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云常在一旁看书等她写完,偶而抬眸看她一眼。那份专注的模样,与替他看病时一模一样……
写了这么久,到底有多少东西要拿回来?
芮云常视线下移,瞥了眼她“写”的单子,眉梢跳了跳。把书放下,指着上面某个极像鬼脸的图形:“这是什么?”
莫晓:“蒸馏锅啊!在下旁边写着名称呢。”
芮云常:“……”什么锅能长这样子?
莫晓看了看自己的画的示意图,她已经尽力了,但没法子,她真的不擅长画图这类事情。
芮云常叹口气:“行了,别画了。去一次吧。”
莫晓却有点担心:“要让街坊认出来怎么办?”
芮云常微勾唇角:“换装。”
换装?换什么装不还是这张脸?莫晓没能领会他这句的意思所在:“是不是有什么遮脸的面具之类?”
芮云常摇摇头:“换裙装,再带个帷帽。”
“……”
莫晓急忙拒绝:“在下堂堂七尺男儿,怎能穿裙装?不成不成!绝对不成!还是换别的法子,戴个大一些的斗笠之类也能遮脸。”
“不下雨不下雪,你戴个斗笠是想更引人注意么?”
“总之不能换裙装,太……太不像话了。”
“东西不要了?”
“……”
“即使要换裙装,在下也没有啊!”莫晓打算以现实理由回绝这项提议。
整个芮府只有魏氏有适合外出的正装,但总不能直接去问她借吧?那要被当成什么人了?要借督公你自己开口去。
芮云常只道;“你回汀兰院去等着,过会儿给你送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葛大媳妇送来一包衣物。莫晓试探了她一下,她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知道是东家让她送来给莫公子的。
莫晓反闩上门,打开包袱,提起里面的衣裳,却发现并非魏氏常穿的那种保守的深色裙装。
上衣是淡青色的素缎短褙子,衣襟与袖口、衣襕处都绣着繁复的纹饰,里面是略深的鸭蛋青暗纹织锦袄子,牙白夹衫,还有一条月白长裙,另有束腰的绦带与垂饰等等,完整而崭新的一套。
莫晓研究了一下,好歹时常看柳蓉娘与两个妾侍穿戴打扮各款裙装,倒不至于弄错里外上下,只是头一次穿难免多费时间。
她不可能叫别人进来替她梳头,自己也梳不来其他的发式,便仍是头顶一个髻子,反正带起帽子来就没多大区别。
好不容易换完,莫晓却没什么勇气跨出门去,先不论她此时是裙装配个男子式样发髻的奇怪搭配,这样一身裙装出去要被汀兰院的仆妇们看到成何体统啊!
她再裹上件披风,对镜照了照,把披风前面交叠起来,裹得纹丝不露,只有下方露出一截裙摆是无可奈何。
轻轻推门,她从门缝里望出去,院里没人,这才戴上帷帽出门,一转身,瞧见芮云常站在廊子尽头等着她。
一路出去都没遇见一个仆役,莫晓心知他把人都支开了,这才稍稍心安。
马车上。
芮云常抬眸看看对面的莫晓:“车里还戴帷帽?”
莫晓心道不戴帽给你看笑话么:“在下坚持如此。”
芮云常就没再说什么。
夜色渐深,马车停在一条小胡同里。
莫晓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下车,站稳后扶了扶头上的帷帽。夜里还要面纱遮脸,真的十分影响视线啊!
芮云常点起灯来,有了光照着,这才显得好些了。
穿过一条横向的胡同便是莫府后门所在。门上挂着大铁锁,还贴着官府的封条。
芮云常把灯交给她,走过去直接扯断封条,用钥匙开了铁锁。
莫晓:“……”
两辈子加起来没穿过这样长的裙子,莫晓走起路来打着十二分小心,拎着裙摆抬高脚迈过门槛,还好是自己熟悉的宅院,即使戴着帷帽,在微弱的光线下也不至于找不着北。
芮云常闩上后门,走在莫晓后面。
观她这走路的样子,像是没怎么穿过这样的裙装。但也可能是她那个世界,衣装制法有所不同吧。
厨房里黑魆魆的,莫晓没在老地方看见她的蒸馏锅,掀起帽纱,举着灯在厨房内绕了一圈,终于在灶台后面的角落里找到了。
这是她用旧铁锅改造的,连着上方的冷凝部分有将近半人高,至少也要两个人来搬。她回头问道:“这要怎么拿回去?”
芮云常走过来,在上面夹了张纸条:“就搁这儿不用管了,明日让人来搬。继续去找别的。”
在莫府走了几处,把大部分东西都找齐了,并做上记认。莫晓走出屋子,轻舒口气:“差不多就这些了。”
立于廊下,放眼空荡荡的庭院,因为久已无人清理,显得破旧而败落。
她一时有些感慨。这地方她住了几个月,一度她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想要成为一家的支柱,努力经营,让家人生活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