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等人眼疾手快,即刻飞起一脚,将眼前正滴溜溜喷着火油的几个葫芦踢远,接住飞进来的火折赶紧吹熄,而后急急拉着楚温往稍间一退。
只油葫芦太多太分散,火折子也是,制得住一边制不住全部,“哄”的一声,火已经燃起来了。
火油催动,红艳的火舌迅速攀上帐幔椅搭,以及一应木制家具。转眼,整个正房除了稍间这一块,皆已被点燃,而且火势蔓延得很快。
这屋子是不能继续留了,对方就是想逼着他们狼狈而出,但朱明不得不咬咬牙。
“弟兄们,破窗,赶紧出去!”
几名家卫迅速上前,抄起高几椅子就要往隔扇窗上砸。朱明面沉如水,一边吩咐护好大爷,一边已做好打头阵的准备。
谁知窗还未砸,却忽听外头骤一阵骚动,紧接着,“锵锵铮铮”的兵器交击声骤起,脚步纷乱,外头明显陷入激战当中。
诸人一愣,却听外头有人高声喊:“大爷,大爷!”
“青木,是青木!”
楚温又惊又喜:“我在这!”有烟灌进,他被呛得咳嗽两声:“我在这!!”
那兵刃交击声更加激烈,混乱中,有急促的脚步声往这边窗户奔来。
朱明虽不知道青木是何方神圣,但很明显对方是大爷的人,大爷的人就是他们这边的,有援,众人精神大振,“哐哐”猛几下把整个隔扇窗都砸飞了,诸人利索跳出。
外面新来的一伙人,有三十个上下,身手俱不错,身穿各色扎袖布衣的,临时蒙了脸,却很容易就分辨出敌我。
见了楚温,青木绷紧的心弦这才骤一松,把面巾往下一拉:“大爷,我等来迟了!”
“不迟,不迟!”
来不及多说,楚温道:“我们先离开此地再说。”
“好!”
青木已给赵扬使个眼色,赵扬闻声,立即趁机把楚温背起,青木等人团团护着,迅速往院外退去。
混战中,赵扬压低声音:“大爷,主子命我等来接您和夫人二郎君的。”
楚温一怔,赵扬忙道:“暂无法细说,您先别问,也别说。”
他这提前知会一声,是防止楚温不明所以等会添麻烦,“接夫人和二郎君的人已过去了,咱们在城外就能汇合。”
楚温满腹疑惑,只这刀光剑影的,却不好追问,只能点头表示知道了,想着等到了城外再说。
朱明这边渐渐就发现不对劲了,他们两股加起来,人数已反超对方,无心恋战之下,很快顺利出了别院。但他们发现,青木那伙人却不是往刺史府方向去的,而是退往城门那边。
“诶,他们怎么回事?”
又一次能拐弯,却被青木一行有意无意破坏了,朱明身边一心腹皱了皱眉。
朱明定定看了青木等人片刻,垂眸,却出乎意料的没有说话。
“头儿,你……”
“噤声!”
朱明喉结滚动几下,点了五名身手最好、对楚氏最是忠心耿耿者,招手将人聚拢过来。
“你们过去,跟着他们,不管他们意欲何为,只要不危及咱大爷,你们一律只管保护大爷即可。”
……
朱明护着车驾出府之前,被主子特地招到近前。
那是车马房里的一间小屋,内外所有人都屏退得一干二净。朱明微微讶异,但也没太在意,他本以为主子是要嘱咐软禁大爷这件事的。
他安静等着,楚源立在窗前,望着外头的马棚,许久未曾说话。
朱明渐渐有些奇,他正要问,楚源有些沉的嗓音低低响起。
“路上,或许别院里,若遇上有来劫人或营救的,倘若是大爷认识的,你便松一松。”
松一松?
是让这些人把大爷救走吗?
朱明不解,只楚源也没未解释,言简意赅吩咐两句,他只得拱手应道:“是!”
……
当时不明,其实现在也不全明,但朱明一丝不苟按主子吩咐办事。
“汝等日后便听大爷之令行事。”
他吩咐过后,又看选出的其中一人,这人是朱明的心腹,任小队长,叫王平:“我之前给你说过的,大爷若问,你便和盘托出。”
“是!”
……
青木等人很快就摆脱这群蒙面匪徒了,因为梁荣等人也赶至和他们汇合了。
梁荣领着十来个人,本奉命拿楚姒的。但楚姒敏锐,一直没找到机会下手。待过了年,宁王决定遣使赴邓州,傅缙便一并传令任务暂停。
这会影响邓州的选择,此时已非拿楚姒的好时机,任务暂停,另傅缙同时下了新一令,让梁荣等人配合青木。
青木等人是悄悄进城的,而这短短大半天时间内,情况变化得太过急剧,等梁荣先悄悄和陈御接触了,再往刺史府这边来,又转向城南寻得别院,再追上,已快到城门了。
“来得好!”
青木低喝一声:“我们立即脱身出城!”
有了梁荣这十来个好手加入,战局立时发生大变化,占据上风正缠斗间,忽又听“踏踏踏”隐隐军靴落地声和马蹄声。
巡城卫接报,已急急往这边赶来了。
“弟兄们,赶紧撤!”
蒙面匪徒的为首者,一听见巡城卫的动静,当即咬牙令撤,他们连同伴的尸首都不肯落下,立即分成几队,各自四散。
这是个好时机,青木梁荣无心恋战,立即趁机一挥手,背着楚温飞速往城门奔去。
有守卒来挡,又令关闭城门,好在双方实力悬殊,纠缠一阵,顺利冲了出去。
梁荣等人来得早,早摸清地形,众人跟着,在夜色疾奔一个多时辰,四周渐渐安寂,追兵早彻底不见。
“好了,就这里罢。”
青木梁荣看见远远前方出现一个石制小亭,抬手停了下来。
青木和陈御进邓州城前,曾约定,若事情有变即时各自撤退,又圈定了几个汇合地点,这小石亭就是其中之一,也是距离邓州最近的,没有追兵,那就等在这。
小石亭处已有十来人,还停着一辆小车,一个三旬上下的秀丽美妇抱着一个二岁小童,小童白胖,留了三绺乌发,正搂着母亲的脖子,母子二人往外引颈眺望。
正是赵氏母子,她身边是赵明等人。
邓州大事她一直关注着,赵明等人拿了闺女信物来,她稍稍犹豫一下就跟着走了。一行人乘车伪装,倒是很顺遂出了城,就是一直很忐忑。
一见楚温,赵氏獾儿大喜,一个“爹,爹”喊着,一个忙不迭冲过来。
“夫君,你伤着何处了?”
骤看清,便见楚温满身血迹,赵氏大惊失色。
“没事,不是我的血。”
除了手臂那点已止了血的轻伤,他无碍,只楚温也顾不上说其他,拍了拍妻子和孩子,便立即转身问:“青木,这怎么回事?”
他都憋一路了。
青木抱拳:“禀大爷,是主子命我等来的。她说,若邓州投宁王就无妨,倘若不能,务必要将大爷和夫人二郎君接回,以策安全。”
“这……”
楚温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和闺女团聚自然是最好的,可,可这贸贸然跑出来却有不妥,他确实不愿意投靠西河王,但他父亲母亲,兄弟族人都在城里啊!
青木就是顾忌这个,所以在城里才让赵扬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现在两人对视一眼,有些头疼。
不过两人犯难不过几息,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正沉默间,骤听见一阵隐隐骚动,想来是陈御等人到了,众人便闻声看去,谁知一看清,却是一惊。
陈御一行数十人正飞速往前狂奔,紧接着,后面跟了一大批人,有骑马有奔跑,正疾速狂追。
冯登高喊:“走!快走!”
陈御等是光明正大进城的宁王使团,他们其实也一直防备着,防备着若邓州选择投西河王后,他们这些敌对使团会遭殃。
虽说即使两国交战,也不斩来使,但谁知道呢?准备是必须的。
一得讯楚源车驾往城东去了,他们马上就撤。
但其实,楚源也没打算做这些犯忌讳的事,他反而特地下令城门处睁只眼闭只眼,将其余两使团放出。
就算想立功,也不是立这种功的,要是两使团真在邓州出了事,他能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楚源不但自己不做,也防备着章夙可能做。
但事实上,章夙也知道这种事情影响太坏,得邓州相投是大喜事,恩抚都来不及,怎会上赶着戳心窝子。
于是,他就将人手埋伏在西南东三城门外了。
诛杀宁王使团,是他此行的另一新增目标。
人不在邓州城内出事即可,路上的,不归楚源管。
很快,哨探便得了陈御等人踪迹,讯号放出,三处人手立即聚拢一处,幸好陈御等人发现得快,一追一遁,直到现在。
冯登厉声喝:“赶紧走,他们人很多!”
路上他们左思右想,还是往小石亭来了,一来因为遁逃的方向接近;二来,怕青木他们等得久了,反而落入敌方圈套。
梁荣青木对视一眼,立即喝道:“赶紧走!”
赵扬马上一俯身,将楚温重新背在背上,发足就往前狂奔出去。青木一刀斩断小车车索,将赵氏送上马背,他抱着獾儿,一抽马鞧护着马赶上。
一行人再次往前疾奔。
前面疾奔,后面狂追,不时有箭矢激射,幸天色黑沉沉的,准头不高,被击落。
敌人穷追不舍,两方咬紧无法甩脱,冯登回头看了一眼,喝道:“弟兄们,都快些!”
“往西,通水畔有船,登了船即可脱身!”
……
再说邓州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