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当时心就凉了。
不用想,温颜一定是被阴博带走。
宋队立刻派人追查,并破例让韩江开车跟着,以商场为中心分散寻找可疑目标,通知各方向的郊线公路设置路障,检查所有过往车辆。
韩江身体都是凉的,他没有催促,没有狂躁,整个人沉默不语。
但他几次闯红灯,宋队知道,没人比他更害怕。
不能直接去阴氏地产要人,宋队通过其他体系打探到阴博今天一整天都在办公室,没出去过。
这并不代表这件事与他无关。
他可以不必亲自动手,而且他的办公室没人敢随便进,谁知道中途有没有暗自离开。
但这已经不是重点,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温颜。
离温颜失踪已经超过两个小时,城区几乎已经查遍,韩江逐渐失去理智,为什么要出来看电影?
他在怨自己。
宋队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的。
通往南边的某条郊线上,路障拦下一辆集装箱大卡车,温颜就在里面。
车队立刻调转方向,韩江的车冲在最前面,当得知找到温颜的全过程时,他一颗心都要跳出来,心想只要她没事,要他去死都可以。
据说当时检查完车辆并没异样,已经放行,但就在车子即将启动时,后车厢突然一阵巨响,有东西倒塌的声音传出,临检立刻要求司机下车,再次接受检查,那司机不但不停,还猛踩油门,撞翻了路障,瞬间冲了出去。
交警立刻追上去,一路紧跟,大卡车超速行驶,造成路面严重混乱,行驶到一个十字路口时,为躲避其他车辆,不慎开下主路,撞进树丛中,司机当场昏迷。
交警打开后车厢,发现本来四箱摞起的啤酒已经倒塌,里面露出隐藏空间,一个女孩躺在地上,头部受伤,也已经昏迷,身上全是摔碎的玻璃碎片和啤酒液体。
后来交警分析,应该是小姑娘孤注一掷,踹翻了啤酒箱,制造声响,救了自己一命。
头部的伤口应是撞车造成。
韩江和宋队赶到时,温颜和司机已经分别被送上救护车,宋队立即展开调查,韩江不关心那些,直接上了救护车。
温颜还在昏迷。
韩江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温颜身上全湿了,散发着浓重的啤酒味道,好在冬天穿得厚,身体并没被碎片刮伤。
韩江半跪在担架前,伸手轻抚她额头的伤口,眼睛已经红透。
伤口已经被护士简单处理,贴着白色绷带。
他慌乱地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裹在她身上,不知道她的伤情,不敢动她。
旁边护士看得动容,说:“您别担心,我们已经检查过,她只有头部轻伤,应该没有大碍。”
韩江低下头,闭了闭眼睛,整个人临近虚脱,他嗓音嘶哑,“谢谢。”
救护车开到医院时,温颜终于醒了。
她睁开眼睛,还没有看清眼前的人,第一反应先护住自己胸口,没有说话,但不停挣扎,韩江弯腰抱住她,“颜颜,是我,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温颜安静下来,看到韩江的那一刻,她瞬间崩溃,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不停叫他的名字。
她浑身冰冷,韩江不敢耽搁,没用担架,直接把她抱起来,护士急匆匆跟在身边为他引路。
医生检查后,确定无其他伤痕,韩江才彻底放心。
温颜躺在病床上,已经睡着,身体也在渐渐回暖。
得知消息的韩雪凇和施静匆匆赶来,韩江拜托母亲照顾温颜,一个人去找宋队。
司机的伤势比温颜要严重许多,宋队说:“这次温颜侥幸逃脱,阴博不会善罢甘休,她只会越来越危险。”他停顿一下,看着韩江,“我认为应该尽早把人送走,这样才能保证她绝对的安全,你们考虑一下。”
韩江沉默不语,一双眼睛疲惫不堪,他脑子太乱,但有一点很清楚,今天这样的事,如果再来一次,他受得了吗?
宋队说:“阴博如今活动范围在岳城,这个案子从今天开始已经移交给我们,我们会尽快立案调查,但绝不能打草惊蛇,对于温颜,派人保护,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暴露。”
“阴博会有所警觉,如果他停止交易,下次开盘不知是什么时候,那将会对温颜造成永久性的威胁,从现在开始,她身边二十四小时不能离人,没有尽头,操作是否可行先不说,你觉得她会过的开心吗?”
他看着韩江:“如果出去,在阴博无法掌控的地方,她可以跟正常人一样工作学习,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像坐牢一样每天被人监视,还是秘密出国,接受我们的保护,你觉得,哪个对她来说比较好。”
韩江紧抿着唇,嘴唇干涸,宋队这些话,道理他都懂,但他不愿意松这个口,最后他问:“会送到哪里?”
“绝对安全的地方。”
这是机密,宋队不会说。
韩江又问:“要多久,一个月,一年?”
宋队眼眸清明,“黎明之前,一切都是未知。”
从宋队那出来后,韩江返回医院,病床上没有人,韩雪凇说温颜已经醒了,在浴室洗澡,施静在里面陪着她。
韩雪凇已经给温颜换了高级病房,有独立卫浴。
“医生说她没大碍,明天就可以出院。”韩雪凇拍拍儿子肩膀,“你也别担心了。”
半小时后,温颜从浴室出来,她换了一身衣服,身上已经没了啤酒的味道,头发刚刚洗过,柔顺地披在肩上,额头也换了一次纱布。
韩江抬手轻触她的额头,低声问,“还疼不疼?”
温颜轻轻摇头。
时间已经很晚,医院不能留那么多人,本来施静想留下陪温颜,但韩雪凇给她使眼色,“让韩江在这吧。”
直到他们走了,病房里安静下来,终于只剩两个人。
韩江将她抱在怀里,心疼又自责,“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
温颜趴在他怀里,一声都不吭。
韩江将她拉开一点,看着她的眼睛,“医生说你身上没有伤,但我还是不放心,你告诉我,他有没有打你,有没有欺负你?”
温颜摇了摇头,“没有。”
“你不要怕,跟我可以说实话。”
“真的没有。”
韩江略放心些,“那他有说什么吗?”
温颜想说,他想把我送给大山里没有老婆的男人。但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她知道,如果说了,韩江一定会更加崩溃,更加自责,也更后怕。
她现在已经没事,不愿意韩江那么难受。
温颜说:“没说什么,但他承认自己是盛家人了。”
韩江把她拉到床边坐下,喂了一点水给她喝,“这个我已经知道。”
他犹豫很久,还是开口:“颜颜。”
温颜抬头。
“宋队说,为你的安全考虑,还是——”
“我不去。”温颜打断他。
韩江未说完的话生生咽回去,温颜没有看他,水杯也递还给他,“我不去。”
其实出事后温颜就已经有预感,上次宋队就有这个意思,但她不想走,她宁可永远不出门也不想离开韩江。
韩江握住她的肩膀,“我也不想让你走,但我真的害怕了,颜颜。”
他想抱她,但被温颜一下推开,她跳下床直接跑到洗手间,将门关死,韩江追过去拧门把手,门已经反锁。
温颜哭出来,声音隔着门板显得特别闷,“我不要去!我不要一个人待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答应过不会送我走的!”
她几乎是喊出来的,韩江没有想到她反应这么强烈,不停拍门,“颜颜你先把门打开,我们慢慢说。”
温颜已经不愿意再说话,只听得到洗手间里她的哭声。
这件事,韩江本就不坚定,她这个样子,他更没办法,软声软语哄她出来,但温颜不做退步,把自己关在洗手间一个多小时。
直到韩江松口,“我答应你,不送你走。”
她才开门出来。
韩江一碰到她,立刻把人抱在怀里,眼角已经湿透,哑着声说,“对不起。”
温颜特别委屈,“求求你了,我不想走。”
韩江吻她额头。
离天亮也只剩几个小时,韩江就这样合衣躺在她身边睡了。
第二天上午宋队来录口供,韩江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
温颜把整件事从头到尾说一遍,条理清晰,细节也很清楚,她说很多话,韩江倒了杯温水给她。
当宋队问到阴博还说过什么时,温颜犹豫了,宋队说:“不要有所隐瞒,你的每句话都很重要。”
温颜抿着唇,“他说,要把我送给大山里没有老婆的男人。”
韩江听到这话,一双眼睛惊惧无比,再一次心跳剧烈,从没这样后怕过。
宋队看了他一眼,随即低头记录。
录完口供,宋队拉了把椅子坐在床尾,似乎有话要说。
房间里只有三个人,他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门已经关好才开口:“昨天我已经将我的建议告诉韩江,你们考虑的怎么样。”
温颜的手指紧紧攥着雪白的被子,眼神闪烁,韩江握住她,转头看向宋队,“她不想去,我也不想让她走,宋叔,还有其他办法吗?”
这结果在宋队的意料中,他说:“我办过不止一宗这样的案子,出国对温颜来说,绝对是最安全的选择,而且现在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如果错过,将来再要走,还要重新部署。”
韩江不明白:“什么机会?”
宋队说:“温颜知道阴博的身份,他一定会在警方接触她之前再次动手,这次不仅为报复,还为他不能暴露的盛家身份,所以我今天没有带别人来,对外,温颜还在昏迷当中。”
“我们可以通过医院和警方的配合对外宣布,此次车祸一死一伤,再将温颜暗中送走,阴博得知温颜已死,仇也算报了,一定会放松警惕,到此为止。”
韩江抬眼看宋队:“你们要放长线钓大鱼,又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时间太久,如果让我爸出马呢?我爸也有一些人脉,黑白两道都有交情,说不定可以尽快解决这件事。”
宋队并不赞同这个观点,“首先,我不建议非专业人员参与进来,这很危险,其次,阴博是个非常谨慎的人,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他身边的人都是从他姓盛的时候就跟着他,而且,”宋队看着他,“小山楼是你爷爷和父亲拼了半辈子挣下的家业,就算你舍得把小山楼拉下水,有想过你父亲吗?”
韩江无话可说。
他浑身上下充满无力感,恨自己羽翼未丰,没有能力保护温颜,也恨全天下所有贩毒吸毒的人,害人害己,终有一天会遭到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