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我是谁,这很重要吗?”顾长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说些什么,只听四周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紧张的不敢抬头看,眼睛能把地面看出两个窟窿。
地上的刺客尸身还没处理,空气中飘散着血腥味,气氛凝固到如同时间静止。
墨意澜身着单衣,披着一件外衫,夜风吹过,撩起衣摆,他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句话,有些生气。
“墨府不留来路不明之人,你若真是个落魄无依的乞丐,又怎么会武功?”
“我是会武功,可我真的没有别的心思!”顾长辞很怕被墨意澜赶出门,但是更怕身份暴露,他还没来得及想如何解释这一切,“求你,别赶我走,你要是觉得不放心,我可以继续睡在马厩里。”
墨意澜道:“你就这么想睡马厩?”
顾长辞低头,紧紧抓着衣衫:“我……真的无可奉告。”
“好一个无可奉告!”墨意澜心一横,毫不留情道,“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逼你,看在你杀了刺客的份上,滚吧。”
“先生,你要赶我走?!”
“同样的话,我只说一遍。”墨意澜转身回屋,将大门紧闭。
真的……被赶出门了……
顾长辞站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眼神有些空洞,更多的是无奈,好不容易混进府中,有一席之地可以落脚,接过屁股还没暖热,就被赶了出去。
这一等,便是天色微亮。
下人们纷纷醒来,几个门丁走来被门口的哪几具尸体吓得差点栽个跟头,丫鬟们更是看都不敢看,捂着眼睛飞快跑开。
“啊啊啊——!”
“府中死人了,好多死人!”
“不就三个刺客吗?至于那么大惊小怪。”顾长辞指着那几个门丁,一次吩咐道,“趁着先生没醒来,赶紧处理了。”
于是一大早,下人们将那几个刺客处理掉,顺带清理了地面。
墨意澜一脚将门踹开,说道:“你怎么还不走?”
顾长辞一脸委屈:“先生,我无家可归啊。”
“与我何干?”虽然过了一夜,但这人还是一副铁石心肠,“昨夜明明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愿意说,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此话一出,那几个门丁互相对视几眼,相处这些日子也对这小乞丐有了些好感,虽然一开始挺招人看不起,但这人看起来怎么也算是个老实人。
“公子,你真的要赶他走?其实我觉得这小乞丐挺不错的。”
“是啊!”另一人点头道,“虽然一开始看着脏了点,可是他很听话,又吃苦耐劳,什么活都不嫌累,公子你就留下他吧。”
一旁的丫鬟们连连跟着点头。
“究竟谁才是这里的主人?”墨意澜冷眸瞥过众人,会意后再也没人敢吭声,散去各自做自己分内杂物。
“没看出来,你倒是会拉拢人心,短短数日,竟让这么多人替你说话。”
顾长辞如实说道:“他们可能是怕我走了后,那些个脏活累活都没人干。”
“还真是个老实人呢。”墨意澜掏出一包银钱给他丢过去,“拿着这些钱走人,就当你这几日做事的辛苦钱。”
“好。”顾长辞捡起地上的钱袋,一步三回首向大门走,在他走出墨府大门的那一刻,门便立刻关上,他回头,只看到一个模糊身影。
这下,他又成了孤家寡人,不过庆幸的是这回有钱花,不至于沦落街头。
东宫。
那个逃走的刺客已经逃回殿中,身上挂着好几处伤,跪在一个身着明黄华服的男人身前。
“这么说,派去的几人全都死了,就你一人逃回来?”阿浮玉坐在桌案前,手中慢悠悠的研墨,似乎并不意外,“是墨意澜杀了其他人?”
刺客道:“不,并不是,我们几人是深夜潜入的,岂料,墨意澜身边竟然有个武功身手极好的少年,是他杀了其余几人。”
“少年?”阿浮玉猛地停住研墨的手,问道,“什么样的少年?!”
“是一个身形高挑,行动敏捷的少年,看起来和殿下一般年岁。”刺客俯首求饶,“是我们情敌了,求殿下赎罪!”
阿浮玉越发紧张起来,心中不停的念,不是他,不可能是他,那个人,已经死了!是被他亲手下的毒,那把剑刺明明穿了他的胸膛,不可能……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你说的少年,他的样貌你可看清?”
刺客如实回答:“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
阿浮玉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明微怎么可能是平平无奇的人,见过他的人,是绝对说不出这四个字的。
“殿下,那我……”
“你啊,自然是可以安息了。”阿浮玉阴冷一笑,那名刺客的尸身已经被人拖下去。
……
宫殿外,有门卫通传,新罗公主前来东宫。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阿浮玉对其并没有一丝一毫动心,更别提喜欢二字,若非迫于太后,他才不会如此讨好一个不喜欢的女人。
桌案上的画作已经被收起,墨迹也干了大半。
新罗织月身着一袭水蓝色便装,穿的朴素简单,又不失美丽,披散在身后的微卷长发一半束起,配上一支简单的玉簪,多了几分干练。
阿浮玉起身道:“公主今日穿戴的如此朴实无华,是打算出宫吗?”
“这都被你猜到了?”新罗织月心情大好,走上前邀请道,“既然殿下已经猜到了,那我可以邀约殿下一同出宫游玩吗?”
阿浮玉道:“很是荣幸,许久未曾出宫,也会怀念宫外的逍遥自在。”
“既然如此,那我们出发吧,我已经命人备好马车了。”新罗织月向来不忌讳宫里的繁琐规矩,拉着阿浮玉的手向殿外走,二人同乘一辆马车。
“冬元,到了最繁华的地方,你可一定要叫我!”
马车外引路的男人回道:“属下知晓。”
阿浮玉问道:“冬元是谁?”
新罗织月道:“冬元是王兄身边最可靠的手下,我特意向王兄借了人过来给我们二人驾马引路。等到了繁华的地方,我要将这里所有景色都记下,回去画给父王和母后看。”
阿浮玉道:“公主真是有心,若是公主画不过来,可以前来东宫挑上几幅。”
新罗织月含笑应下:“那我先在此谢过了。”
京都长街,繁华似锦,处处可见叫卖,街角卖艺杂耍,人来人往,烟火气息所处可见,街边小孩闹成一团。
顾长辞也不是第一次走在这条街上,这可是他留宿街头睡过的长街小巷,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于是准备找一家客栈落脚。
打开钱袋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包鼓鼓的金子!
他不过在府中做了几日杂物,竟然给他这么多金子,不愧是帝师,挥金如土。一块金子可以换很多银钱,这么多金子,估计都够他花大半辈子。
换了些银钱,总算可以先去填饱肚子,街边那个卖糖人的老头还在摆摊,顾长辞记得他九岁初次来到长平州的时候,圣女就给他买了糖人吃。
一起生活了整整九年,他从没叫过圣女娘亲,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和圣女相认,他们就会死在祭司手下,南陵圣女,一生都不能与人相爱,她此生只能守护着南陵,遥望南海之巅。
就像他,一个半人半鲛的怪物,这是他不能说的秘密。
“老头,我要这个。”顾长辞丢了几个铜钱,拿起最后一个糖人。
“真巧,你买走最后一个,我就可以收摊回家陪孙子了。”老头将木箱合上,准备推着木车回家。
忽然,走来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面相看起来不似长平州人士,那女子指着老头,说:“可不可以给我也做个糖人?”
老头道:“做不了了姑娘,今日的糖都卖光了,真是不巧。”
新罗织月有些失望,转头看向顾长辞,询问道:“你这个糖人可以卖给我吗?我给你双倍价钱。”
“哦,你想要,给你便是。”顾长辞心想自己想吃随时可以买,便让给这位姑娘。
新罗织月拿出双份银钱递过去:“长平州果然待人热情。”
顾长辞道:“客气,客气……”
“别乱跑,小心走丢了。”阿浮玉跟上前,说道,“一转眼就找不到你人了,原来是在买糖人。”
是他——
顾长辞难以置信的看向阿浮玉,一瞬间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他竟然出宫了!这个该死的刽子手,竟然还在逍遥度日!
啪!顾长辞一把打掉新罗织月手中的糖人,将那些银钱丢在地上。
“你这人,怎么回事?!”
“这糖人,我不卖了!”
“可你明明已经卖给我,也收了钱,怎么可以反悔?”
“我说不卖,就是不卖!”
“好生无礼的男人!”新罗织月看着地上的糖人和银钱,心中气不过,抽出腰中长鞭向顾长辞挥去,“是你出尔反尔在先,别怪我不客气!”
“无需你客气,小爷我心情差得很!”顾长辞怒视阿浮玉,抬掌向他袭去,掌风凌厉,带着杀气。
阿浮玉险险接住,说道:“原来是冲着我来的?”
顾长辞道:“我只是不想和女人动手!”但更想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