产对敏若而言更稀奇些。
这些东西姑且算是敏若的份——安儿也没法吃。真正算得上是专赐给安儿的便是一只白玉长命锁, 两只湖笔一部书, 敏若知道后两样是给安儿抓周的意思。
东西未必紧要,是摆给外人看的脸面。安儿的周岁宴赶上康熙不在京中, 若是康熙半点表示没有直接给忘了,外人难免猜测议论,永寿宫是否不得圣眷。
而他千里迢迢命人快马送赏赐回宫, 便彰显出重视恩遇了。
寻常抓周是需要训练的——毕竟哪个孩子也不可能一堆琳琅满目的东西上手就抓住颜色暗淡陈旧的书籍、刀剑、算盘等物,小孩子总是更偏爱颜色鲜艳的东西。
这时候就得靠平日的训练了, 想要抓周出风头, 平日就得下功夫。
敏若不想安儿抓周当日抓个印章什么的一鸣惊人,她从一开始就训练安儿抓书本去。这世上孩子抓周抓书本的多, 抓住一本书算不上出挑, 但不出挑才是最好。
其实只要安儿那天不抓起胭脂水粉珠钗翠环, 哪怕是扯下了自己的尿戒子挥舞起来, 主持抓周的命妇都能给说出一朵花来。
再抓住本书, 更是能直接被夸成未来才子。很多孩子一辈子最有文采的时候估计就是抓周这天了, 只要抓住本书, 或者抓住笔墨, 一下就成为了众人口中“满腹经纶的才子”。
康熙的赏赐来得迟,离抓周宴只剩一天,敏若也没多少训练的机会,只能把他赐下的笔与训练安儿要抓的书摆在一处,尽量提高概率——康熙赐的书与她准备的书都是《论语》,就容她悄悄糊弄一下吧。
希望这小子多少给他汗阿玛点面子,虽然敏若不想外人觉得康熙对安儿有多么偏疼宠爱,但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总是需要父爱的。她的无害是令安儿与阿哥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本钱,但敏若要为安儿逐渐地积攒更多的本钱,康熙的孩子太多,难免有他顾不上的那个。
在她于康熙心中无害的前提下,她的身份就是安儿的本钱,安儿生来就比他有的兄弟姊妹们拥有了更多与康熙接触的机会,而感情都是天长日久地经营出来的。
经营的过程自然需要她这个脑袋已经长成了的额娘从中使劲,安儿抓住康熙赐下的笔算是一个加分项,人总是希望别人能够特殊对待自己,自己给出的东西也是一样,即便康熙身为帝王也不例外。
可惜时间太多,没有太多训练的时间,敏若只能抱着安儿加紧演习了两次抓周,装模作样地帮助安儿抓住书本和笔,然后笑眯眯地亲一亲安儿的额头、喂给他一口粟米糕吃。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敏若拿出上辈子考试前死命复习的毅力,希望这小子能有她上辈子考试从不挂科的好运。
事实证明亲亲+粟米糕奖励法是真的行之有效,抓周当日,安儿在敏若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之后,就迅速蹿向了放在老地方的那本老朋友《论语》,抓在手里晃悠两下,扭头冲敏若“咯咯”一乐,露出一口洁白小米牙。
一边的命妇连忙开腔,把安儿夸成日后定然满腹经纶出口成章的大才子,敏若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控制住下意识抽搐的唇角,笑着,眼含鼓励地对安儿道:“乖乖,再瞧瞧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安儿眨眨眼,懵懂地看着敏若,又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转过小脑袋往四周看,在场的大人们随着他的动作不免也有些紧张起来,却见安儿伸出小手嗖地一下抓起了摆在原本的《论语》旁边的两支湖笔。
一向对外高贵冷艳的阿娜日忙给安儿捧场道:“这是皇上前日赐回的湖笔吧?小阿哥一下就抓住了皇上赐下的笔,真是父子连心啊。”
命妇得了暗示,立刻开夸,从安儿日后必是落笔成章笔精墨妙夸到慈孝体贴,那边安儿也不知听没听出是在夸他,抓住了笔又转过身来看向敏若。
敏若对他从不吝惜笑容与夸奖,笑眯眯地展开怀抱,“好孩子,还有想要的吗?没有就过来额娘这里。”
安儿见她伸手,于是一路飞窜四肢并用爬到敏若跟前来,路上也不知怎的,忽然停了一下,小屁股往后一坐,手里还用力捏着那本《论语》的一角并两支湖笔,眼珠却滴溜溜不住地转,落在身边的一处地方,众人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却正见是凑数的一盒珠钗玉镯。
这种东西不是男孩抓周应抓的东西,但却是抓周宴上必须得有的,所以也备下了,只是盛在盒子里,放得也偏僻。
一般孩子当然是抓了东西快去快回,注意不到这些大人不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结果这小子也不知怎么,忽然就在那盒珠翠前停下,一屁股坐住不动弹了。
荣妃好笑道:“诶唷小阿哥,这可不是你该看的东西,快回来吧,你额娘这可还有你的糕呢!”
阿娜日也在一边催促他:“好安儿,快过去找你额娘吃糕去。”
然而无论她们怎么催促,安儿都不动弹,坐在那里盯着那些钗子瞧了好一会,眼珠儿滴溜溜地转,也不知那小脑瓜里打的什么主意。
敏若心里也揪了起来——这崽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给自个加戏呢!
她于是温声开口道:“乖乖,快过来吧,让额娘瞧瞧你拿的笔和书,额娘这还有你最爱的鱼茸糕!过来吃糕糕——”
她的声音好像一下惊醒了安儿,安儿猛地回头看看她,众人一喜,却见安儿又迅速转头去抓起一支钗子,然后再度手脚并用快速爬向敏若。
一支钗子与两支笔同时抓在一只手里,哪是他那没有敏若一半大的小手抓得住的,一路使劲拽到敏若跟前,一坐定了就快速将笔和书同时撇下。
负责主持抓周的命妇是敏若的一位堂姐,钮祜禄氏出身,她兄弟们与法喀一条心、跟康熙一个鼻孔出气,敏若自然放心由她来主持抓周说吉祥话。
刚才她那算是主持抓周宴的夫人们的正常发挥,这会碰到这种事情,她一时噎住,不知该怎么办。迟疑间,她却见到十阿哥握着那支头钗摇摇晃晃地竟然站了起来,握着钗子往敏若的头顶上比划。
她如溺水者在水中抓住了浮木,连忙道:“小阿哥这是要给娘娘戴花添彩呢!长大了必定是个孝顺孩子!”
可没有教人男娃抓周抓到钗环该怎么说的,她这纯属临场发挥,海藿娜定睛一看,心里头有数了——安儿抓的那支钗子不过是内务府寻常花色,只是与敏若素日常戴的一支花钗颜色上有些相似,这会也确实是往敏若头上比划的动作。
她快步走到敏若身边,笑着握住安儿的小手,帮他往敏若的发髻里插了一下,笑道:“咱们十阿哥小小年纪就知道孝敬额娘衣饰了,大了可得孝敬额娘更多好看钗子啊。”
然后手一伸稳稳当当地抱住安儿,安儿对她熟悉些,但今儿个在她怀里也有些挣扎,用力往敏若那边伸手——是讨抱呢。
海藿娜心里更有底了,笑着抱着安儿对敏若行了礼,道:“恭喜娘娘,咱们十阿哥小小年纪就知道孝顺您了,长大了必定孝悌忠信皆全,是个忠孝君子。”
她的反应是很快的,迅速捏住了抓周命妇留下的话茬,没给人往仁孝上发挥的余地。
提起孝道自然容易与仁义搭到一处,但当今以仁孝治家国,下代天子承父训自当以此为戒。如今太子已立,东宫有主,十阿哥只是寻常皇子,怎可被人夸出“仁孝”二字?何况还是钮祜禄氏贵妃所出的皇子,寻常皇子传出仁孝美名只是平常,贵妃所出的皇子传出这等美名却容易叫人多想。
所以海藿娜在众人交口一夸把孝道发散出去之前先将安儿的孝顺定义,以孝悌忠信来夸,孝父母、敬兄长、忠君王,是永寿宫阿哥在孝义名声上最好的发挥方向。
尤其用“忠孝君子”再一定型,在场人的想法就几乎都被她套住了,夸赞也只会围绕着这两点来夸,绕不到把别的上面了。
敏若方才也是提一下心,瞬息之间就有海藿娜出来救场,她心内顿定,笑吟吟地抱过向她伸手卖乖要抱、满脸等夸奖的安儿,似是无奈地与他贴了贴额头,“钗子可不是这么戴的,往日都是姑姑帮着你给额娘插的,你真当是你自个给额娘戴上的啦?才刚你要一下没插对,额娘的眼泪可都要哭出三尺长了。”
书芳笑道:“这不是咱们十阿哥孝敬你嘛,十阿哥告诉额娘,等你长大了、小手有劲了也就知道怎么给额娘戴簪子了,到时候再服侍额娘梳头!”
“他小阿哥,大了自去读书去了,哪有服侍额娘梳头的机会。还是得指望他往后娶个好媳妇回来!”荣妃笑盈盈地捏捏安儿的小手:“以后娶个好媳妇,好生孝敬你额娘!”
话题就被她们这样三言两语地带远了,无论内外命妇都只是笑,兼有人夸安儿孝顺、小小年纪就知道孝敬额娘了,又有亲近的命妇笑着似是嗔怪地对敏若道:“可不能怪阿哥今儿个叫您悬心了,谁叫您往日拿这东西逗小阿哥,还让小阿哥伺候您梳头呢?”
敏若吸吸满身奶味的香儿子,笑道:“我这算是自作孽了。快帮我瞧瞧这钗子戴在头上可还顺眼?我这好端端梳了一早上的头,就被这个臭小子给毁了。”
说着,她还轻轻拍了拍安儿的小屁股,似乎笑骂一声:“小捣蛋鬼。”
在座多是做人额娘的,这会都只有夸安儿的,哪有会煞气氛的。
那边安儿似乎听懂了敏若说他“小捣蛋鬼”,委屈巴巴地就要咧嘴,敏若忙抱着他轻哄着,一面把被安儿随意撇在桌上的书籍湖笔抓了过来放到安儿怀里,掂了掂香喷喷的胖儿子,笑眯眯道:“好宝,额娘知道你孝顺,来,瞧瞧汗阿玛赏你的笔——大了可得写出一手好字,被辜负了你今儿个抓住的这支笔啊。”
这话一出,在座的都不是不识趣的人,再有阿娜日与书芳在旁辛辛苦苦地带氛围,很快就将话带到了安儿抓住康熙赏赐的湖笔上头。
这一日抓周宴实在是累人累心,送走了外命妇们,敏若还得抱着安儿去慈宁、宁寿两宫为两位长辈赐下给安儿抓周的物什谢恩。回到永寿宫的时候安儿已经累得在她怀里睡过去了,见他睡得香喷喷小猪似的,敏若忍不住手欠,捏了捏他红扑扑软嫩嫩的小脸蛋。
尚未离开,帮着兰杜她们安排收拾摊子的海藿娜见了有些无奈,轻声道:“您仔细着小阿哥的口水,别再把腮帮子捏坏了。”
老人讲小娃娃的脸蛋不能捏,腮帮子一捏坏口水大了也止不住。
敏若当然有分寸,但这会海藿娜说她,她也就认下了,投降道:“会注意的,我有分寸呢。额娘的身子好些了?”
今儿个安儿满月,舒舒觉罗氏却也称病没来,这自然不是作假的。自月前舒舒觉罗氏便因害了伤寒回京中府内卧床静养,宫里的太医按日子去请脉开方,也没见有好转。
海藿娜闻言,有些忧心地道:“一直没见好转,也请了好些外头有名的大夫瞧,都给开了方子,吃了也没见成效。”
敏若记着在原身前世,舒舒觉罗氏便是在她怀着第二胎女儿的时候去的,小公主出生的先天不足,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原身有身孕时因丧母悲痛过度。
敏若轻轻叹了口气,对海藿娜道:“再看看外地有没有什么好大夫,这伤寒可大可小,拖拖拉拉地到现在还一直没好,像是额娘的身子外有什么病症。”
海藿娜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敏若不是原身,她与舒舒觉罗氏这些年说是“和平共处”都是抬举了,和平的那两年都是她在给舒舒觉罗氏下套,后头舒舒觉罗氏消停了也是一举被她震慑住了的缘故。
这些年里,舒舒觉罗氏给她添的各种烦心事实在是数都数不完,敏若又怎会因舒舒觉罗氏的病伤心,也不会如原身一般因舒舒觉罗氏的死而悲恸。
只是到底是原身的额娘,忽然想起舒舒觉罗氏要不好了,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舒舒觉罗氏病了,敏若三五不时地叫太监、兰杜他们出宫去,送补品、探望,正好前阵子娱乐得累了,懒得每天与人打交道,只想懒在宫里,就顺势以此为借口不再应嫔妃们的邀请了。
但冬至的宴会,却是她必须得参加的。
因康熙不在,太皇太后抱恙,冬至日的阖宫聚宴是敏若起的头——太后侍奉太皇太后榻前,一般太皇太后不出席的场合,她轻易也不会出席。
三大巨头都不管,皇贵妃这个规矩遵行者也不在,嫔妃们就比较浪了,最后商定了当日的流程是一早请过慈宁、宁寿两宫的安,白天打牌聚会、晚膳时分在御花园绛雪轩吃饺子。
皇子公主们自有容慈带着玩,早晨跟着一起请了安,便撤到容慈那里去了。
荣妃热情地拉着敏若同桌,由于敏若坚持表示四个人的有意思,而惠妃表示不爱玩、宜妃安胎没来的缘故,阿娜日凑了个人头,最后一个人选荣妃迟疑了一下,敏若笑吟吟地转头看德妃,“德妃主赏个脸?别看书芳,那孩子不会玩,上桌再被荣妃给涮了。”
德妃抿嘴儿轻笑,道:“那我就凑个人了。”
敏若这几年打牌的水平可谓是突飞猛进,如今已经进步到了……呃,不会上手就给人送钱的地步。
德妃没跟她打过牌,上桌来斟酌着给她喂了张牌,敏若欢欢喜喜地吃下了,但吃了两张也觉出不对来了,抬起头正色道:“都不要让我啊!你们是看不起我吗?”
“不是我说,就您这一手牌,绣莹都玩得比您好。”荣妃笑着道,一边拈了一旁的果子吃,德妃失笑,“那我可不客气了。”
她说着,利落地碰了敏若一张牌,迅速报了听,敏若再看自己手里——乱七八糟三套牌,一套都凑不上齐整的。
书芳从后头探头来看,唏嘘长叹,敏若白书芳一眼,转过头来镇定得叫人以为她胜券在握一般扔下一张牌,然后……给德妃点了胡。
荣妃长叹道:“才还想着一年冬至了,就不可着你一人祸祸了,这可是天命不是?”
敏若不服地表示:“再来!”
德妃一时有些迟疑,到第二把难免有些骑虎难下,敏若表示:“该碰碰该胡胡,牌场之上无交情。”
阿娜日懒洋洋瞥了她一眼,“今儿过去了你宫里还有饭吃吗?饿着你倒是没什么,别饿着安儿了。”
“就你们几个,还想把我的家底都搜刮干净?”敏若不屑地轻嗤一声,“做你们下辈子的黄粱美梦吧!”
德妃忍俊不禁,见她并不是在意的态度,逐渐便不再留守。
最后只见她与荣妃杀得呼啸来去昏天暗地,敏若在一边弱小又无助好像一根狗尾巴草,阿娜日一开始还算算牌,后来实在是算不过这两位牌场老手,讪讪地开始跟着敏若下蛋摸鱼。
等德妃从杀红眼的状态里抽出神来,才发现在一边“报团取暖瑟瑟发抖”的二人,一时微有些不好意思,敏若道:“从前也不见你像荣妃似的四处抓人打牌,没想到你的牌打得这样好。”
只是偶尔见德妃在太皇太后或者太后的牌桌上凑个人数,打得慢吞吞的,喂牌点炮都恰到好处。
德妃笑道:“我在家时常陪玛嬷额娘们玩牌,叶子戏、牌九都能玩,这些年虽玩得少了,还是会的。”
“可不是一般的会了。”敏若示意她看看自己的钱匣子,荣妃拆台道:“跟谁玩你最后剩的不是这些?也就容慈书芳她们不会玩罢了。”
容慈书芳不会玩,和敏若玩敏若就不至于垫底,但敏若还嫌她们菜不爱与她们玩,所以输钱纯属自找的。
不过这一场麻将之后,宫里就少见德妃的身影了。有几回找人凑数,都没找到德妃身上。
荣妃跟她打得有些意犹未尽,但后来宫里小道消息传六阿哥病了,太医倒是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棒子打不出两个字来,但都说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德妃虽有手段但真摆出来还是有些不够看的,六阿哥病了的消息也封锁不住。
六阿哥打出生就三灾五难地,隔一阵一病,宫里的人差不多都习惯了,也没什么惊奇的,更没人往有大事上想——这些年六阿哥几乎一季要病两次,严重起来德妃几天内好好个人就能消瘦一圈。
次数多了,当然没有人会在六阿哥病的时候往多了想。见荣妃她们态度平常,从原身的记忆得知六阿哥便殇在转年的敏若心里忍不住叹气。
说不上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单还是要眼睁睁看着一条小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无奈,有时候知道的事情多了容易冷心冷情,敏若上辈子听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还不明白,今生托原身的福,算是体验了一回。
六阿哥是先天胎里的不足,这数年来精心调养却没有明显好转,尤其自四阿哥入学后,德妃竟也开始教六阿哥读书。
得益早年先后扶持她时的提点,德妃本人略通些文字,但这些年只是给太皇太后译佛经写得多,怕不能周全,竟还大费周章地选了通文理、性子好的太监来教六阿哥读书识字。
敏若听了人传话的时候就忍不住感慨这莫不是当代鸡娃家长?六阿哥的身子当然是禁不住这么折腾的,太医倒也劝过,但四阿哥入学之后表现良好,康熙还因此嘉奖皇贵妃,德妃憋着一股劲,更不愿意停下。
敏若听说太医进言过,便把劝两句的打算都压进肚子底——既然太医已经劝了,德妃却没听进去,那她说再多也是无用功。何况她与德妃交情本就平平,多说无益。
她没有多少心思关注六阿哥的病情,在生命的消逝前,如果没有办法阻止,那就只有当做自己看不到、不知道。
这是她十几年在宫里摸爬滚打悟出的道理,说她冷心冷情也好,说她没心没肺也罢,有些事情既然无能为力,关注又会让自己难受,不如干脆闭眼做个糊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