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澈,你为什么突然同意我留在你身边啊?”苏北将那条长明灯项链收于掌心,抬头迎着安澈的目光,真诚而又热烈地发问。
她一直好奇着这一点,对于妖族来说,人族的鲜血可是大好的补品,什么美容养颜,返老还童等等,现在她一个人族独自留在孕育妖族几十万的沧灵之洲,多少妖虎视眈眈,看她的眼神总是如饥似渴。但安澈不是这样的,他护着她,纵使是在大殿论事时。
“你……不喜欢这里吗?”安澈问。
“没有。只是觉得……妖族也不是很待见我吧。”苏北叹了口气,转身向殿外走去。大殿外有一处直通沧灵之洲最高处望妖阁的台阶,一级一级走上去,浩瀚的天空映入眼帘,放眼望去整个沧灵之洲尽收眼底,夜空深邃,一轮明月挂于天上,月光笼罩下,沧灵之洲独有的灵草散发着淡蓝色的荧光,就仿佛大陆上洒满了星星一般。
“这沧灵之洲,可真是个好地方啊。”苏北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灵草淡淡的香味充斥鼻腔,令人心旷神怡。
安澈立在她身后,侧着身看她的脸,嘴角不自觉上扬,又感觉有些不适,便将嘴角咧了回来。
“我自幼无父无母,小的时候不是在恶犬口中夺食,就是挨家挨户乞求人家给口饭吃,即使讨到了一张小小的面饼,都要吃个好几天。有时候什么都讨不到,还会挨到主人家的毒打。”苏北将手撑在围栏上,开始对安澈讲述自己的故事,“其实我一直很羡慕女孩子能有漂亮的衣裙穿,那时候有一个和我一起乞讨的小女孩,被卖到了青楼里去,没多久就上吊了,从那时起,我就蓬头垢面,把自己伪装成男孩子,只为能活得更久一些。”
“所以那时候啊,我就有一个愿望,如果以后自己有钱了,也有靠山了,不再过着乞讨夺食的生活,一定要穿回漂亮的裙子去。”苏北凝视着远处的簇簇淡蓝色荧光,脸上没有丝毫难过,月光下,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映出影子来。安澈只是用心听着,安安静静的。
“我真的好怕死啊!后来再大些,为了活命我就去偷人家东西,翻墙跑腿的本领都是自学的。”苏北自嘲地笑笑,“我始终都是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那段日子,暗无天日,昏昏沉沉的。”
安澈见苏北将头缓缓低了下去,难道是……哭了?他慌了神,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他要做什么?拍拍肩膀还是将她揽在怀里?他迟疑着。
“哎呦,和你说这些陈年旧事干什么?”苏北忽然抬起头来,吓得安澈收回手来,苏北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我现在已经穿回漂亮衣裙了,而且不是还有你和月牙吗?”她眨眨眼,伸手将素白色裙摆提起,轻轻转了一圈,身姿轻盈。
安澈再次轻轻笑了,不同于他坐于宝座之上商议政务或者威慑天下的冷厉,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纯粹的笑。
苏北大概是头一次遇到男孩子也可以笑的这么好看,她伸手指着安澈上扬的嘴角,笑道:“月牙总是说你面若寒霜很少笑的,我看也不怎么样嘛,你看到我……就总是笑。”她甚至有点得意。
“有……有吗?”安澈不好意思地将手指放到唇边,感受嘴角的弧度,他也不明白怎么了,就好像在苏北面前,自己被施了法一样,怎么都面若寒霜不起来。
“有啊。”苏北点头,然后将长明灯项链递给安澈,道:“帮我戴上吧。”
“好。”
步入寒冬冷的要命,霜雪已凋零尽最后的落叶,朔风已划破了寒冬的序幕。但沧灵之洲的永生泉依旧没有结冰,据说极寒之地的泉水千年不冻,才得以此名。泉周是成块的山岩,堆叠着将泉水圈起来。水很清澈,却又刺骨的冰凉。
苏北呆呆地坐在泉边的一块岩石上,她素来无事可干,便将手指探进那冰冷的泉水中,刺骨的寒意袭来,苏北打了个哆嗦,将手缩回来。
月牙自一边走过来,给她披了一件外袍,颇为担心:“小北,这里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好。”苏北站起身却直接撞上了另一名少女。
“哎呦。”那少女抱怨地嚷道,她白发赤眸,一张美丽的脸,娇艳欲滴的唇,一身珠光宝气的华丽服饰,仙气飘飘的凤尾罗裙外搭一件上好裘袍,整个人灿若星河,她身后两名妖族婢女也是金黄配饰,都是高高在上的神情。
苏北有些厌恶这满身叮叮当当作响的华贵饰品,但她还是微微扯出一抹笑容,轻声道:“对不起,青棠公主。”
“小北……”月牙低下头去。
这个满身珠光宝气的少女,正是安澈的义妹,年幼时其父收养的妖族女孩青棠,安父对她宠爱有加,特意封为公主,硬是惯出了一身公主病,蛮横不讲理,据说整个沧灵之洲没有几个妖见到她不害怕的。
“这就完了?”青棠一脸不满,她上下打量着苏北,嘴唇微挑,“早就听那些下人们说我哥带回来一个人族少女,怎么?沧灵之洲呆了这么久没有人教你礼数?”
“见到公主还不行跪拜礼?”她身后的婢女立马接过话去。
苏北自然不想惯着她那一身臭脾气,二话不说,拉了月牙就打算离开,不料青棠一个箭步抢在她身前,苏北只觉得脖颈处一痛,那条长明灯项链已经落入青棠手中。
“你……还给我。”苏北想要去抢,但青棠身法很好,一个转身便躲开了她。
“你一个人族,居然还带着我们妖族的长明灯?真是够有意思的。”青棠傲慢地把玩着项链,并无归还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苏北冷静下来,正视青着棠。
“呵,你可知妖族的沧灵?”
“不知。”苏北早听闻妖族世代繁衍在沧灵之洲,只知沧灵之洲是聚天地精华,日月光辉的仙境之地,但并不知道原来“沧灵”单独也是一个词。
“果真是没见识。”青棠信步走了起来,“这沧灵就是每只妖的心脏,是妖能活千年万年的关键所在,妖族一旦没有了沧灵,就像人族没有了心脏……会死的。”
“这和长明灯有什么关系?”苏北打断她。
“这长明灯灯油是取自妖族离沧灵最近一处脉络的血液,联系着沧灵的主人,只要你有危险,他便会来到你身边。除此之外……只要这长明灯被损坏,其主人也会受到同样的……损坏。”青棠轻挑地笑了起来。
苏北先是一愣,随及咬唇,道:“把它还给我。”
青棠见她这般模样更加猖狂了,她抬起手来,将长明灯展示给身后的婢女看,“就你这般不知礼数的人族,我看那送你这长明灯的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言罢她便反手一扔,那长明灯便径直落入永生泉中,溅起几颗水花。
不要。苏北眼睁睁看着水面上漾开一圈圈涟漪,她眼眶有些湿润,竟毫不犹豫跳入泉中去了。
这泉表面上就是一汪清泉,可泉底另有玄机,几丈见方处似有一刚好可以过人的洞口。苏北想游过去,奈何她根本不会水,冰冷感席卷全身,片刻间便头重脚轻起来,她喘不上气却又一直努力睁大眼睛想要找到那条项链。
没多久,苏北只觉得眼皮很沉,自己一点点下沉,她浑身使不上力气。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苏北心想。
“小北。”她似乎听到了安澈的声音,可她眼前一片漆黑,她昏昏沉沉,终于失去了知觉。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安澈赶到泉边,二话不说跳了进去,将她救了出来。被安澈抱着的苏北浑身湿透,脸色惨白,脑袋贴在安澈胸前一动不动。
忘了讲青棠自幼爱慕安澈,甚至有人指腹为婚,说安澈与青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于是当她看到安澈奋不顾身去就苏北时,脸色铁青。她上前打算质问安澈,却被安澈甩开了。
据说那日的妖王殿下脸上阴云密布,一晚上处死了三个妖族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