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溪惊得转身,只见一道血红剑光破空般冲来。她忙闪退,霎时双掌各力打出白光,掌力与剑气撞出红白火花,尖锐之声荡出数丈气波。
帝溪未反应之时,楠艾接连甩出数道凌厉剑气,攻势凶猛,直接破了帝溪结界。
帝溪愕然,不过一千多年,她的修为竟涨得如此快,招招致命凶险,剑光戾气霸道。若不全力以赴,定会被此剑伤到。
尤其这剑还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想到此点,帝溪更是嫉恨从心起,势要拼命般,结印幻术,冲飞过去。
看着两边四人激烈的斗法,帝轩陷入两难,皱眉苦恼。
他清楚明白,父亲法力不及拂墨,拂墨倘若较真,父亲没有任何胜算,而拂墨显然绝不会放过任何杀害女娃的人。
所以,拂墨取之性命,并无第二个结局。
“殿下......”扶潼忽走来。
帝轩看向她,心底有气,恼斥:“我如此信任你,你为何要为父亲欺瞒我们!”
扶潼愧疚道:“帝君以女巫族人性命要挟,我实属无奈......”
帝轩一听,重重叹了口气,说来道去,这事罪魁祸首仍在自己父亲,他只得摇头:“你糊涂啊!你该同我说的!”
扶潼忽而张唇嗫嚅,却又讷讷半字未出。
帝轩见她欲言又止,蓦生几分不安,问道:“怎么了?你还有何事瞒着我?”
扶潼目光投向正举剑砍向帝溪的楠艾,神色凝重非常。
帝轩见状,猛料到什么,扳过她肩头,喝问:“你是不是对楠艾做了什么?!”
扶潼不敢对视,更是内疚万分,说道:“帝君为防族王,便欲留一手,指使我解术之时在她体内种下一蛊。”
“蛊?”帝轩惊问:“什么蛊!”
“噬心蛊……”
第七十六章
帝轩惊得瞠目,噬心蛊——顾名思义,吞噬心肉。
这是母亲曾在一处仙山发现的蛊,之后培养出来,用以惩戒行恶的族人,也被用以同魔物的战斗。
竟被父亲拿来肆意滥用!
“此蛊你能否解?”
扶潼摇头道:“此蛊只听命于蛊咒,而我不知蛊咒。”
帝轩面色一沉,此时再责怪扶潼已无济于事,倘若父亲激发了楠艾的噬心蛊,伤了她,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帝轩正琢磨两全的办法......
“呃......”帝纪终是败下阵来,肩膀被黑箭射中,黑箭瞬间化做细丝,趁机将他双臂缠裹,从他肌肤毛孔遁入他体内。
帝纪施法抽离黑丝,可他抽离的速度远远不及黑丝涌入体内的速度,很快他便感受到那腐蚀筋骨的剧痛滋味。
帝纪压下胸口翻涌上扬的血气,忍住一口血在喉头。唇边忽而一抹阴冷笑意:“你要腐蚀我身,我便吞噬她心,如何?”
老祖闻言莫名一顿,便见他双唇耸动,似在念咒。
帝轩听明白了这话,视线一转,见不远处半空的楠艾正与帝溪不分上下缠斗中。他慌忙飞冲过去,一边大喊:“父亲!不要!”
可却来不及,帝纪已默念蛊咒。蛊咒方出口,正举剑劈向帝溪的楠艾心口陡然一阵抽搐,痛得她弯下.身,举剑的手也垂了下来。
楠艾窒着一口气,缓了缓这莫名其妙的疼痛,正欲举剑再刺去。倏然,那痛意再次袭来,且比方才更剧烈,像有什么在啃食心脏一般。
她痛得呲牙抽气,捂住胸口飞落地面,面色苍白,冷汗淋漓。
老祖这才察觉帝纪所言意思,忙扭头朝楠艾那看去,见她面色尽失,握剑跪撑在地面,神情十分痛苦。他心下猛悸,赶忙飞身过去。
可他和帝轩都离得远,还未靠近,帝溪一刹幻出白色光带,缠住楠艾腰部,猝然一提,楠艾被她拽至身前。
帝溪不敢迟疑,一跃而起,飞向高处拉开距离。
恰时,趁老祖分心,帝纪施法摆脱黑丝,飞至帝溪身旁。
帝溪将楠艾禁锢在身前,一手掐住她脖子,朝对面紧张万分的男人露出一抹讥笑。威胁道:“你们若敢再动手亦或靠近,不如我将她脖子拧断送你们?”
老祖双唇绷得冷峻,暗晦一片的眼底正压抑着雷鸣电闪般的怒意,似乎下一瞬就要扑将而去,将她灼烧殆尽。
帝纪见他隐忍却无策,心底一阵爽适,哈哈笑道:“忘记同你说,她心脏种了噬心蛊,如此还得多谢扶潼的配合才是。”
老祖听言,身上黑雾骤然涌动,他猛地转身,双目寒意凛冽,慑得扶潼浑身惶惧,如坠冰窟般凉入心骨。
这眼神......扶潼知晓,他不会放过自己。
老祖回过身,面色沉寒地看着被掐住脖子的楠艾。她面容惨白,疼得浑身止不住抽搐,难怪她方才会突生异常……
老祖袖中双拳攥得青筋凸.起,怒意难遏。
帝溪却是幸灾乐祸见楠艾煎熬痛苦,凑在她耳边道:“很痛吗?你若敢乱动,那蛊便多吞噬一寸,痛不欲生想尝尝吗?”
楠艾咬牙忍着痛,口吻满是轻蔑:“不过噬心,我有何惧怕!挖眼断臂割喉我都经历过了!”
“哦?”帝溪手中使了狠力,掐得楠艾开不了声,“你这般无所畏惧,待会儿可莫要痛哭求饶。”
站在老祖身旁的帝轩听得是气恼不已,喝斥:“小溪,你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善恶不分,像父亲那般暴戾恣睢吗!快将楠艾放了!莫要一错再错!”
帝溪却只是一笑,这笑再无往日的轻松随意,满是阴狠和嫉恨。
帝轩见状摇头,她已然不是自己熟知的妹妹,心下不住嗟叹,她怎会变得如此狰狞可怖?
恐怕从她帮助父亲残害女娃,她就变了,只不过他一直以为她是小时候那般天真烂漫的女孩。
原来从头到尾,他才是与父亲和妹妹格格不入的那个人,倘若母亲还在,她定能告诉他该如何做?她海在该有能力阻止这一切。或许母亲想过阻止,却最终也无能为力吧......
帝轩陷入两难抉择——他该帮拂墨大义灭亲?还是袖手旁观?他是万不可能帮父亲,却又难眼睁睁看自己亲人死在自己面前!
老祖忽开口对他说道:“我说过,我不愿与你为敌。你若能明辨是非,从此刻开始就莫要插手。他们的命,我不可能再留。”
帝轩眉头紧皱,绕过他的话,说道:“眼下还是将楠艾救出来先吧。”
帝纪当是听到他们对话,不禁可笑。他太懂拂墨的性子,表面看似冷漠无情,内心实在软弱可欺!为了所谓的感情,他可以决然放弃一切。当初不也因为女娃之死而放弃成为三界帝王吗?自甘堕落至归墟海底。
此刻,心爱的女人被扼住了命脉,还敢妄称要取他性命,真是大言不惭!
帝纪扬声高喊:“若要她活命,就将擎神珠交出。但你休要再使诈,倘若神珠为假,就让她尝尝心肉一点点被吞噬的滋味,届时你便替她收尸吧!”
老祖几未犹豫,直接幻出神珠,展开在手掌:“解除噬心蛊。”
帝纪见到神珠通体的紫光,眼中乍亮,几近贪婪的目光流连稍刻。
他收敛视线,又笑着说道:“不若这样。你当场自废修为,我便解除她的噬心蛊,然后你再用神珠来交换她。神珠与你而言并无用处,换你爱妻,这个条件妥当公平吧?”
在场之人闻言莫不愕然。
帝轩更是哑然无言,父亲的举止越发令他不齿和厌恶!
即便帝溪听父亲要他自废修为也是惊了惊,她想除掉楠艾,但她从未想过废除拂墨的修为。
“父亲......”她嗫嚅着:“我们不是只要擎神珠吗?为何......”
帝纪给了她一个勿躁的眼神:“废除他的修为,往后你便能将他留在身边,他哪儿也逃不去。”
一旁的楠艾听言,心底发笑。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嘶哑的话音,极为鄙夷:“一个个的,没有能力去夺取想要的东西,尽攀想一些卑鄙可耻的手段。你曾当过天帝,却不敢正面与我夫君对抗,无耻地要我夫君自行废除修为!而你呢,帝溪,妄称什么神女?我夫君从未对你有过一丝半毫的情愫,你却恬不知耻,妄想强行霸占,根本就是个嫉妒丑陋的怨女!”
“闭嘴!”帝溪恼羞成怒,五指收紧。尖利的指甲直陷入楠艾脖颈,刺穿肌肤,鲜血顺着手指留下,在她脖子蜿蜒而下。
楠艾字句带刺,却字句直戳她的痛处,毫不留情地,将她的自欺欺人扒露个鲜血淋漓。
她越发痛恨楠艾,口中开始念咒。蛊咒她也知,她定要楠艾尝尽心肉被噬的求死不得的痛!
楠艾不由自主地一阵哆嗦,死命咬牙忍住欲破口的痛呼。她不想让老祖听到,以免他分心担忧。
可老祖视线未曾从她身上移开,她面部任何变化,哪怕只是微微皱眉,皆落在他眼里。
老祖神色越发沉峻,他将擎神珠握在手心,冷声警告:“你们若敢再伤她分毫,我即刻将其化为粉齑!”
帝纪对帝溪使个神色,拂墨很有可能因为楠艾而真毁掉神珠,他冒不得这个险。帝溪气恼不甘,却不得不停下咒语,钳住楠艾脖子的手指也松开些。
楠艾得以喘了两口气,可心脏的痛仍未散去,她望向前方的老祖,费劲地扯了一抹笑,示意他无需过于担心,自己还好。
老祖被她这强装镇定的样子刺得心口像剐了般的疼,她这模样怎可能会好?噬心蛊他虽未体验过,可又如何不知这蛊的厉害。
神仙失去心脏虽不会丧命,但这噬心蛊就是一点一点蚕食心肉,吞噬心血,让人生不如死。当初甚至有犯人因受不住这剧痛而直接挖心。
丢却心脏便会大损修为,往后也不能再修炼,衰老极快,等同凡人。
从方才得知楠艾中了噬心蛊,老祖拢起的眉心一瞬也未松缓过,全然记挂她的安危,怎堪忍她受苦受痛半分。
千算万算,行差一步!他还是没有预料到帝纪歹毒狡诈的程度,更未料扶潼会依他指示埋入噬心蛊。
老祖将神珠用一团黑雾包裹,送至半空,说道:“我可以答应你废除修为。”
此话一出,各人面色迥异。震惊的、愕然的、不可置信的。而帝纪勾起的嘴角堪称得意不已。
“不、不可以......”楠艾则是痛心万分,眼中盈泪。
她蓦然想起在金乌族的卜卦——诛王卦!
怎能容许老祖被他们胁迫威逼,倘若老祖当真除尽法力,而帝纪又手握擎神珠,神力莫测无穷,他如何会放过老祖?
以帝纪阴狠的作风,定然第一时间就杀了老祖,以绝后患!根本不会如他所言,将其留在帝溪身边。
所以……诛王卦的意思果然是老祖会因她而死?
只听老祖冷声说道:“我若废除修为,你即刻解除噬心蛊,且让帝轩带她离开。我可留下将神珠交给你,否则,即便我法力丧失,我也可用神珠外残留的法力开启空间术,这神珠你永远都寻不到。”
帝纪看着近在眼前的神珠,那团黑雾就是他分散出的法力,他所言不假,他完全有能力在法力丧失的情况下用这团黑雾开启空间术。
既然他修为都废除了,有何担心,到时不过是个废人,任他也掀不起风浪来。
这般想来,帝纪点头应道:“好!”
老祖转身对帝轩,传音叮嘱:“待会儿你去接下楠艾,只管带她离开,莫要回头。我同他们的恩怨,今日也该了断。”
帝轩忧心忡忡:“可你修为废除,如何......”
如何能对抗父亲二人,这句他沉重得没说出口,无脸面对挚友。
老祖将他看了一眼,几分严肃道:“此事你无需担心。但是,这事你最好不要牵扯进来,他们业障深重,永世难赎滔天罪孽。你置身度外吧!一旦噬心蛊解除,即刻带她远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