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世外之神,与霞荫山的风阳辛一样,担得神君之位,便无法插手人间之事。
这是亘古的法则。
而身为顾奚亭的父君,他也同样期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拥有独当一面的本事。
想起那个身份不明的魔修。
顾景清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幻镜里那片缥缈的云雾。
这于顾奚亭或许是劫数,也应是造化。
天生仙骨,身为少君,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顾奚亭出去之后,就给齐舒打了一个电话。
在茶舍坐了一会儿,他抬眼就见齐舒带着一个男人走进来。
是天极山的弟子韩松元。
“天极山是没人了?”顾奚亭手里握着一只茶盏,语气懒散。
韩松元有点尴尬地摸了一下后脑勺,干笑了一声,“顾少君这是什么话……”
“每次一有事天极山就派你来,你是不是你们天极山的第一苦力哦?”齐舒过来灌了一杯茶,也开始笑。
“……我觉得我这是能者多劳。”韩松元一本正经地纠正。
“什么能者多劳?你对自己的定位也太不清晰了吧?”齐舒笑他。
“……”韩松元直接扔了个茶杯过去,手中光芒微闪,茶杯在半空中半点儿水都不曾洒出来,只是在向着齐舒而去的时候,作势要倾倒。
齐舒连忙按住杯子,“不就开你两句玩笑你还动上手了是吧?”
韩松元哼了一声。
心里不由暗搓搓的想,我不敢动少君还动不了你吗?
齐舒白了他一眼,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齐舒放下茶杯,就连忙对顾奚亭说,“那个……亭哥啊,我还叫了一个人过来,你不介意吧?”
“谁?”顾奚亭眼帘都懒得掀。
彼时,茶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抹声音弱弱地传来,“那个……打扰了。”
顾奚亭抬眼一看,他的眉头瞬间拧起来。
竟然是荀翊那只小浣熊?
这会儿荀翊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上面贴着一张银色的符文,凡人是看不见他的。
他把斗篷收起来,露出自己毛茸茸的模样。
面对顾奚亭时,他总是难免有点儿紧张。
你能想象一只小浣熊咧嘴尬笑的样子吗?
荀翊抖了抖耳朵,像是有点紧张,他干笑了一声,“少君,我也可以帮忙的……”
顾奚亭睨着齐舒,冷笑了一声。
齐舒后背一凉,他摸了一下鼻子,讪笑,“亭哥……我这不是想着,人多力量大嘛。”
第65章 风雨欲来 ...
顾奚亭到底还是没有去管荀翊。
他询问了韩松元调查到的线索之后, 就垂着眼帘, 陷入沉默。
“少君,此事并不简单, 只怕这网址背后涉及的, 并非是一个魔修那么简单。”韩松元说起正事来,显得很严肃,“这个网址背后运营已有两三年的时间,牵涉其中的凡人少说也已达到了三四百人……这绝非一人之力,怕是这背后, 是一个组织。”
短短两三年的时间, 他们通过这样的渠道获得凡人的血液, 通过这种自愿献出的血液来提升自己的力量。
如果是一个组织……这便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
顾奚亭颔首。
他刚刚也正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之前的谢师宴,那个女孩儿手掌里的暗色符纹分明带着当年已经死在他的霜尘剑下的莫古的气息。
于是他一度怀疑, 那个网址背后的人, 就是莫古。
但是现在看来,应该不只是一个莫古那么简单。
千年万载,沧海桑田, 无论这个世界经历怎样的变迁, 总归是免不了会有一些因贪婪私欲而堕落成魔的凡人。
然而魔修零散,是这天下最见不得光的存在。
专司人间事务的天极山绝不会放过他们。
“少君以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韩松元问道。
顾奚亭闻言, 扯了一下唇角,“等着啊。”
“……亭哥你什么意思啊?”齐舒懵逼了。
韩松元也有点迷茫,“少君, 我们难道不该先发制人吗?”
顾奚亭拿着茶杯抿了一口,杯盏里氤氲的雾色朦胧了他的眉眼,“先发制人?你找得到他们在哪儿吗?”
“……”韩松元沉默了。
“IP地址查不到,他们看起来没有留下丝毫痕迹,那些和他们交易过的凡人嘴里根本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我们现在没有任何选择。”
顾奚亭放下手里的茶杯,缓缓地说。
“那就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啊。”齐舒挠了挠后脑勺。
“总有人会来找我的。”
顾奚亭薄唇微抿,眼瞳晦暗。
他抬眼看向雕花窗外,彼时树梢月色清冷,洒下银辉一片。
这一次,霜尘剑绝不会再失手。
那个神秘网址被顾奚亭用术法封住,不会再有凡人点进去,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出现逆改他人命格的事情。
凡世秩序暂时稳定,却如山雨欲来前的风平浪静。
一个暑假的时间,周双双第一次在网上尝试了连载漫画。
故事并不算很长,却比她以前的小短漫要好太多。
一个很可爱的故事,因为一个营销号的转发,周双双长了足有两万多的粉丝。
到后来,就有一些工作室给周双双发微信,想跟她约稿。
但是周双双都拒绝了。
如果不是画她喜欢的故事,她是没有动力的。
顾奚亭收到了郦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周双双也收到了位于郦城的另一个一本院校的录取通知书。
因为都在一个大学城,所以两个学校距离并不远。
只是周双双并不知道,涂玉和顾景清又开始在为她和顾奚亭选择成亲的日子了。
这一次,是真的要提上日程了。
毕竟丸药再能压制周双双身上的病症,也不过只是一时的。
晚上顾奚亭带着药丸走进周双双的房间时,她正坐在电脑前,在数位板上画画。
或许是听见了声音,她回头看见他手里端着一杯水还有那只她再熟悉不过的小盒子,顿时耷拉下脑袋,语气有点闷闷的,“怎么又吃药呀……”
她已经吃了好几个月了。
这个药丸好苦,味道也不太好闻。
“我觉得我都好了……”她望着他,认真地说。
顾奚亭把盒子递到她眼前,又把水放在她的桌上,“想不吃?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啊?”她盯着他。
顾奚亭弯了弯唇角,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里流露出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再过几天,你就可以不吃了。”
她还是没听明白他说的话。
但见他一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的模样,她只能乖乖地把药丸吃了。
“太苦了吧……”她的小脸皱成一团,小声抱怨。
顾奚亭似乎早有准备,从裤袋里拿出一颗糖果,撕开包装纸,喂到她的嘴里。
丝丝的甜味在舌尖绽开,掩盖了几分浓烈的苦味,她咬着糖果,眨了眨眼睛。
是草莓味的。
顾奚亭俯身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早点睡觉。”
然后转身就走了出去。
周双双捧着自己的脸,嘴角弯起来,笑得像个傻子。
她却不知,自己睡下之后,隔壁的少年便化作了一道淡金色的流光,从大开的玻璃窗跃入云霄。
等他深夜归来时,屋里很安静。
不同于心大安眠的涂玉,舜花一向是警醒的,她点灯出来,一眼便瞧见了顾奚亭身上殷红的血迹,以及他冷白的面庞上沾染的点点血色。
少年精致漂亮的眉眼仍带着几分冰冷,如同出鞘的剑刃,难以隐藏其锋利的锐气。
“少君?”舜花以为他受了什么重伤,手里的灯都险些拿不稳,大惊失色。
“舜花姨您小声点。”顾奚亭将手指凑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眉间染着几丝疲惫,那双眸子却仍旧如濯洗过的星子般清亮,犹泛寒光。
霜尘剑的剑刃上沾染着一片血色,他握着剑柄,将剑尖抵在地上,自己靠着墙,呼吸缓慢。
“少君……”舜花放低了声音,还是很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