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过饭,周潜龙准备返回义东市。陈雪青还需要留下来进行调查。
分别时,陈雪青说道:“周秘书,我知道你感觉很敏锐,对于这个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周潜龙笑道:“对于办案,我完全是外行,你问错了人吧。”
陈雪青脸色凝重地说道:“你真的不知道就算了,如果你有想法,就快说。我不相信阮建华是自杀,但找不到明确的证据。”
周潜龙问道:“我听说辛乐正这个人,一直很沉稳很温和?”
陈雪青立即反应过来:“你是指他动手打阮建华这件事有些反常?”
周潜龙再次问道:“审讯时,对留置人员动手这样的情况,多不多?”
陈雪青回应道:“我们办案和公安民警办案不同。公安民警打交道的惯犯多,那些人往往几进宫,心理承受力比较强,普通的审讯手段,还真是拿他们没办法,确实需要动用一些措施才能让他们进行交待。”
“我们面对的是领导干部,由于前后心理落差非常大,很容易造成心理崩溃。所以,我们办案一般都只是和对手磨耐心、打心理战,用尽办法告诉他们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曾经用以呼风唤雨的权力,已经不再属于他。”ωωw.cascoo21格格党
“当这些人明白这一点之后,心理肯定会崩溃。崩溃之后虽然也有继续顽杭,可这种顽杭,意义已经不大。我不否认,会有极个别人对留置对象进行动手,大多是年轻人,他们容易急躁。”
“随着办案越来越规范和追责力度加大,绝大多数审讯人员都不会轻易对留置人员动手。”
“在我的印象中,辛乐正这个人多年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周潜龙提醒道:“一个人突然改变了自己一贯的行为方式,必然有极其深层的原因。”
陈雪青反问道:“你觉得辛乐正的打人事件,不是偶然的?”
周潜龙点了点头:“一开始我就有这种感觉。刚才你说了这些情况后,我的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另外,法医明确说过阮建华在死亡到来之时有过挣扎。可是如果阮建华曾经异常强烈地挣扎过,别说惊醒其他人,就是同一房间里的两个人,为什么没有被惊醒?是不是睡的太死了?”
“如果睡的太死,要么是过于劳累,要么是吃了安眠药。”
“如果是劳累,为什么不进行换班?另外,值班看护的人员应该不可能吃安眠药,除非是暗中下药。”
“我都是胡乱猜测,没有证据,只能算是一种思路。”
过了一会儿,汽车悄无声息地开到他们身边停下,陈雪青替周潜龙拉开车门,周潜龙向陈雪青挥了挥手,直接钻进了后座。
过了一段时间,张东峰要去省城开几天会,周潜龙作为专职秘书,肯定是要跟着张东峰一起去省城。
只是张东峰临行前对周潜龙说道:“小周,我听说阮建华自杀案有了突破性进展,省城你就不用去了。这几天,你就去陈雪青那里看看,关注这件案子的进展。”对于张东峰的安排,周潜龙当然无条件服从。
不过,他心里总觉得张东峰如此关心一个县级副职领导的案件,一定有着别的目的。可是张东峰不说,他也不方便问。
本来的话,周潜龙没有跟张东峰一起去省城开会,他难得可以清静一段时间。
没想到,等到张东峰离开后,他的手机一直响起来,都是为了一件事,平常约他吃饭不容易,现在逮着这个机会,可以约周潜龙见面喝酒喝茶聊天。
于是,周潜龙便猜测,大概是各个县、各个部门都在市委办公厅或市府办公厅安插了相关人员,或者买通了某些人员,可以把主要领导的动向打听得一清二楚。
在电话里,周潜龙一概拒绝约请,不是他不想吃喝,而是他不能赴约。
一是他根本就排不过来,答应了谁、不答应了谁,都会得罪一些人,于是干脆不答应。要知道,肯定会有人开始炫耀自己终于请义东市一把手的专职秘书吃饭喝酒。
二是就算他的饭局能排的过来,他也不能去。假如有人告诉张东峰,这几天,周潜龙天天都在酒场里打滚,一餐要赶几个地方,吃三四桌酒,张东峰会怎么看?
终于清静下来后,周潜龙来到陈雪青的办公室。
陈雪青笑道:“周秘书,阮建华自杀案件之所以能够取得突破,多亏你的提醒。”
周潜龙疑惑地问道:“我提醒了情况?”
由于事情太多太杂,再说又过去好多天,当时说过什么话,周潜龙早就记不得了。
陈雪青于是向他介绍情况。
当时,周潜龙说过,当一个人突然改变了自己一贯的行为方式,必然有极其深层的原因。
另外,周潜龙觉得阮建华死亡的当天晚上,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听到动静?死亡肯定不是一瞬间发生的,肯定有过挣扎行为。为什么阮建华痛苦挣扎所弄出的响动,没有一个人听到?
这些情况过于反常。
再说周潜龙又提到了安眠药。
陈雪青觉得周潜龙虽然不懂侦查工作,但有直觉,他的直觉,应该能说明一些问题。cascoo21格格党
由此陈雪青想到为什么谢玉山说一吃过饭就想睡觉,而睡过一觉起来,不久又睡着了?
为什么阮建华原本坐在那里想事,想着想着会睡着了?为什么蒋俊爽下半夜才睡,却又能在凌晨醒来,而谢玉山却不能?
陈雪青在心里进行了一番大胆的假设。这个假设,自然就是假设阮建华不是自杀,而是他杀。
但是这种假设需要非常多的证据进行支持。
比如阮建华不是上吊死的,而是死了之后,被人摆上去的。这一点,很快就被否定了。上吊的人,颈部都会有勒痕,但死前勒痕和死后勒痕,是有本质区别的,法医几乎一眼就可以分辫出来。
东华市公安局的法医报告证实阮建华颈上的勒痕是死前出现的。那么死后被人吊上去的可能性就被排除。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阮建华在生前被人弄到了那床致命床单上?倒是有这种可能,由几个人抱着阮建华便可以弄上去,但这样弄上去,技术上有些难度。
难度之一,就是一个人肯定干不了此事。任何人在临死前的求生挣扎都是异常猛烈,一两个人根本抱不住。
挣扎时,肯定会在死者本人以及作案者身上留下一些痕迹。当然,如果谋杀者事前做了准备,比如将阮建华打了一顿,让他身上留下了一些伤痕,那么,事后尸检,就很难判断这些伤痕,到底是被打留下的,还是被吊起来后挣扎时留下的。按照这样推理,辛乐正突然改变一贯的行为方式,在审讯时对阮建华实施暴打,就可以解释了。
不过问题是阮建华原先睡在床上,别人要想将他从床上移到门口有好几米的距离,这段距离,阮建华肯定会醒来,也就是说阮建华的挣扎很可能从床上就开始。
这时候阮建华如果拼命挣扎,就算对方有再多人,若想不惊动其他人,那也是非常困难。
何况在阮建华挣扎的情况下,要完成那几米的移动,搞不好要持续好长一段时间,再在他挣扎的情况下,将他套到床单上,到他死去,这个时间不可能太短。
有没有一种办法将其他人惊醒的可能以及阮建华挣扎的可能降到最低?
应该有,就是让这些人全都吃安眠药。这是建立在阮建华可能被杀假设之上的另一个假设。
如果同时让很多人吃安眠药,那只有一种可能,是在其饮食中下药。
为此,陈雪青第二次去了东华市公安局,向办案民警提出了一个要求,检查阮建华胃内消化物。
通过技术手段,发现阮建华胃内消化物中确实有安眠药成分,不过量非常轻微,如果不是进行特意检验,法医不可能会去关注。
阮建华的胃内消化物中发现安眠药,这绝对是个惊人的消息。这也完全验证了陈雪青和周潜龙的猜测和假设。
陈雪青立即向钱安澜汇报,钱安澜感到事态严重,请示张东峰后,立即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首先是把在东华市太阳花宾馆的专案组成员全部撤回义东市,但是并没有让这些人回家,而是动用义东市武警力量进行隔离审查。
其次,所有人撤走后,陈雪青立即对太阳花宾馆所有的地方,进行了一次极其细致的搜查。她将里面所有东西全部收集起来,装进物证袋中。cascoo21格格党
经过东华市公安局相关人员的检测分析,认定安眠药是被安放在当晚的汤里面。将安眠药放进汤里,显然是最佳选择。
作案者将药物倒进汤里,只要稍稍搅几下,基本上就能均匀了。大家在舀汤的时候,通常也会将勺子在汤里搅动,又可以避免药物沉淀造成过分集中。
相反,如果把药物放进菜里,就不容易搅匀。而安眠药放得不匀,便可能出现一种后果,某几个人摄入严重超量的安眠药,会导致深度昏迷甚至死亡,这样的事件一旦出现,整个谋杀阴谋就会暴露。
此事的操作要点在于每个喝汤者都摄入适量安眠药,能够起到增强睡眠的效果,却又不引起怀疑。
那么当晚哪些人没有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