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汉子将要触到锈剑的惨白手掌骤然收回,身形向后倒掠而出,将那银芒尽数闪过,喝道:“谁?!”
密林之间,古树参天。
一道身着漆黑长袍、头戴漆黑斗笠的魁伟身形自一株合围巨树后缓缓走出,他的体态很健硕,仿佛面对大作的狂风也岿然不动,宛似泰山磐石般坚定地矗立着。他漆黑深遽的眼睛之中闪烁着异样的光泽,沧桑深刻的脸上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这男子看似寻常,但举手投足之间却是隐然有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威势,让人不由得心生渺小之意。
他一边缓缓走出,一边道:“临死前还要用儒圣的锈剑?你也配?”
胖汉子咬牙道:“我,我,”
神秘的斗笠男子突然截口喝道:“你?你什么你!你多活一刻,便多污染这片山谷一分。”
话声中,他的神色遽然一凝,旋即他漆黑的袖袍霍然一挥,而后漆黑得宛似黑夜一般的长袖便是如流光般飞射而出,长袖之中藏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长袖击在他身上之时,那柄匕首,悄然洞穿了他的心口。
当场殒命。
接着,神秘的斗笠男子缓缓地走到儒圣萧桐的尸身旁,锋利的眸子凝注着他那深刻脸庞,泥泞中,一片柳叶不知何时贴在了他的颊畔,柳叶的青碧更衬着他面色的惨白。
斗笠男子漆黑的眸子遽然一闪,目光落在了儒圣的手上,他的手死死地攥着,看起来有些鼓凸凸的,掌心间的东西似是因大力而变了形。
斗笠男子的手掌轻轻一触,旋即萧桐的手便是软绵绵地摊开。
那是一枚刻有‘隐’字的金令,但此刻已是变了形状。
‘隐’字倒印在萧桐的掌心,而刺目的鲜血慢慢的从掌纹间流过。那是一个以血流成的‘隐’字。萧桐
如此而陨,实在是让人痛心。
斗笠男子站起身来,走进木屋,将儒圣萧桐的妻子抱出来,使两人比肩平躺,接着用其漆黑的长袖将两人包裹在一起。
至于萧桐与血灵的孩子,也就是之后的萧彻,此刻他已经是被夺去了体内天生的本命物——佛前双生花,并且也因此变得极为虚弱,奄奄一息。
旋即,斗笠男子开始着手将儒圣萧桐的本命物冰火青玄树嫁接到萧彻的体内,做完这些后,此刻还是婴儿的萧彻,周身的生机终于渐渐地浓郁起来。
之后,斗笠男子将萧桐与血灵就地埋葬。
站在墓碑前,斗笠男子微微垂首,沉声道:“公主,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们的孩子,也会揪出幕后真凶,好让你们安心瞑目!”
这斗笠男子便是血灵的影卫,也就是后来的隐脉脉主。
至于那些黑衣人,萧桐和血灵知道他们和隐脉的预言有关,也同‘三色果’有关,但其究竟是什么身份,尚且不得而知,只是他们清楚地知道,‘三色果’与这片万千大陆的灾劫有关。
当看到萧桐手中的‘隐’字金令时,斗笠男子,也就是之后的隐脉脉主也大概清楚了这片万千大陆百年之后将会发生何等动荡!
为了那一天,斗笠男子必须承担起儒圣和血灵的责任。
此刻在他手中怀抱的男婴,也就是萧彻,便是破敌的关键。
斗笠男子看着怀中的男婴,又看向血灵和萧桐的墓碑,沉声保证道:“公主,儒圣,你们的孩子,我会守护他成长!”
之后,斗笠男子离开了。
但他没有说到做到,他并没有保护好萧彻。
他带着萧彻离开之后便不断地温养着萧彻体内的冰火青玄树,好让冰火青玄树同萧彻的血肉之间形成一种默契,七日
后,萧彻的身体便已经完全适应了冰火青玄树。
正在那个时候,萧彻在隐脉消失了。
有人将萧彻送往了东玄城萧家。
……
万千大陆最中心有一片大陆,名叫登天大陆,登天大陆之上凡是有些见闻的人,不会不知晓登天楼,也没有任何人不对它叹服。
虽然它只是一个买卖消息的地方。
和登天楼做起生意来很简单,他们所售出的消息从不还价,反之,卖消息的人所定的价格,登天楼也绝不会短对方纤毫。
登天楼的楼主,名为方圆,他有着一双很亮的笑眼,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意。然而此刻的他却是满面愁容地站在密室中的一方水晶轮盘之前,那水晶轮盘悬滞在半空中,周遭被五彩的灵气所附着笼罩,轮盘之上,刻画着些诡奇的图案和花纹,竟是说不出的玄奥。
方圆沉默了许久,缓缓道:“看来,今夜是要有贵客到访了。”
语声一顿,方圆接着道:“准备一下。”
“是!”
密室之外,一个小童闻声回应道。
登天楼楼高九层,是以也称为九层天楼,每一层都是极为浩瀚,阁间数不胜数,然而在最高层,却只有一间阁楼,名为,玄机阁。
方圆已经早早地等候在玄机阁中了。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黑暗自四面八方拥簇着玄机阁,阁内灯火摇曳。
方圆还在等着,安静地品茗,仿佛心中没有什么值得他心急的东西。
突听黑暗之中有一人笑道:“让方楼主久等了,真是失敬。”
方圆啜了一口茶,道:“若真是有价值的消息,即便再多等些时辰,也还是值得的。”
那人不知何时入的玄机阁,鬼影一闪,身形便是出现在了方圆的面前,他身着宽大的漆黑斗篷,整个人埋
在黑暗之中,看起来竟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赫然便是那位黑衣人。
黑衣人自袖袍中伸出那有些泛白的指尖,叩击着桌面,漫不经心地道:“登天楼的茶,向来都是最好的。”
方圆抬了抬手,阁楼之外便是有个小童缓缓走来,将一盏茶置于这位黑衣人的面前。
方圆笑了笑,开口道:“阁下深夜到访,不知想在敝楼售卖什么消息?”
黑衣人慢悠悠地品着茗,道:“老楼主呢?”
方圆道:“家父身体不适,正在休养。”
黑衣人放下手中的杯盏,摇头叹息:“这桩生意,怕是非得老楼主来了才能做。”
方圆嘴角依旧含笑:“阁下,”
黑衣人截口:“呵呵,方楼主如今正值盛年,食欲好是好事,但是,”
他语声一顿,略一沉吟,又道:“还是节制些的好,毕竟太胖对身体不好。”
方圆心一沉,自知已是不能再说下去了。
阁楼外,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圆儿,你下去吧。”
来人身着一袭雪白长衫,头发花白,面容清瘦,手拄着一根竹仗,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便是登天楼老楼主,方圆之父,方机杼。
方圆起身,搀扶着他父亲方机杼坐下,作了一揖,随后退出了玄机阁。
方机杼浑浊的眸子凝注着面前的黑衣人,沙哑地道:“不知阁下找老朽有何事?”
黑衣人不答反问:“方老先生今年高寿啊?”
听到黑衣人反问他,方机杼心中似是有些不悦,但他曾经执掌登天楼那么多年,自然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回应道:“活得太久,记不清了。”
“记不清了?”黑衣人笑了笑:“方老先生此生可真是让人艳羡啊。”
话锋一转,黑衣人正色道:“
可能造化偏有意,有些人就不如方老先生这般好命。”
方机杼皱眉:“阁下所说的‘有些人’,指的是谁?”
黑衣人淡淡道:“儒圣!萧桐!”
方机杼的神色遽然凝滞,双目空洞无神,脑子茫茫然一片真空,像是见鬼似的。
良久后,方机杼才渐渐地回过神来,颤声道:“你说的,是真的?”
黑衣人啜了一口茶,淡淡道:“老先生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难道是你杀的?这句话方机杼自然没有问出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心中清楚得很。但此刻方机杼至少知道,如若儒圣萧桐真的死了,那便和眼前的这位黑衣人少不了干系。
方机杼的眼珠子转了转,问道:“那么,阁下所说的生意是,”
黑衣人笑了笑:“登天楼放出儒圣萧桐已死的消息,那么儒圣的那些朋友自然会前来登天楼询问清楚儒圣究竟出了什么事,这,难道不是生意吗?”
方机杼摇头:“可登天楼并不清楚。”
黑衣人自怀中摸出一封地图:“此为儒圣隐迹风尘十余年之地。”
方机杼脑子飞速旋转,目光一闪,道:“阁下是如何得知儒圣隐居之地的?又如何知晓儒圣被杀的?”
这句话表面是想自黑衣人的口中验证这封地图的真伪,但方机杼暗地里的意思却是在问,儒圣,是否为你所杀?
闻言,黑衣人放怀大笑,泛白的手掌紧握着手中的杯盏,很直接地道:“方老先生,你是聪明人,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的道理你比谁都清楚,所以,你又何必套我的话呢?”
吸了一口气,黑衣人继续道:“知道的太多,总归是不好的。”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黑衣人缓缓地摊开手掌,掌心间的杯盏,此刻已是化作了一摊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