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琇捶床。
馋极了好么!
她打昨儿晚上起,除了清粥外就喝了两碗药汤子, 想一想就叫人欲哭无泪。
明明她生病了呀, 难道不是该本精心伺候么?
见她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 四姑娘笑得不行,把橘子往阿琇面前晃了晃,掰下一瓣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阿珎忍笑,“四妹妹, 你别逗九妹妹了。”
“还是大姐姐好。”阿琇感激地朝着阿瑶笑。
一旁的阿瑶就偏过脸捂住了嘴, 笑, “再逗, 你就得哭了。”
“二姐姐!”阿琇拍被子叫, “我看错你啦!”
说好的姐妹情深呢, 说好的二姐阿瑶最老成持重哪?
七姑娘见阿琇裹着的被子都被拍开了, 忙走过去压住了被角, 哄阿琇,“九妹妹别气啦,剩下的果子我们都不吃啦,留着你好了再吃好不好?”
顿了一下,叫八姑娘,“你把那盘子果子端过来,叫九妹妹看着。”
阿琇:“……”
敢情她七姐姐眼里,她就是个吃货?
几个小姑娘也不顾什么病气过人不过人的话了,纷纷跑到床前来,端着点心果子在阿琇面前堆做了一团,叫她闻味儿。
阿琇气得喊,“你们是来看我的嘛?气我哪呀!”
都是花朵似的小姑娘们,顿时就笑做了一团,阿琇这间小小的屋子里,馨香伴着笑语,把冬日里的萧瑟寒冷都驱散了几分。
正闹腾着,二太太打发了丫鬟过来寻阿瑶,只说是有事。阿琇就看阿瑶脸上笑容淡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摸了摸阿琇的头,嘱咐她好好吃药养病,不要出去喝风受凉之类的话,见阿琇乖乖点了头,才穿上了斗篷,扶着那丫鬟的手走了。
“我怎么觉得,二姐姐今儿并不是那么欢喜的样子?”
虽然也和姐妹们说笑,可是阿琇就是觉得,阿瑶就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虽是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来,眼底的青黑红丝都骗不了人。
她这么一问,大家伙儿也就不好再闹了,都停下来看四姑娘。
四姑娘被看的有些无措,“别看我呀。”
半晌后,举手投降,“好了我说吧,不过你们可不许传出去。”
她这么一副神秘的样子,连阿珎和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阿珠也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四姑娘看看屋子里头,丫鬟们都在外间里,就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父亲和母亲这两日因二姐姐的亲事闹别扭呢,还吵了一场。二姐姐就觉得叫父母为她争吵,是自己的不是了。”
“这话怎么说?”阿珎忙问,又觉得一个闺阁小姐这么大喇喇地打问妹妹的婚事似乎不大好,脸就红了一下,“我就随便问问。”
阿珠冷笑了下,“还能怎么说,我猜是二婶眼光高看不上寻常人家才跟二叔起了争执。”
二太太原先就不大能看得上她,私下里约束着阿瑶不许亲近她。但是不管怎么说,明面上还是能够保持着长辈的慈爱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见了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先时她还纳闷呢,直到后来白姨娘与她说了武威侯府和李侍郎家都越过了阿瑶来求娶她,阿珠这才明白了原因。
敢情,二太太是因为这个嫉恨上了她呢。
四姑娘一摊手,“可不是么。父亲有个同年,如今是翰林院侍讲。父亲与那位大人颇为说得来,因此就存了两家做亲的心思。母亲不愿意,就因为这个,吵吵闹闹了好几次了。”
“翰林院侍讲?”
阿珎就吃惊,“那不是很好的人家么?”
翰林最是清贵不过了,翰林院侍讲虽然只是从五品的官儿,品级确实不高,但那可是给皇帝皇子们讲学的人呀。只要不出大错,往后前程无限的。
这样的人家,二太太都看不中?
四姑娘就表示,自己也不大明白的。
阿珠冷冷一笑,斜斜上挑的两只桃花眼就露出几分的讥屑来,“二婶子心高着呢。小小的从五品翰林,她当然看不中了。”
阿琇想起初一告诉自己偷听到二太太说的话来了,就有些为阿瑶担心,“二姐姐不会有事吧?”
叫她说,一个当母亲的,看自己的儿女总是最好的。二太太想着叫阿瑶往高门嫁,也没什么不对的。就只是,这入了高门,就一定过得开心么?
她二姐姐是个最温柔和顺,最孝顺不过的女孩儿了。父母因她的亲事争执吵闹,她心里头定是难过的。
阿琇吸了吸鼻子,觉得不大通气儿,抓了旁边的帕子一边擦鼻子,一边闷闷地说,“她心最重了,可别因这个憋坏了。四姐姐,你平日里劝她些呀。”
性情明快的四姑娘叹气,“二姐姐的性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心里头难过,也会强颜欢笑的。我早就劝过她了,只是看她那样子,也是没有听进去。”
阿珠就一把扯下了床头高高的圆几上正开着的水仙花瓣,“真是一时有一时的烦恼,叫我说,成什么亲嫁什么人?”
一语落下,几个姑娘都睁大了眼睛看她。
阿珎忙推了阿珠一把,“你浑说什么呢。”
这屋子里头还有年纪小的,怎么能当着她们乱说呢。
“没浑说。”阿珠揉搓着花瓣,白皙的掌心被染上了浅浅淡淡的娇黄。她两道很是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叫本来就美丽的面庞上添了几分愁色,“小时候大家伙儿顶多是为了衣裳首饰发愁,这才几年哪,就得为了嫁给个什么人家发愁了,为了寻个男人,搅合的一家子长辈也不安生。既然这样,这嫁人又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清清白白的。”
还不如不嫁呢。
横竖她家里有钱有势的,这辈子吃喝不愁的不是?
见几个妹妹倒还没什么,阿珎却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目光来看自己,阿珠就更是觉得好笑了,“大姐姐你拍着心口说,想到嫁人两个字,你是从心里头欢喜的,还是害怕的?”
阿珎就垂下了眼帘。