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花了吧?”四姑娘正绣着一只小荷包,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阿琇揉了揉眼睛,“可能吧。”
哀叫了一声,“昨儿晚上就没睡好,今天还要做这个,都叫我眼睛花啦。我,我得睡一会儿去。”
摇摇摆摆地就走了。
阿珠嗤笑一声,“懒。”
她并不知道林沉,已经在树后看了她许久,然后伤心地离开了。
再难过,对上了靖国公关切的目光,林沉张了几次嘴,也舍不得将好不容易得到的承诺推开。
靖国公看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自己的面前,眼角处还有未曾落下的泪痕,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试探着问,“莫非阿珠……”
“一年!”
林沉咬牙道。
“什么?”靖国公一头雾水。
“不用三年,我只求伯父只给我一年的时间。”林沉抬手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水痕,素来在靖国公跟前软兮兮的目光变得坚定了起来,就来背脊,都显得格外的挺拔,“一年之内,若阿珠……她有了喜欢的人,也请伯父应了她吧。若没有,这一年之内,我就留下个念想。过了一年……”
他哽了一下,忍着心疼说了最后一句,“我的心思,请伯父伯母也不要告诉她吧。”
语毕,大步走了出去。跨出国公府大门的时候,林沉回头,看了一眼里边并不见的心爱姑娘的身影,只能看到一道冷冰冰的影壁。
真好。他就要走了,她不会知道曾经在她的父母跟前那样求恳,也不必挂心自己。
就让她,那样继续快活下去吧。
若是有机会,他一定会回来迎娶她的。如果真的无缘,无论她嫁到哪里,他……他就总会再哭一场吧?
再也没有一丝犹豫,这个曾经在京城中赫赫有名的街头纨绔,坚定地离开了国公府,去为了他心里那点儿看起来有些渺茫的希望拼搏去了。
靖国公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他的资质,在兄弟中从来都不是好的。文,不如三弟。武,不及四弟。甚至吃苦,都比不得二弟。
他锦绣丛中在长大,从出生就是世子,从来没有为了自己的前程有过任何的忧虑。哪怕是看着二弟三弟为了出仕苦读,哪怕是最小的弟弟十几岁就跑上了战场,他的心里,也从没有仔细想过,他这一生,过得究竟是怎样的浑浑噩噩。
甚至他如今人到了中年,还从来没有过为了什么去尽力拼搏的时候。
他不如林沉这样个浪子回头的少年。
摸着刻意留起来的短须,靖国公备受打击,心情沉重地去了书房。
逃学成功的阿琇连蹦带跳地跑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见她进门,春雨忧心忡忡地过来,小声儿告诉她,“我方才去太太屋子里寻琥珀姐姐说话,琥珀姐姐偷偷告诉了我,说国公爷和太太仿佛闹了别扭呢。”
“咦?”阿琇惊讶地睁大了眼。她长到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她爹娘红过脸呢。尤其是她娘生了初一后,她爹都要由渣洗白,成了二十四孝好丈夫了。就连原先那几个妾室的院子,轻易都不会迈脚了,日常只歇在正院里。
“为了什么呀?”她忙问。
春雨就摇摇头,“琥珀姐姐也不清楚呢,就是林五公子来了一次,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走了以后,太太就与国公爷嚷了起来。外头倒是没有听见国公爷说了什么,只是见他就出去了,到现下还没回来。”
林沉?
阿琇坐不住了,“我去瞧瞧!”
一溜烟儿就跑到了正房里。
温氏身边的几个大丫头到了岁数就放了出去,如今她跟前的第一人,就是琥珀了。
顺着耳门跑进了温氏居处的时候,阿琇就看见了琥珀正坐在游廊上做针线,见了她,连忙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我娘怎么了呀?”阿琇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琥珀跟前,见她正绣着一条抹额,悄悄地问,“听春雨姐姐说跟我爹吵起来啦?”
琥珀抿嘴一笑,“就知道春雨那丫头存不住话。没有吵起来,太太躺着呢。”
朝里边指了指,“姑娘去看看?”
阿琇点点头,小声儿说,“那我进去啦,姐姐守着门呀。”
做贼似的钻进了屋子。
用手一根一根地撩着水晶帘子,生怕发出一点儿响声叫温氏发觉了。
“还不进来?”
还没撩到一半呢,温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阿琇忙走了进去,“嘿嘿,娘。”
饶过一道屏风,就看到温氏正半躺在床上,身后靠着一只枕头。
“又逃学了?”
“哪儿有啊!”阿琇连忙叫屈,三下两下脱掉了鞋子爬上床,“昨天夜里走了困,天都要亮了才睡呢。今儿先生也不舒坦,就叫我们自己做女红呢。我绣了一会儿帕子,眼都花了呀!”
从怀里掏出自己绣了一半的帕子抖落了几下给温氏看,“瞧,这次我这牡丹绣的可好啦。”
才不是逃学呢。
看她眼睛确实有些发红,温氏也就没问她,这一方帕子都绣了三个月了,还只有两三个花瓣是怎么回事。
“娘啊。”阿琇在温氏胸口蹭了蹭,滚到了床里边,很乖巧地替温氏捶肩膀,“大白天的您怎么躺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