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钟九歌安排谢灵清送省调查组回省城,窦光远连忙摆手:“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钟九歌笑道:“她这个秘书长不光兼任办公厅主任,还兼管龙观驻省办事处,这也是借着送你们的机会,顺便去省城办点事。”
第二天一早,谢灵清来到龙观宾馆窦光远的房间,窦光远早就把箱子收拾好了,李玉也在。cascoo21格格党
谢灵清笑道:“一把手和班子成员马上都过来。”
窦光远又是摆手:“昨天已经告过别,今天不必再来一次。完全没必要、太累人。”谢灵清进行解释:“一把手一定要来,班子成员都要来送你们上车,我怎么挡得住他们?还是就差张东峰一个人,他如果能到就圆满了。”
窦光远不为意地说道:“张东峰骑车下乡,让他忙吧。”
谢灵清接话道:“要我说,张东峰的这点时间还是应该拿出来,坐上汽车两三个小时就赶回来了。”
窦光远说道:“不必多此一举。”
谢灵清继续说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太照顾上下左右的感觉。这是您宽待下面干部,要是换了其他人,张东峰临走都不送一送,还真会以为他对调查组感到不满。”
窦光远还是笑道:“人各有风格、各有个性,不用勉强。”
谢灵清再次说道:“他这个人确实与众不同。别人在乎的事,他不在乎。别人不在乎的事,他在乎。”
“调查组调查他的事,临走他顾不上送行。可是,一个关到监狱里的犯人,他倒想办法要去看一看。”
窦光远好奇地问道:“什么人?”
谢灵清进行解释:“张东峰有个小学老师叫解建本,教他写过几个字,因为经济犯罪现在关在龙观看守所,被判了十年刑期。”
“张东峰想在他服刑前看看他,前几天专门让人打电话来,询问解建本什么时候服刑。你看,送调查组他没有时间,可看望一个犯人就有时间,拿他真没办法。”
就算窦光远再有涵养,听到这里,脸上也稍稍有些不快了。
钟九歌带领班子成员来给窦光远送行:“还和昨晚一样,班子成员都到了,就缺张东峰。”
窦光远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直接上车挥了挥手:“后会有期。”
谢灵清另车相跟,送窦光远等人去省城。
几天后,钟九歌叫来谢灵清,他坐在转椅上说道:“快办事、办快事,谁不会?只是许多事从来要慢半拍才稳妥。”
“你们看,为什么举报信出了一个月,孙铁成才派出调查组?调查组调查这么多天回去汇报了,为什么还不立即下结论?缓一缓,主动权就在自己手里。”
“以前我和张东峰都是互相克制,但这次不一样了。二人相争,最后总要见输赢。”
谢灵清拍了拍胸脯说道:“一听你说这话,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钟九歌站起来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了走,停住说道:“这两天,我能打的电话都打了。”
“另外,他那个小学老师解建本在看守所还没走吧?”
谢灵清说:“应该快要离开看守所了。”
钟九
。歌说:“你让他们拖一下,一定要留机会让张东峰去看看他,咱们要成全他。”
“这也是一种缘分。张东峰的老家并不在这里,居然会有他的小学老师来龙观市做生意犯罪。”
谢灵清笑道:“我明白,龙观市二把手去看望一个犯人可就留下好说法了。”
由于心中有事,钟九歌下班又坐着谢灵清的汽车冒雨转街,而后到龙观宾馆理疗吃饭才回家。
一进客厅,他看到戚秋月正和纪长戚、孙天纵说着话,说话低声和神情,似乎三个人说话的内容很机密。
钟九歌直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戚秋月立刻紧抽两口烟,不说话,同时把当家的位置让出来。
钟九歌坐下后,纪长戚、孙天纵争着敬烟,但也没有进行解释。
钟九歌摆了摆手:“歇会儿再抽。”
就在钟九歌打算再次询问时,康雨华和钟夜华一起走进客厅。
孙天纵开始套近乎:“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钟夜华笑道:“康大哥请我。”
康雨华笑着回应道:“是你给我面子。”
纪长戚笑着问道:“你们在搞什么合作项目?”
孙天纵添话道:“他们二位肯定是强强合作。”
钟夜华指着康雨华说道:“我比不上他,我们俩只能算是强弱合作。”
康雨华笑道:“夜华,还是颠倒过来说吧,你强我弱。”
说着,两个人都坐下了。
康雨华对钟九歌说道:“听说要搞龙观地方戏会演,我家的老头子还想回来看看。”
钟九歌一下子来了精神,笑道:“你让他来。吃住看戏我都会安排好,需要专车去接也可以。”
康雨华的父亲原先是龙观市一把手,曾经提拔过钟九歌,后来又去省里当过第三把手,现在也还是钟九歌到省里要跑到的人头之一。
康雨华说道:“我刚从省里回来,没和我家老头子少说龙观的事。”
钟九歌眼睛冒光:“老爷子说了什么?”
康雨华说道:“我家老头子只说了一句话,刚者易折。”
所有人互相看了看,体会着这句话。
钟九歌点了点头:“讲得好。该折的,早晚要折。”
张东峰和陈少白一起去龙观看守所,他要见一见解建本。
汽车在电网高墙的龙观看守所前停下,陈少白下车去联系。
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迎出几个人。
张东峰下了车,看守所一个瘦高的副所长领着几个人上前来热情地打招呼:“领导好。”
张东峰摆了摆手:“我今天不是领导,我叫张东峰。”
瘦所长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张东峰又说道:“今天不是市级领导来视察看守所。我今天是个人行为,看望一个过去教过我读书的犯人。”
瘦所长又点头说道:“明白、明白。”
张东峰继续问道:“方便安排吗?”
瘦所长回应道:“已经安排好了。”
张东峰走进看守所,在一个很普通的房间里见到了多少年前教他念书写字的启蒙老师,瘦所长及看守们都识趣地退下了。
张东峰伸手想握解建本的手:“解老师。”
解建本拘谨地
。在衣服上擦着双手,伸不出来:“东峰,你真不该这样叫我,我太惭愧了,我这手……”
张东峰说道:“过去的脏是过去的脏,今后的手还是干净的。”
解建本的个头不高,双手握住张东峰的手,斜低着脸感慨万分。
按照现在的生活条件来看,近六十岁的人不算老,老泪也落了几滴。
两人坐下后,解建本说道:“你作为龙观市的主要领导,难为你来看我。”
张东峰摇了摇头,说道:“我来看老师,应该的。”
解建本双肘撑膝前倾着身子坐着,有一会儿没说话,而后感慨地用手抹了抹鼻子,抬脸说道:“我每天看报,知道你在龙观干得很好,真是往事如烟。”停了停又说道:“我的事,你可能也知道一点。”
张东峰说道:“接到你的来信,我了解过一些情况。”
解建本慨叹道:“龙观制药厂十年前是个亏损企业,我去了扭亏为赢,每年交税几千万元,可我自己每个月才拿不到一万元的工资。”
张东峰听着不说话。
解建本继续说道:“我快六十岁了,怎么干也该退休了,老婆又得了白血病,一个儿子要自费出国留学,一个女儿还在上大学,唉,”他叹了一口气:“我也就糊涂了一下,心说,这就算是预先发给自己的奖金吧。”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着张东峰:“我真是想过,凭我这干法和成绩,难道不该拿几十万元奖金?或者搞股份制我不该有点股份?或者我是承包,或者我是租赁,或者我是贷款买断产权,我都该有这点钱。”
张东峰还是没说话,主要是他没有合适的话可以说。
解建本的说法没有错,一分辛苦就应该有一分收获,但由于体制的关系,拿了不应该拿的钱就是犯法。
解建本叹了一口气,又抹了一把鼻子和嘴:“我知道,什么是什么。”
张东峰此时才说道:“应该有这样的认识。”
解建本接着说道:“我不该和你说这些话,更不是让你为我求情,我只是说不上来的懊悔还是冤,说几句话也就过去了。”
他解嘲地苦笑道:“我当初还真想过,我要是以后得到一份我该得到的钱,就把这窟窿补上。我一生没干过不该干的事。”
张东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解建本坐直身体:“你的时间宝贵,我还是听你说几句话吧。”
张东峰想了想,说道:“多少年前,还是我小的时候,你告诉我,人活一口气,要挺住这口气。我一直记着,现在我把这句话送还给你。”
解建本点了点头:“我明白。”
张东峰说道:“听说你的爱人、孩子都来看过你。”
解建本继续点了点头:“是。”
张东峰说道:“为了他们,你也要好好活着。另外,你放心,我老婆是做生意的,你的爱人治病的钱,孩子读书的钱,我都会进行支付。”
“解老师,没有当初你的教育,不会有我的今天。只是你应该早点来找我。”
钟九歌听说省委调查组回去提交了一个不偏不倚的中性报告。
他犹豫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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